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穿著黑色喪禮服的村民彎身抬起那失去靈魂的身體，緩緩退場，舞台中央卻躺著一具軀體。那是誰？誰被遺忘了呢？觀眾們忍不住身體往前，想一看究竟。忽地，詭異的旋律響起，宛如一個個音符爬向亡者，它們緩緩勾起亡者的左手，像要喚醒亡者。
下一秒，亡者快速站起，藏在流浪裝下漆黑如烏鴉羽毛卻殘破的斗篷如蛹破繭而出，撕裂騎士的落魄，刷地一聲包住他的全身。他的雙手左右一張，斗篷立即落地，露出黑鴉鴉的騎士服，死亡氣味隨即乘著弔詭音樂瀰漫整場，嚇得所有前傾的身軀們縮回椅背、不敢大聲喘氣，此時此刻他們彷若加冕儀式的貴賓，見證亡靈受封，見證幽靈騎士的誕生。
「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華亞．Ｄ．麻耶，」女子一襲的黑色高叉晚禮服，她環胸拿黑色煙斗高傲姿態，宛如冰雪女王冷睨台上的人，她倚著牆緩緩吐煙，身旁的門沒有完全闔上，透著微光照著她。
「無能的騎士呀，為何您要重複著前世的意志，拋不開迂腐的執著呢？」
女子知道這只是個沒有正解的問題，不管怎麼問，回應的只有無聲的微笑。初到皇宮那年，她問天鵝國的大騎士領主，對方忽視她的無禮，笑著指常跟在王子左右、正辛勤練劍的隨從，然後欠身離開；回去橡木林前一夜，她問天鵝國王子，王子聽了笑而不語，單腳跪下，右手摀著左胸，左手托起她纖細的手背親吻，溫柔地注視她；對抗大烏鴉那天，她問王子的隨從，後者稚氣的臉露出難得成熟的笑容，下一秒轉身躍上坐騎，衝向大烏鴉，不一會慘死在大烏鴉的爪牙；現在，她問，雖然不是微笑，那人僅專心飾演他的角色。
她神遊的思緒轉到她最在乎的事－－剛剛那對跳著狂野庸俗的舞的男女，她認得他們，只差沒下手，因為昨夜的邂逅。想到這，她無聊把玩她手上的邀請函。昨晚她沒想到會被拒絕，一個平凡無知的古董店店主沒有接受她的邀舞，她氣得撇下他消失。
那時我真像小女孩鬧脾氣呀，她苦笑。
每每收取生人當下最強烈的負面的情感，她就會走到賜予她生命的老人的墓哀悼。她想再見老麻耶一面，問他為何故事結束了，自己的靈魂仍徘徊？她深知這個願望永遠不會達成，因為一年前她來時，這個城鎮已脫離老人的掌控，沒有人知道老人靈魂的歸處。
女子哀悼完後，欲跟著夜色隱入晨曦時，餘光捕捉到一張卡片，它放在老人墓前的攤開倒著放的書本雕像旁。女子好奇地撿起查看，她不在乎自己剛剛為什麼沒發現，只想知道上面寫些什麼。
這是張金冠學園發出的邀請卡，希望全鎮的人一起來觀賞他們學生的畢業公演，受邀人是......女子抿了抿嘴，是惡作劇嗎？會有哪個無聊的傢伙向死人發出邀請函？她心想。
下一秒，她勾起微笑，既然全鎮的人都會去，她準能收集完她要的負面情感，然後就可以結合體內大烏鴉的血的力量，向那個人復仇。
可惜她的復仇計畫不完美，一看到從陰影處走出來的男子，便知道靠大烏鴉的血的法術依然有瑕疵，原以為她施的結界法術成功降臨全鎮－－每個待在金冠鎮的人都不會看見她的獵物變成動物的模樣，即使之後進城的人也是。
