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們一群人下樓走出百貨公司來到警衛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小一個房間，設備卻非常完善，而有一個約六十幾歲的老先生坐在裡面，灰白稀疏的頭髮圍繞著光禿禿的頭頂，就像天氣預報上，晴時多雲的圖案一樣。儘管臉上佈滿皺紋，表情卻十分慈祥，又充滿活力，讓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溫暖，就像見到自己年輕時的外公或是爺爺一樣舒服自在。
他本來在閱讀報紙，見到有人來了，連忙招呼他們。經過介紹之後，張海誠得知這位警衛姓吳，名叫天。
「您好！我們想調閱一下上個月的監視器內容，能請你配合一下嗎？」
「好的，稍等一下。」
接著警衛站了起來，走向一旁擺滿錄影帶的鐵櫃，仔細尋找著，神態顯得相當輕鬆，還用口哨吹著一首耳熟能詳，連年輕人都曾聽過的懷舊歌曲。
張海誠利用這段期間，好奇的對這狹小的房間打量一番。一走進來就是剛才警衛先生坐的椅子，椅子前面就是一片又一片的液晶螢幕，裡頭映照出來的正是各地區的監視器所拍攝到的內容，不時有許多人影在螢幕內晃來晃去，螢幕右手邊則是寫著編號的按鈕，數量相當可觀，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而選擇按下哪一顆按鈕，只要按下那顆按鈕，就能立即檢視到與按鈕對應地區的監視器的即時內容了。而介於按鈕台鐵櫃之間是一台電視跟錄影機，面對鐵櫃向右轉當然就是廁所了。
大約過了幾分鐘，警衛先生才開口打破沉默。
「呼！總算找到了。」警衛用右手臂擦去額頭上的汗珠說道，「這裡的錄影帶會定期進行整理工作，將一些比較過時的放到百貨公司內部的資料庫中，所以不用怕這個鐵櫃會被塞滿。」
他向左走，打開電視，並把手中的帶子放入錄影機內，然後電視立刻播放出影像。
為了節省不必要的浪費，警官提議在普通地方進行快轉，等到他們所期盼的可疑人士出現的時候再以正常速度或慢動作播放，大家都同意這個做法，所以都全神貫注、一言不發的盯著螢幕看，而負責三個專櫃的當事人輪流在那人出現在螢幕中的剎那間大叫並指出確切位置，整個過程中，張海誠更是以連眼睛都不敢眨的狀態進行著，深怕漏掉任何一瞬間的影像，仔細觀察那個人的一舉一動，只有在換帶子時有極短的時間可以讓眼睛休息，所以經過兩個小時，確定所有上個月的三十卷帶子都調閱完畢時，他覺得自己眼睛快要脫窗了。
而他經過仔細觀察的結論，都跟身旁這三名目擊證人所描述的證詞一致：身材高大，穿著大衣，帶著帽子、墨鏡、手套以及口罩，形跡可疑，付錢跟拿取東西時都用左手。
果然如他所料，這次的行動對於案情本身沒有太大的幫助，不過往好處想就是，這至少確定了的確有可疑人士在附近徘徊這個事實，也隱隱讓他的推論在腦海中逐漸成形。
這時，警官微胖的身軀走過來，拍拍張海誠的肩膀，說：「如何？經過這個調查之後，對整件案情有沒有什麼頭緒了？」
「喔──，這個啊，我的認為是──。」
他雙手放在口袋內，正要說出自己的推論時，臉色卻突然大變，接著把手伸出來，一臉茫然的摸索著胸部以及褲子，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然後冷不防的大叫了一聲，說：「我竟然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又立刻回神過來，發現不只是劉銘栩，連其他三名證人以及警衛都被他嚇到了，一臉恐懼的盯著他看，連忙尷尬的笑了幾聲，然後說：「沒事，不好意思，嚇到大家了。」
劉銘栩抓住他的手，並把整個人拉到房間一角，然後在他耳邊悄悄的說：「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叫的這麼大聲，是想嚇死誰？」
「抱歉抱歉！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因為我剛剛把手伸進口袋，才發現早上出門太過匆忙，忘記帶一些棋子了。」
「棋子？」
「是啊！你也應該知道，棋子對我而言，就像是一種護身符。每當我陷入困境，掉入案情的死胡同的時候，只要摸著棋子思考，就會突然有靈感，很神奇吧！」
「好啦！拜託你給我正經一點，現在可是在辦案，不是讓你感動的時候。」
「好啦好啦！哈哈！」張海誠探出頭，發現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又尷尬的笑了幾聲，然後恢復嚴肅的神態，「說到案情嘛！倒是有一些想法，就是呢，這位慣用左手的，稱他為顧客好了，極有可能跟這次的假鈔事件有關。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我稍早時刻對於恐嚇信件的推理，說寫信的人是個左撇子。所以說，那位顧客有可能干涉了假鈔事件跟恐嚇信。不過，這僅僅只是我個人的初步推論而已，如果真的要把這幾樣拼湊起來還是有點說不過去，也缺乏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所以這次的推論就先留在心裡好了。至於你呢？有什麼想法？警官。」
「還能有什麼想法呢，跟你差不了多少，真是個難纏的案子。」劉銘栩懶洋洋的回答。不過，他立刻發現自己剛才那句話是說給空氣聽的，因為張海誠早已不在旁邊，他轉頭過去，看見他的夥伴一步步走向滿頭白髮的警衛先生，行動如此之快，連忙趕上他的腳步。
