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約莫又過了七、八天，但到底幾天我也不太清楚，因為整天都是白天，只能計算睡過幾次覺來決定。但我有時候也會睡午覺，一睡就好幾個小時，或者以為是睡午覺，其實是晚上睡覺也說不定。所以也許應該過了七、八天，如果我野性的直覺沒錯的話。
雖然這幾天我也想方設法要再度靠近朵娜，但我心愛的朵娜自從那天晚上以後，除了吃飯，就與我避不見面；加上我身邊隨時都有一個專制又惡霸的監護人，全天候的跟著我，我想要跟朵娜談幾句情說幾句愛，更是難上加難了。
但像小柳妹妹這樣地纏人，也是會有忙碌的時候，譬如被她的表哥或橘本悠真找去，譬如拉肚子，譬如賴床不起來，這些呼吸新鮮空氣的時間，我就在營地內調戲……不，我就在營地內與那些為數不多的良家婦女談話。為了盡到我吟遊詩人觀察風土民情的習慣，我很自然地問了她們的一些閨房內不可告人的小私事，因此得知那些女人們有些是漢唐帝國的當地人，負責一些營地內的雜務，也有一些是營地內士兵的戀人或老婆；有些則是最近才進入真界的，也有些十七年前就在這邊了。所以我在騷擾……不對，詢問那些女人們時，偶爾就會遇到一些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呵呵裝嗲直笑說：「小伙子，我已經四十好幾了，這樣你也要？胃口不差嘛。」
說實話，這樣真的很麻煩。所以從此以後，為了田野調查的必要性，我在營地內遇到不認識的女孩，首先就是問：「親愛的，在下我有這個榮幸知道美麗的妳的芳齡嗎？」而不是先客套地問女孩的名字。然後很快地，我的美名傳遍整個營地，每個人都知道有我這麼一個神采飄逸的人物存在了，遇到我時，都會很有禮貌地掩著嘴笑著走過去。
而原本預期會出現的腐首妖，卻一直沒有出現。
某天中午同樣在那個大帳篷吃飯，茶餘飯後時，靖一那傢伙就對橘本悠真說：「悠真兄，腐首妖速度再慢，也應該會在前幾天到達營地，現在還沒來，十之八九不會來了，所以為了營地的存糧，是不是改以尋找糧食為先？」
「糧食大約還剩幾天？」橘本悠真說。
「還剩九天，保守一點食用的話，至多能頂個十二天。」
這麼說，我來營地已經過了十一天了？可是我與朵娜的愛情卻沒有加溫，得想個辦法。我看向朵娜，朵娜避開我的眼神，像隻受驚的小鹿低頭吃著飯。可惡，還是不想理我嗎？我故意把身子往下移，把桌底下的腳伸長到朵娜腳邊，然後碰著她的腳。
嘿嘿，小朵娜果然被我嚇得抖了一下。
「怎麼了？朵娜？」朵娜身旁的靖一很快就察覺到朵娜的不對勁，這麼問。
朵娜只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那一眼也像在看我後面的什麼妖魔鬼怪似的，並沒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然後她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冷靜地說：「靖一，你打算怎麼做呢？」
「之前因為忙著防備腐首妖，不敢隨便調動人手，現在人手稍微空了出來，我想是不是先組個偵查隊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可以食用的動植物？」
橘本悠真點點頭說：「偵查隊啊，有道理，不先搜索直接派出人手也不妥當，但問題是……偵查隊該派幾個人？又該指派誰？」
「偵查人數不宜太多，但太少人又危險，我想至少得要三到五個人；麻煩的是這支偵查隊該指派的人，因為我與朵娜都不便出營，所以我的想法是……」
「啊！」朵娜的腳又被我撞了一次，這次不小心輕呼出聲。
「朵娜？有什麼想法嗎？」靖一問。
朵娜抿著嘴微笑說：「不，沒什麼，不小心踩到直樹的腳……對不起。」
沒想到朵娜沒有生氣，而且還替我掩蓋，但靖一那傢伙還是瞪我一眼，說：「我的想法是，既然只是先作偵查，並沒有要立刻採集，不用考慮運送的問題，危險性相對來說就減低許多，那麼這種事先交給一般的士兵去處理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呢？靖一，對一般的士兵而言危險性太高了。」朵娜說。
「朵娜說得沒錯，這種事應該更慎重點，即使是士兵，也是幾條人命，這事應該要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就像派人去送死一樣。」橘本悠真附和說。
聽到這裡連我也聽不下去了，我說：「我說啊，你們住了十七年，卻對這附近的情形一點也不熟嗎？我來到這裡，可是很快就打聽出來這營地有幾個女孩子、興趣是什麼、晚上睡覺側睡還是正睡、喜歡穿蕾絲的睡衣還是薄紗的睡衣，這才叫效率吧？」
