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時，有兩名女職員朝他們走來，就是林琪妮跟張美雯。兩人皆穿著同樣款式及顏色的制服，並都留著一頭短髮。
林琪妮看來約二十五六歲，舉止優雅，散發出讓人感到舒服的文靜氣質，肯定為人也相當不錯，臉上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淺淺的小酒窩，是種讓人陶醉的微笑，與她的氣質與清秀的面貌十分相稱。
張美雯的年紀則跟她的夥伴差不多，長的也還不難看，至少五官比例勻稱，但氣質卻完全相反，大步大步走在林琪妮前面，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似的，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雙眼閃閃發亮，看不到一絲閃避或空虛的神情，想必這位的作風非常正直又爽朗、豪邁，嘴角也微微上揚，愉悅的心情表露無遺。
張海誠看到兩人之後，悄悄的在劉銘栩爾邊說著：「真是個氣勢如洪的女人啊！」
而對方似乎也看呆了，只見他以「嗯」或者「是啊」之類的詞語來回應。
「嗨！劉警官，聽說你找我們兩個，有什麼事情嗎？」張美雯熱情洋溢的向警官打招呼，雖然他們並不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是第一次交談，不過劉銘栩臉上還是露出了非常難以察覺的吃驚表情，似乎是被眼前這位有著過於常人的熱情的異性給嚇到了，像張海誠這種對他非常瞭解的朋友才看的出來，這時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幅景象，就好像一位非常內向、怕生的小男孩，遇上一個比他稍微年長幾歲的陌生熱情女孩一樣。不過能遇到這類的證人反而是好事，免得出現問不出重要線索的情形。
劉銘栩恢復鎮定的神態，清了喉嚨，然後說：「是這樣的，我們透過某種管道得知，妳們在今日的某個時段講出了下列這一段話，『總裁被殺死真是太好了，這樣妳就沒有任何負擔了』，我們想知道的是，這段話的消息來源是否屬實，妳們是不是的確說過類似這種類型的話？」
張美雯前一秒還帶著微笑，聽到這個問題之後立刻變了個表情，面色凝重，還帶著少許的懷疑與不安。
「是誰跟你們說的？」
「不好意思，這我不方便透露，請妳據實的回答這個問題。妳，或者妳們兩個人中一人，是否曾經在今天的某個時刻講出這一段話？」
張美雯閃過一絲不悅，喃喃說了幾個字，似乎已經知道是誰透露這個消息並為此抱怨著，然後提高音量，說：「好吧！既然都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對！我們的確說過那段話，之後還聊了很久呢！因為那個下流的色老頭掛了，我為此感到高興，如何？」
「請容許我繼續追問下去，妳們又是出於什麼原因，為總裁的死感到高興呢？」
劉銘栩露出堅決的眼神直盯著對方看，堅決中帶有種獨特的威嚴。在過去的日子裡，張海誠曾經在劉銘栩與犯人對峙時見過這種眼神，沒有任何一絲凶惡與脅迫之意，卻有非常顯著的效果使對方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吐露出來。
但張美雯也是個可敬的對手，眼神不斷閃爍著、飄忽不定，似乎正在考慮著要不要把一切說出來，但又出於某種目的與自己的意志對抗著，像是在保護某個人事物一樣，但肯定不是為了保護自己。
不久，後方伸出一隻手拍了一下張美雯的肩膀，同時傳出林琪妮那甜美的說話聲：「沒關係的，妳說出來吧！」
「可是──我曾經答應過，不告訴任何人的。」
她面露難色的轉過去望著對方，只見林琪妮輕輕的搖搖頭，平靜的回答她朋友：「謝謝妳這麼保護我、替我著想，不過現在已經沒關係了，反正一切都結束了，連續三年，夜以繼日困擾著我、讓我輾轉難眠的惡夢已經結束了，今天的我，就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已經脫胎換骨、無事一身輕，可以自由自在的飛向天空。所以，妳就放心的幫我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吧！我不會在意的。」
張美雯眼睛閃閃發光，緊緊握著對方的雙手，似乎被她堅強的性格給深深的感動到了。
