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璀璨的明日 -First Day 02-

＃5

 

    我們家裡沒有屬於我們的漁具，畢竟我們住在半山腰上，實在沒有必要特地製作一副，所以只要有需要的時候就會跟阿吉叔借。

 

    阿吉是獨居在河岸附近一個色瞇瞇的中年人，只要跟翡真姊在一起的時候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胸脯和大腿，近來也開用相同的眼光看翡實。

    雖然看在我眼裡覺得他很惹人厭，不過不得不承認因為這個緣故他也幫了我們家很多忙，而這大半必須歸功於翡真姊出色的交際手腕。

 

    阿吉叔家距離作為學校的舊倉庫並不遠，也正好就在從倉庫到河岸的路途上。

    他平常白天會到田裡工作，所以如果我們需要跟他借釣具的時候，他就會把釣具整齊地靠在他家的門板上，旁邊還擺著一個用草蓆遮掩的水桶，裡面裝著大約二十隻用來充當魚餌的土蚯蚓。

 

    我坐在阿吉叔家的門前等待翡實過來，如果要從倉庫到和岸邊，經過這裡的路是最短的路徑，在這裡等一定會遇到從倉庫出發的翡實。

    但是等待了大約十五分鐘，卻依然沒看見翡實的身影。

 

    「她不是只是去廁所而已嗎？該不會掉下去了吧……」

    我喃喃自語。

 

    我起身扛起釣具和魚餌桶，還有準備用來裝漁獲的竹簍，鞋跟一轉，並不是朝河邊，而是朝倉庫的方向走回去。

 

    倉庫旁邊臨時搭蓋起來的廁所並不大，也只是男女分開的兩個大茅坑。

    我從門板的縫隙稍微窺探，發現翡實並沒有在女廁所裡面，這讓扛著漁具的我一時間摸不著頭緒。

 

    照理來說，如果她上完廁所直接去河邊的話，理論上應該會跟我在中途碰見才對。

那她跑哪裡去啦？

 

    雖然也不排除她刻意繞遠路去河邊或是臨時想到什麼事要辦的情況，不過她早上的樣子實在讓我放不下心，我不可能就這麼當作什麼事也沒有地直接去河邊。

   

    我離開廁所，朝著舊倉庫走去。

    如果她又不舒服而決定先坐下來休息，不管怎麼想，舊倉庫裡面是最合理的地方。那裡有課桌椅，還有萊亞哥準備的飲用水。

 

這麼想的我很有自信的走到倉庫大門，用力想把門打開。

但是不論我拉或推，倉庫厚重的鐵門都絲毫不動，看來萊亞哥離開前已經確實把倉庫鎖上了。

 

不在廁所裡，也不在舊倉庫。

那她到底在哪裡？

 

    我想起當年她在山裡走丟的情況，腳下不禁越走越快。

    我扛著漁具和郵差包，繞著倉庫的外牆尋找。當我快要走到舊倉庫的後方轉角——也就是距離倉庫門最遠的那面——時，我聽到一絲絲說話的聲音。

 

    「……不穩定，拜託你不要再亂說話，你承擔的起嗎？」

 

    我連忙踮起腳尖貼近轉角，側身靠在牆壁上傾聽。

    那個嗓音聽起來非常急躁，語調裡透著一點也不給對方面子的厭煩。

儘管那個人壓低嗓子，但這個聲音我絕對不會認錯，說話的人的確是翡實。

    這是什麼情況？

 

    「請你看著我，我很認真。如果聽懂了就回覆我……」

    「翡實小姐，我自認我沒有什麼失誤，我並不覺得我應該遭到妳這樣的指控和警告。」

    這個坦然處之的聲音我也很熟，況且他並沒有像翡實一樣刻意壓低聲音。

和翡實對話的人，是我的老朋友未。

 

    翡實和……未？

 

    「你知道你自己的立場嗎？」

    翡實用不耐煩的口氣質問他。

    「清楚無比。」

    「在我看來可不是這樣。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未先生，這點我相信我的態度已經足夠清楚了，你可以不原諒我，但是請你跟我配合。」

    喜歡……態度？

    我該不會正巧碰見尷尬的告白場景？不不不，這也太老套了。

 

    我聽見了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很深也很沉。

我知道翡實並沒有這種習慣，看來未也不耐煩了起來。

    「翡實。」

    我注意到他省略了敬稱。

    「妳難道都不覺得無聊嗎？……我才四年……而妳跟我們這些人可不一樣……我相信妳一定可以理解我這麼做的動機和目的……如果我們能一起……」

    他的聲音也開始壓得極低，很難聽清楚。

 

