「好麻煩……吾的運氣真是太糟糕了……」
柯爾海默在這段追逐的期間裡,說出類似喪氣話的次數不斷地飆升。
從她個人的常識來看,她的所作所為不過就只是想取得自己「想要之物」而已,就如同是人類在飢餓時會想要吃東西是一樣的行為。
柯爾海默將把巨龍的逆麟斬下此一動作視為就只是這樣一回事的瑣事而已。
她並不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何等嚴重之事。
所以──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在西方具有相當大名氣,甚至被視為傳說存在的八大龍王之一的黑死龍,要為了這麼一樁小事緊追自己不可。
「理解不能……」
她那美麗的小腦袋瓜充滿疑惑,左眼下的紋面也像是配合著情緒微微發光。
對此柯爾海默只能那樣認為了吧。
(這條龍真的沒有醒阿……)
雖然難以相信,不過八九不離十這就是正確答案了。
在沒有防備之下承受了自己斬擊系攻擊的龍,至今還處在甜美的夢鄉之中,這對魔法實力挺有自信的自己而言,並不是很有趣的事實。
可是她卻有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吼~~~~~~~~~~~~~~~~~~~~~~
隨著這道足以震懾人心的吼聲,如影隨形緊追著自己的龐大黑影散發無止盡的憤怒。
黑死龍──米迦吉爾。
撇除發飆到充血的眼睛不論,那是一條全身只有單一黑色的西方龍。
龍的身軀極為巨大。比平均人類身高還要矮小的柯爾海默在牠的眼中恐怕只有沙粒大小,即便如此對方的焦點仍是緊鎖著自己不放。
徹底被當作目標了。
撕裂的大嘴吞吐著高溫,雙方間距百公尺遠也能感受到那股溫度差。
不僅如此,在龍的周邊還有纏繞著象徵其龍天罪的黑死詛咒,盈滿不詳之氣。
負面的波動中沒有知性、沒有孤高的榮耀,唯一有的是想撕裂眼前微小之物的殺意。
牠沒有拍動翅膀,因為狹小的空間裡沒有這樣的餘裕,但就算只以粗壯的四足奔馳,也足以帶給柯爾海默壓力。
那是明晰到透過周邊的靈氣震動就能輕易理解的暴怒。
這麼毫無節制暴走令人無法聯想,那是位居世界頂點的種族──龍族本應有的姿態。
因此柯爾海默得以證實,米迦吉爾還處在睡夢之中。
但,就算得到了答案依然無助於解開困境。
只容許柯爾海默一族──大魔導師族──通行的空間通道正在發出抗議的聲響。
本該只能容納一人的空間,如今被一條超過十尺的生物粗魯地橫衝直撞,再加上黑死詛咒的擴張侵蝕,即便是以魔法維持的奇異世界也不禁發出悲鳴。
然而這樣的情景竟然只是一條龍在睡覺時的自我防禦行為。
在生物學上或許是得到了一條很有用的情報,不過柯爾海默只覺得頭痛欲裂。
本來按照她的預定,在將最重要的關鍵道具龍之逆麟交給巴洛萊茵之後,剩下的【指引石】麻煩製作工程就與自己無關,然後就可以安心的回到道具屋(Item)的永恆書庫裡,重新沉醉在探討魔法學的奧妙才是。
本來計畫應該是這樣的……
柯爾海默惺忪的睡眼裡難得有著滿滿的憤恨。
因為這對只想埋頭鑽研魔法學追求真理的大魔導師來說,此時此刻無疑是極度浪費光陰且不切實際的。
(為什麼非要一直追著吾不可阿!汝這條大呆龍!)