於是她轉過來，對著劉銘栩說：「既然琪妮都答應了，那我也無話可說。其實呢，我跟她是大學同學，交情很要好，就像親姊妹一樣，無話不談。在三年前，我們一起進入了這間百貨公司，一個月過後，我發現她總是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心事不敢說出來一樣，也不肯讓我這個好姊妹也知道，我屢次找她到很隱密的地方談談，後來，她總算卸下心防，肯告訴我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前提是，我必須要向任何人保密，於是我答應了。我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她正要說出來時，臉上帶著驚恐不安的表情，眼角泛著淚光，哽咽的擠出了一句話，說完的那一剎那，整個人像是火山爆發一樣崩潰大哭。」
張美雯在敘述這段故事的時候，大家都非常專注的聽著，不發一語。只見她越來越激動，雙手跟聲音不斷顫抖著，而當事人卻異常的鎮定，好像整件事情跟她完全不相關一樣。
「她說──那個該死又下流又豬哥的色老頭侵犯了她！」
「什麼！」張海誠跟劉銘栩驚訝的幾乎同時間冒出了這兩個字。
「不僅如此！還強迫她拍裸照，還偷拍性愛光碟！」
「這……。」
「不只是她，連我也曾多次被這色老頭給騷擾，好險我的美貌不如琪妮，並沒有遭到他的鹹豬根襲擊。啊！對不起，琪妮，我並沒有要冒犯與取笑妳的意思，妳說妳不介意嗎？謝謝妳，我下次會小心一點。總之──」跟對方道歉之後又轉向警官，「你們應該知道他有多下流了吧？專挑年輕又漂亮的美眉下手。」
「妳們有沒有想過，用辭呈或是控告來對付他呢？」
「唉──」張美雯誇張的嘆了一口相當長的氣，然後搖搖頭，一臉無奈的說，「警官，我真是對你太太太太太失望了，枉費你的職位做的這麼大，這類案件不是應該看多了嗎？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種事情並不是光用像遞辭呈或是起訴他這類簡單的方法就能解決的事情，他啊！那種人狡猾的很囉！」
她伸出食指不停搖晃著，像個正在說教的人。
「更何況，色老頭手中還握有對林琪妮不利的事物，他肯定會用這些東西來威脅她，要是不肯服從的話，就想辦法把她的醜態在街道上大肆宣傳，非弄到每戶人家都知道不可，一旦醜態曝了光，對當事人來說是何等恥辱啊！是你們這些男人都無法想像的程度。再者──。」
「我聲明一下，」劉銘栩似乎被剛才的言詞給激到，臉色浮現不悅的表情，並打岔他的證人，「我做的任何調查以及任何問題都是例行公事，與職位無關，請妳用詞小心一點。」
「不好意思，警官，我不是刻意針對你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相當正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希望你不會介意。剛剛說到哪了？喔！對了，要是對他提出控告的話，你看他這麼有錢，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以超乎尋常的高價金額來買通律師以及法官，再看看現在的社會，人人都要錢，恐龍法官不斷的冒出來，想要把他成功定罪並終身監禁可以說是比登天還難。現在你們總算知道我們對這色老頭的死有多開心了吧？我甚至還認為，就這樣讓他中毒身亡根本是太便宜他了，應該先把他來個五花大綁，然後把買來的一堆針，一根根刺穿他的鹹豬根以及管他叫什麼蛋的，最後再穿細根的高跟鞋猛踹，一點一點的『伺候』他，讓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張海誠看到對方在敘述最後這一段話的時候，雙眼冒出近於瘋狂的、可怕的、渴望的熊熊烈火，語氣相當堅決，好像說到就一定會做到一樣，只差沒把在場的唯一兩名男性當作試驗品而已。
他也看見自己一旁的夥伴，露出被嚇到又極力掩飾的尷尬表情。
不久，劉銘栩恢復了鎮定，並開口說道：「真是謝謝妳們肯協助警方辦案，相信以上訊息對破案來說有非常大的幫助，而林琪妮──」他轉頭看了一眼當事人，「關於林琪妮的事情，我們警方會保持沉默，並不會把這個案件宣揚出去的，請妳們放心，如果之後有問題再請教妳們。」
這時，這兩名女職員後方鑽過來一名年約四十的女人，一頭短髮，帶著不安的神情，然後她對著劉銘栩，彬彬有禮的開口：「請問，你是警方人員嗎？」
「是的，我是負責承辦今天這個案件的警官，敝姓劉。請問妳貴姓？」