剛才他與警官對話的期間，其他三位與警衛聊著正開心，現在仍不停的講著，於是，他專心聽著他們的對話，利用一瞬間的空檔，巧妙的切入話題，並說道：「不好意思，警衛先生，可以請教您兩個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有什麼事情儘管問！只要我能力所及都會回答。」
警衛表情看起來相當愉悅，似乎很久沒有人找他聊天聊得如此開心了。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林彥平總裁收到了兩樣物品，分別是一盒巧克力還有一封沒有寫任何住址的信，能否請您仔細回想一下，這兩樣物品當時交到你手中時，分別是什麼樣的情形，知道我的意思嗎？這麼說好了，巧克力是幾點又是什麼人送來的？不知道是誰的話，描述一下那個人的外觀、特徵之類的，信也是一樣，麻煩您了。」
警衛抬頭盯著天花板思考，在額頭上擠出一條條細細的抬頭紋。過了一會兒開口了：「喔──你說的是那個上面印有吻痕的盒子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巧克力是早上大約九點半的時候送來的，那個人說要我交給林彥平總裁，然後就馬上離去了，而我也立刻鎖門把巧克力送上去了。到達樓上的時候，門還沒開，我就擅自開門進去，把巧克力放在秘書桌上，之後就鎖上門回到這裡了。」
「到樓上的時候是幾分？」
「應該是四十分。」
「您確定當時辦公室的門確實是鎖上的嗎？」
「確定，我自己拿鑰匙開，然後又拿鑰匙鎖上。」
「您能肯定離開的時候確確實實的把那扇門鎖的牢牢的嗎？」
「當然，我能用三十幾年來執勤經驗的名譽擔保。」
「那麼，您認識把巧克力送來的那個人嗎？」
「不認識，他帶著帽子、墨鏡、口罩以及手套，根本看不出確切的性別？」
「您不是聽過那個人的聲音嗎？」
「喔，那個聲音相當奇怪，不知道怎麼形容，既不像男生也不像女生。」
「所以，您沒辦法肯定這個人的性別囉？」
「是的，我沒辦法肯定的回答你。」
「好，接下來換那封信了，您還記得那封信是幾點拿來的嗎？」
「應該是十點半沒錯，因為快中午了，想說等到午休時間再拿上去，後來四十分鐘後，應該說十一點十分左右，有名員警說要來找找看有沒有其他要給總裁的東西，找到信之後就拿走了。」
「您還記得那個人的模樣嗎？對不起，我是說把信交給您的人的模樣。」看到警衛露出疑惑的神情，張海誠連忙替自己表達的不足加以補充。
「那個人，穿著跟前一位差不多，也是帶著帽子、墨鏡、手套跟口罩，不過衣服倒是不同顏色。」
「詳細情況呢？」
「那個人把信交給我之後就走了，一句話都沒有說，可能是因為信封上有寫收件人的名字吧，不用特別說明要交給誰。」
「所以您也不知道這個人跟前一個人是否是同一個人囉？」
「很難判斷，畢竟穿著打扮幾乎都一樣。」
接下來，張海誠陷入沉思，閉著眼睛動都不動，穿著皮鞋的腳叩叩叩的敲著地面，像在替大家的呼吸打拍子一樣。而其他人都也不發一語的看著他，等待著偵探對後續會做出什麼舉動。
後來，他睜開眼睛，雙眼閃閃發亮，說：「我們暫且先假設前後出現的都是同一個人好了，請問這個人，前後兩次出現的時候，是用哪一支手把東西交給您的？」
「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用左手。沒錯，是用左手把東西交給我的。」
「那麼，我再提出最後一個問題，然後就不打擾您了。那個人前後兩次把東西交給您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一些事情？不管什麼樣的都可以，只要您有印象或是記得的，或大或小的事情都可以。請仔細回想一下。」
「其實，真的很平順，沒什麼事情發生。不過真的要說的話，可能就只有那件事吧！」
「說來聽聽。」張海誠比了一個手勢，要警衛先生繼續。
「那個人第一次出現，把巧克力交給我，要離開的時候，被旁邊的一隻蠻大隻的台灣蟑螂給嚇了一跳，然後用右腳踩死。第二次出現，把信拿給我之後，離開時又被那隻蟑螂的屍體嚇一跳，並用左腳把屍體踢走。」
「那個人被嚇到之後有沒有大叫一聲？」
「應該是沒有，有的話我也聽不到，因為這裡的車子來來往往，細小的聲音都被引擎轟隆隆的噪音蓋過去了。」
張海誠眉頭緊皺，內心有點疑惑，後來他決定還是進行確認一下：「能否問您一下，您為何會對這個人用哪一隻腳踩蟑螂或踢蟑螂這麼清楚？能夠這麼肯定的回答，一般人對於陌生人的舉止應該不會留意到這種程度才對，您可以解釋一下嗎？」
「當然可以，」警衛很有自信的回答，「而且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你仔細想想看，現在是處於炎熱的夏天，今天早報還說是今年入夏以來最熱的一天，高達攝氏三十三度，可把人們給熱壞囉！」
「可是這又代表什麼呢？」
「喔，當然了，如此炎熱的天氣，大家是越穿越輕便越好，還能趁機吃冰淇淋呢！唉呀！離題了，所以說，如果現在有人穿著厚重的衣物，把自己包的密不透風，不管是誰看到，肯定都會覺得奇怪而多看幾眼的，不是嗎？加上我這個人向來喜愛觀察各種人事物，就連這個人兩次被蟑螂給嚇到，並用哪一隻腳踩死跟踢走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張海誠思索了一會兒，並面帶微笑的跟警衛握了手並道謝，然後帶著大伙離開，而警衛則相當開心，要他們有空在來找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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