男子似乎很早察覺她的復仇計畫，沉默觀察她，看準時候現身。意外地，沒有任何自我介紹或勸她放棄復仇，一開口竟是要她看完這齣戲再決定。儘管對方沒有她強大的魔力，她無法拒絕他，或許因為這齣戲敘說著騎士的故事，有她想知道的答案；亦或好奇心驅使她答應，想看看對方能玩出什麼把戲。無論基於什麼理由，女子選擇等待，等待完成復仇計畫的最終步時機。
＊
華亞的體力大量流失。
現在，幽靈騎士已經抵達金冠鎮，再過不久她就要登場了，但願能撐到那個時候，華亞心想。他感覺得到愈接近那一刻，腰間沉重的劍顫動得愈明顯，羅安格林的劍興奮到甚至影響華亞的集中力。
冷靜點騎士，這不是作戰前該有的態度。華亞默念，不一會它停止顫抖。
一年前他與鴨子成功脫離老麻耶的操控，幫助王子帶著未婚妻小露回到故事裡，王子用老麻耶操控金冠鎮的紙筆，匆忙寫下幾句話，摺起來交給華亞，倉促道別。
而小鴨經過幾天的悉心照料，終於恢復原狀，能開始下水游泳，華亞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他心疼小鴨變成人類後受的苦，不願再有任何人玩弄她的純真、善良，她......不，已經不是「她」了，自王子的魔法隨著主人的心離開後，女孩的倩影不曾出現過金冠鎮的街道上，只在他的腦海徘徊，夢中幾乎是女孩的倩影，他忘不了。
明明是自己說服鴨子放手不屬於牠的人類夢，讓王子順利結束與大烏鴉最後之戰，為何到底無法放下的是他？華亞不解。有日，他帶著鴨子去橡樹遺跡那沉靜，聆聽橡樹說的故事，離開前，他突然起舞。他的手勢、舞步既溫柔又悲傷，卻帶著堅定，像要和過去道別，他決意放棄將鴨子變成人類的妄想，他不想變成第二個老麻耶，用奇異的能力傷害牠。他想給牠餘生最後的平靜，永永遠遠保護牠，陪在牠身邊。
不久，畢業公演《幽靈騎士》成為華亞新的開始。
為何他要為一個從沒見過，甚至可能不存在的女孩說話，與學校對立？華亞很困惑，平時冷靜的自己，一聽到學校要重新徵選女主角，居然馬上威脅徵選委員會的人，只要他們重新徵人，他就讓出幽靈騎士的位置，直接走人，話一脫口，他才驚覺自己把麻煩帶進他跟鴨子平靜的生活。
啊，真是頭疼的決定阿！在童話世界告訴齊格飛他的窘境，那位曾是他尊貴的王子殿下，聽完居然放聲大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從沒看過王子這麼豐富的表情，尤其笑得像個調皮的大孩子，華亞愣住了，過去他一直以為王子是個成熟的人，即使有苦也是心裡吞，華亞想，大概是小露「帶壞」了王子，讓他心目中的王子形象破滅。
早就沒形象了，小露皇后笑嘻嘻說。她優雅地走到王子後面，親暱地傾身環住他，輕啄了後者的臉頰，對華亞淡笑。她指責華亞，怎麼可以像個笨蛋，讓一個女孩子永遠等他？華亞皺眉反駁，他不能濫用他的能力給鴨子一個從不屬於牠的人類夢。
華亞，別放棄希望，放棄了就失去幸福，王子如是說，華亞沉默不語。離別前，王子在他耳邊細語，希望之心告訴我，小鴨的房間藏著希望。
天鵝國國王夫婦緊握彼此的手，站在後台側邊，焦慮地看著華亞的舞，精靈公主登場的時刻逼近。