我說完之後，我感受到四股截然不同的目光射了過來，有一股帶著殺氣，有一股帶著無奈，有一股帶著鄙夷，然後另外一股笑說：「直樹你這人頗有趣的，我在營地這麼多年，也沒碰過你這樣的人。」
雖然那種笑看起來像是皮笑肉不笑，但為了感謝橘本悠真對我的賞識，我還是說：「當然了，悠真老兄，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名氣已經在營地內傳開了嗎？多少女孩子仰慕我，要向我索取簽名。」
「直樹哥哥……」親愛的小柳妹妹呼喚著我。
「不過我都拒絕了。」我立刻補充說。
「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大可說出來，如果沒有，最好就別開口。這營地當初我姑丈建立之時，就已經探查過附近的一草一木，這種事還用不著你來提醒。」王八靖一說。
橘本悠真接下去說：「說起來也許你不相信，但真界的環境變化之大，造化之奇，實在超乎人類的想像。十七年前營地就是建立在山川富饒之地，這也是為了取水與糧食上的便利，原本以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經這幾年發展下來，水源已經不敷使用，樹林也早就消失了。」
「消失了？」
「嗯，一部份是被我們砍伐了，就不再生長了，一部份得不到水源，就這麼枯死了，所以這附近只剩下空曠的荒地。說是去附近找尋食物，其實還要行走一段不小的距離到遠方去。」
「悠真兄，我認為沒有對他解釋太多的必要。還是回到問題點來，關於您說的，士兵不足以擔當偵查，那麼我們營地還有誰足以承當這個重任呢？」
「這個……」橘本悠真陷入一陣長考。
「表哥，讓我去！」小柳忽然說。
「小柳，不要開玩笑。」靖一立刻否決。
「為什麼嘛？為什麼不行？」
「這可是關係到一整個營地的生存，不是出去遊玩，妳年紀還小，怎麼帶領一個偵查隊？」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從小就在山林中長大，對什麼可以吃、什麼動物可以捕捉都很清楚呢。如果遇上敵人，打不過，我也有魔法可以逃跑，上次腐首妖就追不上我們了呀。」
「哼，結果不也把麻煩帶回給營地了？」靖一說著又瞄了我一眼。
該死，這一眼的意思，是指麻煩是我，還是指麻煩是腐首妖？
「直樹哥哥又不會給大家造成麻煩！」
喂，這種說法，不就承認我就是麻煩嗎？我一向敦親睦鄰、友愛團結，在營地內從事任何不軌的事情，都會偷偷摸摸地做，怎麼會造成別人的麻煩呢？但兩個颶風在成形的時候，我還是別開口好了。
眼看這對兇悍的表兄妹就要吵起來，橘本悠真趕緊說：「小柳的武功與速度，的確也不是一般的人類所能打敗，只是啊，小柳，妳知道嗎？這次出去，遇到的可不會是人類，也有可能是從未看過的強大種族。」
「我知道呀，就是這樣，才不能交託給別人嘛。不然表哥你有更好的人選嗎？」
靖一還沒想出個答案，一直沉默著的朵娜這時忽然開口問說：「小柳，我有個想法。」
「咦？朵娜姊姊有什麼想法？」
「還記得妳的原能石嗎？有帶在身上嗎？」
「原能石？朵娜姊姊要原能石做什麼呢？」
「我幫妳的原能石附上召喚術，遇上危險的時候，就使用原能石，我就會到妳的身邊了。」
「不行，朵娜這不行，我應該說過了，妳不能離開營地。」靖一說。
這是什麼怪說法？把我的小朵娜說成好像囚犯一樣不得離開，我說：「老兄，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要是小柳妹妹真的在外頭遇到危險，你要就這麼見死不救嗎？而且朵娜也不是你關押的犯人，她是我的……呃……」說到這裡我察覺不妙，一時之間住口也來不及了，任何人都會以為我說「她是我的」。頓時，我臉上像放大鏡的聚光點一樣，再度聚集了四個人灼熱的目光。
「你說什麼？」靖一說。
「我的……我的最好的朋友，哈哈，哈哈哈。對吧？朵娜？」我尷尬地笑著。
「啊？嗯，也許是吧。」朵娜勉強地說。
什麼也許是，難道是不滿意我們的關係只停留在「最好的朋友」嗎？這也怪不得我啊，旁邊是豺狼虎豹似的兄妹倆，還有一個要逼娼從良的橘本悠真，要是我說「親密愛人」，那今後不就只能冥婚了嗎？
靖一冷笑說：「你不要搞錯了前提，我可還沒有同意讓小柳做偵查。小柳不必出門，就不會有危險的問題，所以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不會答應。」
「哼，大木頭，死頭腦，老爸不在就欺負我。」小柳嘟嘴氣說。
「我哪裡欺負妳了？」靖一說。
「你就是欺負我！」小柳不理睬靖一，自顧自轉頭改對橘本悠真說：「悠真叔叔，讓人家去嘛？好嘛好嘛？我是全營地最知道什麼可以吃、什麼不可以吃的人呢。」