「你好，敝姓錢，名叫惠紀，是這間百貨公司的會計人員。」
「請問妳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其實消息傳的很快，現在整棟房子裡的幾乎所有職員都在談論這件事，是關於總裁遭到殺害，是真的嗎？」
「確實如此，今天早上在左手邊這間辦公室遭到殺害了。」
錢惠紀聽到這句話之後倒抽了一口氣，臉上不安的神情更加明顯。然後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繼續說：「其實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情，總讓我感到不對勁，或許是我多心，但也可能並非如此，原本從昨天早上之後，不安的心情就此消失在我心中，但是今天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那件事情又再度於我的心中萌芽，為我的良心矇上一層陰影，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跟總裁的死有關，一直困擾著我，後來我決定，來這裡向你們說出我心中的疑慮。總之，我昨天曾經來見過總裁，跟他商量了一下那件事情。」
「是什麼事情呢？」
「前幾天，我在進行公司月收入的統計時，覺得在那一張張鈔票形成的錢海中，似乎藏有幾張假鈔。」
「假鈔？妳怎麼會這麼覺得？」
「我也不知道，我是覺得觸感怪怪的，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會對鈔票引起懷疑，那種感覺很奇怪，我自己也無法具體解釋清楚，所以昨天就來向總裁會報。」
於是，她把昨天會面的情況，以及總裁聽到之後的種種反應，全都巨細靡遺的說出來。（詳情請參見第一章。）
「謝謝妳說出來，這的確有可能跟總裁的命案有關。」談話結束後，劉銘栩向當事人表示謝意之後，轉身走向坐在一旁的秘書。
「秘書小姐，請教一下，關於妳那位雇主，在昨天得知了或許有假鈔幾可亂真的混入真鈔之中時，他有沒有做什麼應對措施？」
只見秘書抬起頭來，輕蔑的望著眼前這位肥胖的警官，然後站起來，裝模作樣的用手托了下巴，思考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回答：「他啊，聽到消息後，神態非常急迫的要我通知他的律師，還要律師帶兩名驗鈔員過來，最後還要我去會計部把那三個專櫃的月收入調過來。」
「請妳通知一下總裁的律師，以及那兩位驗鈔員今天再來一趟，好嗎？」
只見秘書不耐煩的對著警官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好」。
張美雯與林琪妮帶著恍然大悟又有點疑慮的神情，不約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前者說出了這一句話：「這不是我們負責的專櫃嗎？難道說，總裁約我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對吼！」張海誠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似乎想起了某件事情，「都差點忘記妳們今天為了什麼事情變成證人了。」
「這麼說來的話，整件事情似乎有點露出光明了。」劉銘栩接下去說，「那麼妳們對於這件假鈔的事情是否知情呢？」
林琪妮優雅的搖搖頭，然後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聽說這回事，要不是剛才秀美小姐說出來，我們都還不知道為了什麼被約談。」
「對啊，直到剛才聽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才把原因給串聯起來。」
「那麼，妳們兩人分別是負責哪一個專櫃呢？」
「我負責的是『小童』電器用品。」林琪妮說道。
「我負責的是Ｓ牌流行流行衣物，就在林琪妮隔壁，就像坐在旁邊的同學一樣近。」
「還有一個是Ｌ牌流行飾品，」警官翻著他的筆記本，「妳們知道那是誰負責的嗎？」
「喔，那是陳啟銘負責的，我們剛好都在同一排上，而且又是距離最近的，沒有客人的時候還可以聊天呢！」
「這麼說來，你們感情應該不錯囉！能否麻煩妳聯絡他一下嗎？有一些問題想請教你們。」