華亞的餘光掃到台下彈奏的鋼琴師。那傢伙，華亞暗自苦笑，多虧阿歐德昨天那一句，他這才醒過來。故事結束後，阿歐德命令他一年內不只讀完學校圖書館的書（雖然華亞早有此打算），還包括古書店的書，對身為畢業公演男主角的華亞來說，同時要讀完龐大的書籍量實在是折磨人。
一開始知情的人都替華亞抱不平，阿歐德卻用一句話讓他們閉嘴：少廢話，再吵你們就去找其他的鋼琴師吧，頂多我失去畢業資格。換句話說，華亞指定的人退出畢業公演，他們就會失去華亞。
無論如何，阿歐德的命令確實幫到華亞。阿歐德認為若這個死腦筋的人看完那些書，會發現他的祖先老麻耶還留有一手－－化成紅光消失的芭蕾公主千千從未退出故事舞台以及老麻耶的惡劣玩笑。
忽然，原在二樓貴賓席的大騎士領主躍下，劍鋒對準華亞的心臟刺去，後者千鈞一髮之際抽出羅安格林的劍擋下攻勢。但對方不是省油的燈，繼續揮劍攻擊，靠著他高大身軀的優勢，每次攻擊造成的衝擊都讓華亞吃不消。台下的觀眾以為這是安排好的橋段，無不愣住張大嘴。
「別過去！還沒結束！不要忘了觀眾的存在！」齊格飛低聲嚇阻工作人員。
「這是預期的演出，你們不用擔心，華亞不會有事。」小露柔聲說。
齊格飛和小露擋住他們，解釋這是大騎士領主的要求，而且對方符合原劇本尾端出現、和幽靈騎士戰鬥的騎士的形象，恢復刪掉的劇情反而更符合原作精神。
「可是，華亞同學──」
「專心看完吧，要相信華亞。」齊格飛聞言驚訝轉向聲音來源，看到熟悉、愛說教的面孔，他微笑道：「貓老師，謝謝您。」
「不客氣，你們的愛情就是我的事，貓老師我絕對支持到底，還要為你們敲響結婚的鐘聲！」
貓老師揮舞雙掌興奮說道，下一秒面趴地板，頭上種了好大的包包，米道愣住。
「笨蛋！叫太大聲會被觀眾聽到！」
見是師母白貓打趴貓老師，齊格飛和小露鬆口氣，交換眼神，輕笑唇語：
還好我的皇后大人不會對我施暴。
我怎敢對陛下做這種事呢？
兩人目光回到舞台。
【白森國素來有活人獻祭表演的傳統，由大騎士領主斬殺附在主角身上的惡靈以求國家安定，你是這次的主角，華亞，小心點，就算前世記憶回來，不可小看白森國大騎士領主，他是個會為了國家背叛自己下屬的人，幽靈騎士就是其中一個。】
【嗯，我會的，他們已經舉辦過很多次活人獻祭表演，因為失敗才會出下策──用使者失蹤當開戰藉口，威脅你答應他們的要求。】
【雖然我不認同他們這樣對待生命，可是這也沒辦法，他們被逼急了。無論如何，只要撐到精靈公主那幕，對方自知行刑必須強制結束。】
「既然答應我們提出的條件，身為惡靈的你該甘願被斬殺，無權反抗！」大騎士領主憤怒低語。
抱歉了，我不是白森國也不是天鵝國的人。華亞默想。
我有編織故事的人的使命。
金冠學園女生宿舍的閣樓忽地透出微光，並傳出悉悉蘇蘇寫字聲，蘆葦紙上的鵝黃色羽毛筆隨著主人的最後一句話開始飛舞。
今晚是騎士們的使命之夜，一個是為國家揮去災厄，寧可讓自己的劍染上無辜者鮮血，他要坐在高處的騎士明白，身為騎士不可有仁慈之心；一個是完全遵從持有者意志對抗一次又一次致命攻擊的劍魂；而另一個則是背負結束一切的使命的編織故事的人。
芭蕾舞式的決鬥儘管舞姿柔化，刀光劍影著實教人止不住顫抖。阿歐德的雙手平穩飛舞琴鍵間，看似鎮定的他，內心卻和焦慮、恐懼交戰，他不斷告誡自己，這一刻絕對不能倒下，華亞這時非常需要的他的演奏，其他音樂學院的學生已被震懾住，況且，他想，芭蕾舞劇怎能少音樂呢？