橘本悠真低頭長考，忽然說：「靖一，如果真如朵娜所提議的那樣，派小柳去偵查未嘗也不是一個辦法。」
「悠真兄？」靖一臉上寫滿了被親密愛人背叛似的表情。
「這件事客觀來說，既然小柳有這個意願，讓她出去磨練磨練也沒有什麼不妥當的。畢竟小柳總有一天也得成為我們這一家族的支柱不是？」
「可是悠真兄……」
橘本悠真止住了靖一的發話，說：「我知道你擔憂什麼，會擔憂唯一的妹妹，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必要之時就得要有必要的覺悟，姑且不論外在的形勢，放眼這營地，確實沒有一個人比小柳更適任；倘若配合朵娜的召喚術，在危難時還可以予以輔助，那就再好也不過了。別忘了，朵娜的魔力在真界中可是永不衰竭，前幾天不也才依賴朵娜取得水源而已嗎？如果真有朵娜不能對敵的敵人，那麼派誰去也都是一樣。」
似是而非，聽起來似是而非，好像有哪裡不對。
橘本悠真繼續說：「想想我們建立這營地的目的，除了保護尹之外，還有什麼？不就是我們這一族的存續？所謂一定程度的安全是建立在一定程度的賭注上，風險這東西是隨時有的，所能做的就是減低風險。衡量斷糧的立即危機，派出偵查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這件事的風險在哪裡呢？就是把需要召喚朵娜的可能性減到最低，如此一來，小柳確實是不二的選擇。」
我想到了哪裡不對。確實依我的小朵娜的魔力，如果還是不能打敗敵人，那麼就算全營地的人都出征了，也是無可奈何；但反過來說，那種程度的魔法如果可以無限制地發揮，的確沒有「人」可以抵擋，可是就像小柳有可能會遇見從未看過的強大種族，跟著召喚過去的朵娜不也一樣嗎？如果這營地把保護尹視為目的之一，那麼允許朵娜被召喚不也本末倒置了嗎？
尤其橘本悠真那傢伙把我的朵娜當成賭注，甚至還把我的小柳妹妹當成減低賭注的籌碼，這讓我聽起來不是太愉快，所以我又插嘴說：「悠真老兄，雖然我知道你也是不能出營去的一個人啦，不過剛剛怎麼沒聽到你把自己也算進去，卻把朵娜給算進去了呢？」
我想我這麼說應該很公允，橘本悠真這人從來沒顯示過他的本事，在這營地十七年中不會什麼都沒有長進吧？但在飯局中他從來沒被拿出來討論過，好像什麼事也不用做，只負責像真界導遊那樣解釋狀況，然後在適當的時候做出決定，哪有這麼輕鬆的差事？有這麼輕鬆的事怎麼不找我去？
橘本悠真聽到我的話，也傻了一下，才大笑說：「哈哈，說得也是，我怎麼糊塗了，就沒把我自己給算進去呢？來，大伙說，我適合去偵查隊的哪個位置？」
好個奸詐的傢伙，在場怎麼會有人老實說你去擔任什麼什麼呢？要是我說，來，偵查的時候，你乖乖當誘敵的誘餌，橘本悠真那傢伙真的會去嗎？果然小柳就說：「悠真叔叔太老了，派不上用場了，我已經決定要去了，嘻嘻。」
「小柳你怎麼這麼說悠真叔叔我呢？」
小柳笑笑地說：「哎，人家哪敢說悠真爺爺什麼呢？」
「可我還是反對。」
「直樹哥哥，還反對什麼呢？」小柳圓睜著眼看著我。
我看看小柳妹妹細白柔嫩的小臉，想想小柳肌膚溫煦的觸感，還是覺得沒有理由不反對，於是又說：「小柳妹妹要是去了外頭，遇上了什麼色魔狼妖，被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我這輩子不就從此變成孤家寡人一個了嗎？」
我這番話顯然讓小柳聽得甜滋滋的，笑意從眼邊漫到耳邊來，說：「呵，那……人家帶直樹哥哥一起去好了。」
慘了慘了，一起去跟一起死有什麼差別嗎？再說我一來不會武功魔法，二來不會偵查，去外頭有什麼作用？我正要予以否決，在一旁深思的靖一卻打斷我的話，說：「悠真兄，不用跟他認真計較，既然您都這麼說了，就這麼辦吧。」
這時朵娜又閃過我桌底下暗示性的攻擊，給了我一個詭異的笑容，說：「直樹，你是不是在擔心小柳呢？別擔心哦，小柳召喚我的時候，不會有時間差的。」
該死，我的確多少擔心著小柳妹妹，但除此之外，我一直用腳尖戳著的用心，朵娜還不知道嗎？
沉著臉的靖一莫名其妙又斜了我一眼，說：「只是除了小柳之外，還得指派幾個人吧？」
「其他二三人，就隨你意思吧。重點有了，就行了。」橘本悠真說。
〈如有情節不合理、前後矛盾、錯字、分段有問題，歡迎提出。〉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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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小說（停更）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