儘管自己心中是如此的抱怨,米迦吉爾卻根本沒在聽,在判斷抓到空隙下立刻給予了自己一道漆黑的龍息。
只見蘊含強大力量的黑色光束射來,令周邊產生宛如果凍搖晃般的扭曲。
這一幕,稍稍讓柯爾海默擔心起空間的承受力。
緊接著面對向自己直擊而來的攻擊,正在高速飛行的自己並沒有對此進行任何指示,只是身上烙印的法紋發出美麗的磷光後就輕巧的閃過了此次攻擊,使得光束與自己擦身而過。
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為柯爾海默在長久的追逐下對自己主動去應付一條沒有理智的生物感到厭煩,所以對自己施展了不少應對狀況的魔法。
長時間高速飛行、自動迴避、高階詛咒防禦、精神上揚、體力損耗降低、體力上升、噪音遮蔽、精神平靜、魔法防禦I~III、自然汲取魔力、魔力恢復大。
當每出現一樣令她感到麻煩的狀況時,她就會對應似地使用魔法。
由於將眼下各式各樣的對策都設定了,最後就變成了全都交給術式處理。
現在的柯爾海默就好比是有著自我意識的人偶,不斷重複著逃跑、閃避的無聊作業。
到底外界的時間過了多久,自己也不太清楚。
柯爾海默並不是沒有想過把黑死龍驅逐出去。
大魔導師族天生就擁有掌控時間、空間的固有魔法,可以隨意到達自己想要的年代與地方,是個被許多種族視為棘手的能力。
所以按照常理,她只需要找個空曠的地方把黑死龍放出去就可以了。
但可惜的是,不,應該說無法預料的是這次的對手對自己的執念可說是異常的深厚。
就算柯爾海默曾經一度顯現到外界,然後迅速躲回內側,也會被米迦吉爾緊咬那消失前的一瞬破綻再次追了進來。
龍的龍息,是一種在龍的體內被極度壓縮過後,展現出龍之本質的靈力砲擊。
雖然會因為每種龍的不同本質產生不同的屬性傷害,但唯一共通不變的是這種壓縮炮能輕易打碎剛被開啟或者關閉的脆弱空間之璧,是一種高破壞性質攻擊。
因此柯爾海默根本無法在米迦吉爾的視線下逃離。
那麼躲進時間的狹縫中呢?
這是一個好方法,但想到這柯爾海默就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假使能夠操控時間的話一切就會變得很輕鬆了,然而她沒有被賦予能夠擅用時間的資格。
在大魔導師族中,時間跟空間的利用規範有著嚴重的區別。
運用空間的能力幾乎沒有受到限制,但時間的使用就只有在族中立志成為【時間的散人】此一目標的人才能運用。
這與柯爾海默自身的興趣是互相悖離的。
時間的散人的職責是前往過去、未來的時代收集被稱作是『英雄』的遺失歷史傳承下去;又或者是尋找到擁有改變世界因子的特殊人才,待在其身邊進行行為紀錄。
無論是哪一則都與窮究魔法的探討沒有關聯。
因此柯爾海默放棄了這項選擇,而後果就是就算想加速一秒亦或是延遲一秒都不被允許。
要是只因為被追殺就竄改時間亂來的話……光是想像會被大老師說教的後果,柯爾海默就覺得超級無敵的麻煩。
沒有錯,非常之麻煩。
所以她不願去嘗試。
柯爾海默這名魔法少女的靈魂本質就是一個懶散之人。
在毫不愧對怠惰之名下,無論是不經大腦思考奪取逆鱗、還是即使被逼入無限追逐的險境她也不想實施最終手段──戰鬥,她的想法始終只有一個,就是嫌麻煩。
她的人生至理向來就是只有研究魔法(雖然最近新增了一項巴洛萊茵),其餘的所有都會被她棄如敝屣。
這樣的思考,有時會讓她做出驚天之舉,有時也會令她的視野狹隘。
如同這般諷刺,導致她蹉跎了更多無謂的時間還不自知,而且也無法了解從龍身上拿下逆麟是一種怎樣的撕心之痛。
荒唐的時間持續流逝。
對此頗有微詞的人浮現了。
『柯‧爾───────!!』
念話魔法傳入了柯爾海默的耳中。
這道應該是在生氣卻有如夏日鈴音般甜美的優雅聲調她是知道的,那是同為十導之一且是時間散人的同族。
『呦齁,夏麗露。』
柯爾海默保持一貫的慵懶回應了對方。
『貴安……不對,現在才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啊!』
名為夏麗露的少女口氣透露出無奈。
『柯爾妳還是老樣子這麼讓人沒勁。』
『吾之生命正飽受威脅,無法探求知識的時光沒有樂趣。』
『我可是完全聽不出來妳有在緊張,雖然是多此一問,妳真的有危機意識嗎?不就是這種時候才要拿出幹勁嗎?』
『嗯嗯,那麼吾提起幹勁向汝請求,夏麗露快來幫幫吾。』
柯爾海默毫不害臊地向不知身在何處的同族求救。這是一邊懷抱著能夠早點脫離險境,一邊能夠落得輕鬆的邪惡思想。
對此,
『非常遺憾,我拒絕,我們倆目前處的時間點不同。我現在可是在新世界曆(NW)前,處在滿溢古香的氛圍當中喔!』
『嗚姆……』
柯爾海默被夏麗露帶有幸福的口吻隨意拒絕,發出了可愛的哀乎。不過同族無視了她繼續熱情的說道:
『時隔千年遺失的英雄事蹟,終於被我找到了蛛絲馬跡,簡直太讓人激動啦!』
『是、是喔……』
話題瞬間被帶歪了。
與魔法宅的自己不同,夏麗露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英雄廚。只要面對有關英雄的情報總是滔滔不絕,尤其是在自己挖掘出史書中沒有的記載時更是瘋狂。
(有沒有什麼能打斷她的話題呢?)