「愚蠢至極。」望著流滿豆大汗珠的鋼琴師，女子手中的黑色菸斗消失，她垂眸低語，優雅舉起雙手，她不想再看了，「你們會一個個耗盡體力死去。」
「但是……」
連續兩小時的表演了，那些人不久就會倒下，到底是什麼理由支撐他們？女子想著想著便調整回環胸姿勢，黑色菸斗回到垂著右手中，她的聲音恢復平常的冷調：「最好別讓我失望。」
最好別讓我失望。
是她！華亞和阿歐德交換眼神，撐起疲倦的身體繼續奮鬥。
若他們這時看向女子，他們會發現女子的軀體比先前淡。
【好慢阿，181天又2小時24分鐘。】
【……我不是個盡責的編織故事的人，遺忘故事裡的芭蕾公主千千，抱歉，讓你失望了。】
【如果到我去會面芭蕾公主千千時都還沒察覺，我才真正失望呢，薑還是老的辣，老麻耶真有一手。】
【放心，她不會對我怎樣，只有陷入痛苦、迷惘的人會被魅惑。】
【嗯。】
【我那可恨的血統一直束縛小鴨，她從不是隻鴨子。】
這時，第四幕的樂章接近尾音。男孩引誘敵人到森林佈景後方，他不願即將登場的女孩捲入戰鬥。再次躲過敵人攻擊的他，一個側身、劍鋒一轉，彈飛敵人的劍，接著，快速直指後者咽喉，低語要人立即退場，否則違反協議只會讓自己的國家難堪。後者咬牙拿起劍，捧著傷重的自尊離開。
男孩收起劍一鬆懈，疲倦感馬上侵襲他的雙腿，他趕緊抽出劍鞘，撐著它虛弱地往舞台另一端移動，那裡，是湖水佈景。他需要休息，他的思緒開始斷斷續續：這樣……妳就可以變回……人類了。
匡噹──
劍鞘撞擊木板的聲響迴盪劇院。
他跪倒湖邊前，那朝思暮想的嬌小身影倒映在他的綠色雙眸……
唯有老麻耶的直系子孫衰弱，才能釋放受詛咒囚禁的妳。
女生宿舍閣樓悉悉蘇蘇的寫字聲頓時消失。
13
『太好……了……』
『小鴨──』
小鴨？！華亞反射爬起來，卻「碰」一聲跌坐在地上。他一邊摀著撞疼的頭，一邊伸手確認上方。
原來如此，被類似蛋殼的東西困住嗎？他沿著觸碰到的邊緣摸，心想。
『啊，好漂亮的人喔！好想跟他跳舞，他叫什麼呢？可是我只是鴨子……』
是小鴨變成鴨子時的回憶嗎？為什麼只有聲音？
『如果，能一起跳舞就好了，我也願意死。』
這是？！華亞睜大眼看著眼前的變化。
一個穿著金冠學園制服的女孩趴在桌上囈語，教室裡沒有其他人。金色的陽光灑上她稚嫩的臉龐。
『對了，他叫米道，就像王子般俊美的人。可是他旁邊的人好兇，不肯讓大家靠近他。』女孩說著說著嘟起小嘴。
『米道學長，為什麼你的眼神看起來好寂寞？不是有華亞學長、小露學姐陪你嗎？』女孩說完，大概太陽曬得她的臉發熱，她仍閉著眼轉向另一邊。
華亞垂下雙肩，凝視女孩背對陽光的睡臉。
我是個自私的人，不願意看到悲劇發生，寧可囚禁王子，終究阻止不了命運齒輪轉動。
『華亞。』
『什麼事？』
『沒什麼……』
『什麼阿，不想說的話，一開始就別說。』
畫面換到他們去救王子，在地下道走路的景象。
『我不認為華亞是沒用的騎士。』
『妳想說什麼？』
『也不是想說什麼。一開始覺得你很討厭，但現在覺得有點了解你了』
『話說在前頭，我沒有打算和妳合作，我在用我的方式救出米道，只是這樣。』