    「我一點也不在乎，懂了嗎，未？」

    翡實嚴厲地說。我幾乎不曾聽過她用這種語氣說話。

    「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也麻煩你做好你分內的事，不要胡思亂想，否則惹禍上身的會是你自己。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

    翡實語畢，他們陷入了一陣難耐的沉默。

 

    雖然我還想再繼續聽下去，但是我也意識到他們這次對話快結束了，我可一點也不希望在現在這個情況和他們碰面。

 

    我躡手躡腳地離開那面牆，等到確定他們聽不見腳步聲的距離後，就用介於快走和慢跑之間的速度離開學校。

    

    直到我跑回通向河邊的大路的時候，我才放慢腳步。

 

    我很想說服我自己只不過是碰巧看見自己最好的朋友向自己妹妹表白的場面，但是我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那麼簡單，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一點也不像正在表白的感覺，更不用說翡實的態度其實早已經劍拔弩張到隨時賞他耳光都不意外了。

 

    好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6

 

    當我垂下魚鉤沒多久，翡實就到了。

    她什麼話也沒說就到我旁邊，幫忙把所有魚鉤穿上魚餌，神色自若，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

 

    我發現現在這個時間點問她剛才的事情恐怕不太好，至少我不敢坦承我偷聽她和未的談話。

    但是我臨時也想不出一個稀鬆平常又不會顯得太刻意的話題開口，等到我意識到的時候，卻已經錯過那個可以起頭的時間點了。

 

    翡實似乎也沒什麼和我聊天的興趣，就這麼穿著魚餌，偶爾幫我整理釣線和魚鉤。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並肩坐著，除了偶爾在換餌和把漁獲拉起來的過程間曾經發出一些咕噥提示對方，什麼話也沒說。

    我想翡實也許有發現我一直在偷瞄她，畢竟我也沒費心遮掩，但是她還是一直沒有對我說任何話，只是偶爾朝我投來擔心和茫然的目光。

 

    令我意外的是，今天的漁獲量相當不錯，還不到黃昏魚餌就已經用光了，換來的是十二條雖然不大但卻看起來很健康的鱒魚。

其中一半足夠我們家吃上一整個星期，另一半則可以醃製起來等待過冬。

 

    「呼，這樣子大概也算是可以給翡真姊一點交待了吧……」

    我喃喃自語。

 

    翡實盯著我，眨眨眼。

    「耶？你這次居然那麼認真啊？很在意我早上說你空手而歸的那件事？」

    她湊近我身邊，掩著嘴笑。

    「才沒有，」我別過臉，盡可能遠離她，「只要我出馬，不過就抓幾條魚，這種事本來就一點問題也沒有，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哦，這麼有自信？」

    她壞笑著。

    「這倒怪了，我總覺得你剛剛很緊張地看我，難到是我的錯覺嗎？別擔心啦，我再怎麼壞心眼，看到你那樣子我也不忍心嘲笑你呀。」

 

    看來她曲解了我視線裡面蘊含的意思了，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用另外編造其他理由矇混過去。

 

    「是是是，對對對，哎唷，幸好今天釣到那麼多，不然晚餐沒著落還得被妳多笑三個月，這誰受得了。」

    我裝模作樣地說，可憐兮兮地整理釣線。

 

    「應該是因為我過來幫你吧，想不到我第一次出手成果就這麼好，說不定我是天才？」

    她挺起胸膛，沾沾自喜地說。

 

    「少蓋了，妳連腳趾都沒沾到一滴河水，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啊？」

    我瞠目結舌，忍不住回嘴。

    有她在確實讓效率變得比較好，我也樂的把一部分釣具給她用，不過真正做苦力的到頭來根本還是我。

 

    「不要不敢承認嘛，哎呀，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話，以後釣魚我都來幫你好了，不對，搞不好我憑我的技術，馬上可以取代你這個漁夫的工作？這樣算起來你還真是一個沒用的男人耶，曙。」

 

    「妳還真敢說。」

    我嘆口氣。

    「我說妳也別只顧著在旁邊說風涼話，快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收一收，早點回去。」

    她帶著笑容蹲下來，一起幫我捲釣線。

 

    收拾完畢後，我扛起釣具，和裝魚餌的水桶，翡實則提著裝有我們一個下午收獲的竹簍。

    我們先繞到阿吉叔家裡，把釣具安穩地放回門口，再依循著早上來學校的路回家。

 

    看著在我旁邊隨口哼著曲子的翡實，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腳步蹦蹦跳跳的。

    我忍不住回想起她和未那段令人在意的談話。

    我想了一整個下午都想不出他們究竟在說什麼，也想不透有什麼原因能讓他們兩人湊在一起。況且從他們的談話內容來看，他們似乎早就有某種程度上的交集，而且是我所不知道——或者說從我聽到的資訊推斷不出來的某件事。