在已經被龍追殺的情形下,自己可一點都不想受到同族的夾擊呢。
雖然是這麼想,但柯爾海默並不是在應付這類談話能夠流利轉換風向的人。怠惰的她出乎意料的是一名合格的傾聽者。
因此,在思考出答案之前,對話的節奏早就被夏麗露掌握。
『沒錯!妳知道嗎,關於奧丁的信仰者【奧斯帕魯】的佚事?』
『诶?那個一夜屠國的狂戰士?』
『對對!柯爾意外地很博學嘛。』
『意、意外是多餘的!別小看從小宅在書堆裡的吾阿。』
『是是──』
柯爾海默的抗議被簡單帶過。原想繼續說什麼的夏麗露戛然一止。
『差點忘了,現在可不是熱衷討論新發現的時候。不好意思柯爾,可以請妳立刻離開空間嗎?』
『什麼啊,這麼突然……』
還以為夏麗露怎麼自重了起來,結果竟然是這麼無理的要求。
要是出去這裡,免不了要有一番惡鬥的……柯爾海默極力地想避免這種狀況。
『我的學妹很困擾啊,被前輩霸占著空間不放。』
『學妹?』
『露玖喔,她最近跟在我身邊實習散人的職責了。』
『嘿──』
柯爾海默忍不住發出了小小的感嘆聲。
大魔導師族相當重視傳承,尚未成熟的小小魔導師在立下志向後就會徵求散落在世界各處的同族前輩意願,到其身旁學習職責。
雖然不知為何從沒有人詢問過自己,不過幸好這不是需要很在意的事情。
只是不免覺得有個可愛的後輩(免費勞力)跟在身邊是一件好事。
『然後阿,我仔細思考後跟露玖推薦了道具屋的入學,她現在要從我這時代返回妳那邊,在藉由空間趕到學園去。』
會說到一半是因為想到露玖的原因吧,感情真好。
不過呢……也是。
柯爾海默想到了,道具屋最近為了眾神的預言在做著某種準備,是個會成為重要轉折點的地方。雖然不清楚這是否與小艾坦即將入學有關,但確實很適合讓露玖在那實習職責。
夏麗露也是預測到某種程度才做了這般推薦吧。
或許自己的後輩能與封閉自我的小女孩成為好朋友也說不定──
抱著些許期望她還想到了,就這麼讓露玖來協助自己不就好了,於是說道:
『這不是很好嗎?吾也好久沒見到小露玖了。』
『別傻了,我還不了解妳的小算盤嗎?妳牽了條龍在空間溜達的事情全族都知道了。過了這麼久都沒人肯幫,妳也該死心了吧。
趕緊出去別在空間裡繼續浪費時間了,要是耽誤到露玖的入學面試,我可不放過妳。』
『嗚姆……』
看穿自己企圖的同族語氣特別強硬。
要是這樣的關懷也能稍稍放在自己身上就好了,明明自己才是處境最艱難的人阿。
感受到冷漠的她嘔氣的反問,
『吾可以拒絕嗎?』
『我們是同期生,好歹我還是會給妳選擇權的喔。但是說不的話,我也有自己的做法。』
夏麗露愉悅的這麼說了。柯爾海默隱約可以想像到念話的那一側,對方露出怎樣的笑容。
(沒辦法了……)
柯爾海默小小嘟嚷著。
雖然不願意,但反正米迦吉爾似乎也沒有想放過自己的打算。與其在這添上夏麗露這名比起睡死的龍還可怕的敵人,還是選擇把米迦吉爾打趴在地上還比較划算。
思考了一會,柯爾海默快速地做出了總結。
『如何?』
她沒有回答,因為這時她已經切換成了戰鬥模式。
她轉向面對背後那團報復的黑影,如此宣告了。
「解放‧發動(St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