之後女孩又吞吞吐吐，華亞不耐煩要她一次說完。女孩慢慢地說完她對王子的想法，一開始她只想幫王子做什麼，現在卻……，話還沒說完，他們遭烏鴉攻擊。
就這樣，一幕幕兩人彼此的記憶不斷浮現──女孩對他比愛慕手勢，開心說著王子還是王子；女孩硬塞給他話劇社的《幽靈騎士》劇本副本；受重傷的她困在鴨子的軀體，無力趴在那，他只能捧起她哭泣；女孩無助的抽噎聲傳入他的耳裡，那時，他幾乎遭橡樹吞噬；她不顧危險從天而降，救他免受屠書者迫害，卻被老麻耶關進齒輪世界，直到她對王子的思念、她對旁人的溫柔讓他動筆，救出她。
但是，華亞沒有察覺女孩是個人類，以為她一直是隻鴨子，靠王子的心之碎片維持人類樣貌。迎向結局關頭之際，他說，即使自己在故事中是個無能的角色，他會用盡自己的力量保護女孩和王子，結束故事。
『到那時，我就會變回普通的鴨子吧？無法再和大家學芭蕾舞。』
『那樣不好嗎？那才是真正的妳。假使那個時候到來，我會永遠陪在妳身邊。』
『華亞……』
最後，他們終於打敗大烏鴉，拖離老麻耶的操控，結束了《王子與大烏鴉奮戰記》。
「然而，我居然忘了老麻耶對妳開的惡劣玩笑──他要妳永遠活在他直系子孫的陰影下，到死前都是隻鴨子！」
華亞痛苦地跪下，胸口劇烈的悶痛像藤蔓緊緊纏繞他，幾乎無法喘息。
他幾乎無法原諒自己的過錯。
華亞苦笑，如果還有力氣，真想完成她的故事，用我的筆解開詛咒，現在，我卻很沒用縮在這。
小鴨，對不起，我還是沒有演完妳希望我詮釋的角色，對不起，無法和妳一起走到結局。
華亞‧Ｄ‧麻耶緩緩閉上雙眼。
『華亞──華亞──』
熟悉無助的嗚噎聲喚醒華亞，瞬間，透明的蛋殼消失。華亞吃力地張開眼。
我又被妳的聲音拯救了……
他回望忍著不掉淚的女孩。伸手抹去女孩的淚水後，他奮力離開女孩的大腿，若仔細看，他的耳朵紅透著。
一起完成最後的雙人舞吧，華亞。女孩的眼神溫柔投向他。
華亞點頭。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孩不再是其他公主的影子。她身著天鵝舞裝，戴著白紗花冠，頂著小小的翅膀，她是他的精靈公主。
《幽靈騎士》在眾人的熱烈掌聲中順利結束，不知何時，變成動物的人已經變回原來的樣子。而他們的座椅也恢復原狀。
一小時後，華亞、小鴨、阿歐德等一行人到教堂閣樓為齊格飛他們送行。
「華亞、小鴨，今晚的表演很精彩，謝謝你邀請我和小露上台。」齊格飛笑道。在白幕後跳著狂野之舞的村長夫婦正是國王和他的妻子，那一幕因為表演的學生變成動物，無法穿下戲服，正好齊格飛他們出現，臨時化解危機。至於他們怎麼瞞過金冠學園學生自己的身分，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不在話下。
「沒什麼，對了，這把劍，」華亞遞上他腰間的羅恩格林的劍，「請帶回去。」
齊格飛領會他的意思，苦笑接下，朗聲道：「你的任務已經結束，可以回家了。」
「謝謝國王。」
華亞說完，見齊格飛伸出手，便握上去，沒想到居然被拉過去抱住，國王調皮地咬耳朵：「芭蕾公主千千的故事，拜託你囉，華亞‧Ｄ‧麻耶。」
華亞點頭，回抱他的好友。