    不論是任兩個人，都不會比翡實和未更讓我來得在意，至少翡實對未那原因不明的抗拒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雖然她早上確實承諾我會嘗試和未接觸，不過這樣未免也積極得太過頭了點吧？

 

    「我說……」

    「嗯？」

    翡實中斷那不成調的歌聲，側頭看著我。

 

    直到她回應我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口。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摸摸鼻子，盡可能讓我的語氣像是在聊天氣一樣，把第一個浮現在我腦海裡的念頭說出來。

    「妳該不會打算交男朋友吧？」

 

    嗯？等等，我問了什麼？

 

    翡實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說，似乎在思考該怎麼回答。

 

    我到底問了什麼……

    我難堪地看向一邊，冷汗直流。

好吧，我想這姑且算是這個困擾我一整個下午的謎團的一部分，只有一小部份。

 

    「啥？」

    翡實皺眉看著我，嘴巴不斷開閤，似乎想說什麼。

但到了最後她還是什麼也沒說。

 

    「哈哈哈。」

    取而代之的是，她輕輕地笑起來。

原本是掩住嘴角的微笑，笑聲卻慢慢變大，整個嬌小的身體都抽動起來，到最後甚至停下腳步，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後跌。

 

    「喂、妳也太誇張了吧……」

    我驚愕地看著她，她曾幾何時這麼笑過？

 

    翡實絕對不是缺乏幽默感的人，但是她總是既聰慧又保持著最低限度的端莊，也許是受到連我也認為氣質出眾的翡真姊影響吧，至少在我的記憶裡，她不曾這樣大笑過。

    看著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也不禁笑起來。

 

    到了最後，我們兩個就這樣大笑著，走在茶田之間，惹來許多異樣的眼光。

    直到此刻我才意識到，翡實的笑容對我來說是多麼的彌足珍貴。

 

 

＃7

 

    我們家的晚餐一直是由翡真姊掌廚，翡實長大到足以獨立操作爐灶後也開始嘗試下廚，不過功力比起翡真姊來說是望塵莫及，大多情況下還是由翡真姊包辦廚房的事物。

 

    「真不愧是翡真姊……」

 

    我驚嘆地看著眼前的料理。

    翡真姊將我們帶回來的鱒魚加入洋蔥、紅蘿蔔和西洋芹料理成一道鮮美的魚湯，她將鱒魚的魚腥味完美的處理乾淨，只餘下魚肉本身香甜的味道，才剛端上桌就香氣四溢，單看外觀就足以讓我口水直流。

 

為了褒獎我們的滿載而歸，她甚至還破例將一整條鱒魚額外做了烤魚，塗抹上辣椒和豆豉作成的醬料，這是她通常只會在慶祝什麼事情的時候才會做奢華料理，畢竟這年頭實在不允許我們直接把一整條魚吃光。

 

「跟某人的料理完全不一樣……」

我小聲地自言自語。

    「曙，你說什麼？」

翡實笑容滿面地看著我，但是她手上卻拿著幫魚去鱗時用的菜刀。

    「沒什麼、沒什麼，妳聽錯了吧。」

 

    翡真姊捧著一塊剛出爐的麵包，踏著小碎步走進餐廳。

    「魚湯、烤魚，再配上白麵包！」

    她雙手插腰，看著桌上的料理，點了點頭。

    「太完美了。多虧了你們，我們搞不好從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過冬了，這可真是大功一件哪。」

 

    「別這麼說，翡真姊，平常妳那麼辛苦，應該的、應該的。」

    「喲，多釣幾條魚就囂張起來了。」翡實酸溜溜地說，「曙，我先提醒你，我們一共抓到十二隻而已，分一半你也才抓六隻，別太得意，懂了吧。」

    「什、什麼，妳少胡說八道了，妳真的以為妳可以跟我並駕齊驅啊？我至少釣到八隻好不好。」

 

    「這也可以吵，你們什麼時候才打算長大……」

     翡真姊嘆口氣，撕開麵包，各遞給我們一塊。

    「喏，別再吵了，快點坐下來吃飯吧，吃完早點上床睡覺，你們明天還得去學校，可別以為現在還跟以前一樣無所事事。」

 

    我接過麵包。

    「說到無所事事，翡真姊，住在另一邊的未，妳知道吧？」

    提到未的名字時，我刻意偷瞄了翡實一眼，而她的臉色很明顯黯沉了幾分。

    「當然知道呀，怎麼了？」

    翡真姊輕快地說，用杓子攪拌著魚湯。

 