「沒──問──題──！我現在立刻就打電話給他！」張美雯豪邁的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胸膛，胸前兩顆柔軟物因那股力量而抖動著。
「那麼，琪妮小姐，妳是否願意先替我們解答一些問題呢？」張海誠彬彬有禮的詢問林琪妮，像個在舞會中邀請美女共舞的紳士。
「嗯，好的！」
「咳──咳──！那要開始囉！準備好了嗎？好。現在要妳仔細的回想一下，在過去一個月當中，當妳在工作時，有沒有發生一些讓妳覺得奇怪的事情？懂我的意思嗎？例如有人鬼鬼祟祟啦！或是形跡可疑的顧客之類的。」
林琪妮皺起眉頭，迷人的雙眼露出疑惑的表情，儘管如此，樣子卻意外的更為吸引人，使人萌生想要加倍疼惜她的衝動。
思考了好一陣子，她開口了：「我想起來有一個人，他總是戴著太陽眼鏡跟口罩，還有帽子。對了！還有手套！雖然他跟我買東西的時候沒什麼異常的地方，不過我經常注意到他好幾次都在我們附近徘徊著。」
「妳記得他都買什麼樣的東西嗎？」
「我想想喔！他都買電鍋、烤箱、悶燒鍋之類的，不過上門頻率不高就是了。」
「那妳知道他的長相或是性別嗎？」
「長相跟性別我不敢說，你知道，對方的穿著正掩飾著他的一切，甚至他連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沒有交談過，所以也沒聽過他的聲音，只知道身材蠻高大的。」
「妳說什麼？」這句話讓張海誠非常吃驚，一旁的劉銘栩也一樣，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們互動的時候都沒交談過，那你們是如何溝通的？起碼也會說我要買這個那個的吧！」
「那個人就是這樣，東西拿了付錢就走，所以我連知道他是男是女的機會都沒有。」
「真傷腦筋啊！」張海誠右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一臉懊惱的模樣，「妳還有想到什麼其他跟這個人有關的事情嗎？任何事情都可以。」
「暫時想不出來了。」
「嗯，很感謝妳的幫助。」
接著，他們開始對張美雯進行提問，把剛才對林琪妮提出的問題再問了一次。
「鬼鬼祟祟的人啊！倒是有一個，總是在我們附近溜噠，穿著大衣，帶著帽子、墨鏡跟口罩，還來跟我買過好幾次東西，更奇怪的是，我負責的是衣物專櫃，照理說來買的顧客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九九九的人都會試穿，試到合身或是滿意的才會付錢。可是那個人從來都不試穿，都是有夠奇怪的，偵探先生你不覺得嗎？他都很隨意的拿了幾件就來結帳，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了，真的是怪胎一個！」
「所以說，妳也不清楚他究竟是男生還是女生囉？」
「當然啦！一句話都不說又穿著那樣，知道的人才有鬼。不過我倒是注意到一件事情喔！」
「什麼事情？」
「就是，那個人不管拿東西還是付錢，用的好像都是他的左手。」
「妳的意思是說，那個人是左撇子囉？」
「可能是這樣，但也有可能只是我看錯了，我沒辦法肯定。」
這時，陳啟銘消瘦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所在地，張海誠跟劉銘栩也對他做出一系列的提問，但是卻毫無其他進展，目前能確定的是，有個身材高大，穿著大衣、帽子、墨鏡、毛手套以及口罩的不明人士，在過去一個月內曾在二樓精品區徘徊，形跡詭異，經常向他們三人進行購物，但從開始到結束都未曾說過一個字，因此也無法得知這位不明人士究竟是男是女，唯一能從他身上察覺出來的訊息，就是這個人非常可能是個慣用左手的人，也就是俗稱的左撇子。
而劉銘栩為了保險起見，向秘書追加了全公司上個月的總收入，因為不知道假鈔是否只出現在這三個專櫃中。
最後，張海誠決定讓這三名職員一同去樓下的警衛室調閱監視攝影器的內容，方便指認出那位不明人士究竟是眾多顧客中的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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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推理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