表演結束後，他們失去芭蕾公主千千的去向，只看到一張給老麻耶的邀請卡掉在門邊，阿歐德撿起來翻到背面，看了一眼就交給華亞，華亞接過讀完，交給他的老友齊格飛。
「小鴨，來，這本日記呢，可以當作我們的交換日記喔，妳只要在上面寫字、畫圖，我這邊都看得到喔，」小露拿出另一本日記揮揮，為已經換回學生制服的小鴨親切解釋。忽然，她的表情瞬間暗下來，斜睨華亞陰沉說：「那傢伙要是動妳一根寒毛，寫下來告訴我，我和齊格飛會立刻過來教‧訓‧他，比如，把他變成一隻綠頭鴨。」
「我們不會真的把你變成綠頭鴨，頂多罰你學鴨子叫。」
「齊格飛！」天鵝國國王夫婦一搭一唱逼得華亞幾乎抓狂，要不是現在身體虛弱，還有外人在場，他早就還擊，至於是怎樣還擊呢？這就要問當事人囉。
小鴨接過小露的好意，害羞說：「小、小露，不用說這麼誇張啦，如果不是華亞，啊，還有阿歐德，我就變不回來了。」
阿歐德本來想沉默到底，光是見到以前的心上人讓他很尷尬，沒想到，被粗線條的小鴨無心打中，他真是有苦說不出來。眾人的眼光轉到他身上，他無奈找話題轉移焦點：「華亞，半小時內必須回到那，否則──」
半小時內必須回到女生宿舍閣樓，否則，小鴨會變回鴨子，永遠變不回來，別忘記你偉大的祖先的悲劇傑作。
「我明白了，」華亞點頭打斷，他向白森國的大使鞠躬道別，大騎士領主面無表情踏上為白森國準備的貝殼船。
「再會了！麻耶……嗯……作家先生！」亞法貝特騎士依然充滿朝氣揮手回應，今晚的表演真是大開眼界，想必對他來說一生難忘吧。
天鵝國和白森國等一行人坐著天鵝拉著的數艘貝殼船，離開金冠鎮。
＊
「檯燈精靈！好久不見！」一打開門看到檯燈精靈，小鴨衝過去握住她的手又叫又跳。
「小鴨小姐，歡迎回來。」
華亞一行人回到小鴨以前的宿舍房間，迎接他們的是檯燈精靈，她受華亞拜託，在這守護稿子。
「謝謝妳，檯燈精靈。」
昨天，一踏進這裡，充滿記憶的房間直刺激敏感的編織故事的人直覺。一年多前，他幫小鴨收拾行李，那時的感覺沒這麼強烈，他以為只是故事的殘影，需要時間淡化。
華亞順著直覺往小鴨回憶最強烈的地方移動──過去如小船每夜載著小鴨往夢之鄉的臥鋪。他在那發現一個橢圓、金黃色的學生胸針。
那時為何沒有發現呢？他心想
觸碰的剎那，詭異電流竄遍全身，他看到小鴨還沒受小丑作家麻耶蠱惑的種種回憶。
華亞緊握胸針潸然淚下。
現在，他要為小鴨寫完最後的故事，無奈坐上椅子，他幾乎累倒在桌子上，剛剛的表演和決鬥幾乎耗盡他的精力，阿歐德上前扶住他，沒說任何話。
「主人請不用擔心，我會繼續為你們照亮。」
檯燈精靈溫柔托起小鴨的雙手，覆蓋在華亞的左手上，兩人頓時臉紅，也會意精靈的意思。金冠鎮教堂的午夜鐘聲敲響前，華亞寫下最後一句：
從前從前，有個女孩曾變成鴨子，無法對心上人訴說愛慕之情，此時此刻，她緊握著戀人的手，不願隨意放開，直到死亡分離他們。
～Auf Wiedersehen～
創作內容
【彩夢芭蕾│贈熾o羽】徘徊（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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