    「他說他想拜託妳幫忙做一下他們家的針線活。」

    「哎呀，他媽媽好像前幾天才拜託我，我怎麼忘了……」

    翡真姊捧著臉，有點擔心地喃喃自語。

    我笑著看著她，咬了一口麵包。

 

 

    一切都來得很突然。

    就在這一刻，那個幾近窒息的昏厥又回來了，毫無徵兆、而且快速地無法想像，轉瞬間就侵蝕我全身。

    「嗚……」

 

    情況很不妙，非常不妙。

這次比起白天那次更嚴重，視覺、方向、平衡、意識，對於外界一切的感覺都喪失了。

    炸裂一般的疼痛在我大腦爆發，陣陣餘波迴盪在我的腦海裡面，耳朵充滿嗡嗡聲，依稀還聽得見翡實和翡真姊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完全喪失知覺的大腦毫無用處，只能等著這股暈眩消退。

 

    等到我的視覺稍微恢復之後，我看見翡真姊和翡實的臉在我眼前，擔心地看著我。

 

    眼前……？

    後腦和脊椎同時感覺到堅硬，我在暈眩過程中似乎已經直接仰倒在餐廳的地板上。

    「阿曙、阿曙，你還好嗎、你聽得見嗎？噢天啊，拜託別嚇我……」

    「沒事，我沒事，翡真姊，只是有點頭暈。」

    我安慰翡真姊，奮力地想爬起來。

 

    「曙……你怎麼又……？」

    翡實焦急地問。

    「別……」

    我連忙出言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又？」

    翡真姊重複一遍，轉過頭來看著我，而我則死心地垂下眼。

    「這不是第一次發生嗎？曙？」她聲音害怕而且嚴厲，臉色慘白。

    「白天發生過一次，真的只是頭暈，可能是貧血吧。」我坦白。

 

    翡真姊和翡實對望一眼，眼神中出了擔心以外還有一絲……疑惑嗎？

 

    「走，我帶你去找人看看，賈德先生應該還在，或是去找萊亞……」

    「不用不用。」我連忙拒絕，「讓我休息休息吧，大概是太累了吧。」

 

    「太累？」

    翡真姊重複，語氣凝重。

    「別擔心，翡真姊。」

我報以微笑，努力對抗依然纏繞在頭上的餘波，雖然不像剛才那麼恐怖，但頻繁地抽痛也讓我難以忍受。

「我想睡一覺應該就好了吧，如果以後還是發生這種情況，我會去請賈德先生看看的。」

    說完我用力撐起自己，踉蹌地走了幾步。

我伸手阻止連忙過來要扶我的翡實，拿起被我丟在椅子上的郵差包，步履蹣跚地朝通往我房間的樓梯走去。

 

    「等……那你至少吃點東西吧，阿曙。」

翡真姊也站起來，語氣中透著明顯的不安和動搖。

    我不捨地看著擔心之情溢於言表的兩人，不禁感到一股深切的自責。

 

    「不用了，我……我覺得我現在也許先別吃東西比較好。」

    我強迫自己掛起微笑，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白麵包，又是一股反胃。

    「妳們吃多一點，早點休息，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沒事的。」

    我抬起沈重的雙腿，爬上自己的房間。

 

    我關上房門，沈重地坐在床上，把頭埋進郵差包裡，貪婪地嗅著我使用了一生的郵差包那令人安心的氣味。

 

    我頓時感到一陣不知所措。

雖然我嘴上一直安撫翡真姊和翡實，不過說實在話，我自己對於這件事也完全沒有頭緒。

如果只發生一次，還可以說服自己那是偶發事件，但是到現在已經發生了兩次，還讓翡真姊知道這件事，這可絕對不是能夠輕描淡寫帶過的等級了。

    

    房間裡搖曳的火光散發出溫暖的溫度，儘管天氣並不是很冷，卻還是讓我的心情稍微平復一些。

    正當我還沈浸在郵差包的氣味中時，迷濛間卻發現了一個怪東西。

    我把郵差包撐得更開，湊近燈火仔細看。

    郵差包的內襯裡，似乎寫著什麼。

 

    這個郵差包我已經用了一輩子，即使壞了、破了也會請翡真姊補起來，每一吋皺摺、每個補丁的大小我都了然於胸，我不可能會不知道內襯裡面有寫字，不可能……

 

    我瞇起眼睛，仔細凝視。

    那是非常粗糙的筆跡，卻用鉛筆非常用力地畫在郵差包上。

    字跡非常小，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很難看的清楚，我花了好幾分鐘去辨認那幾個字。

當我終於看清楚之後，我還發現了一件事。

 

    那是我的字跡。

 

    我吞了一口口水，慢慢唸出那模糊寫著的四個字。

 

    「『快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