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冠宇立刻停下動作，把手機放在一旁，瞬間接起電話。
「四方銀行您好，敝姓林。」
「冠宇，客人對六年期保險有興趣，他今天是來辦理六十萬定存續存，有希望哦。」
冠宇抬起頭望向1號櫃檯的孟軒，只見她一手接著電話，看著電腦螢幕。檯櫃前的客人拿著一張A4大小的紙張似在研究。
「謝謝。」
冠宇掛上電話，從檔案件裡，抽出一份六年期一百萬的保險試算表，而在上頭早已用螢光筆標注出重點。
由於大部份的客戶通常都是為了自身的需求才來銀行，因此最常接觸到客戶的也就是櫃檯的行員，因此，櫃檯行員，總會在客人來臨櫃辦理時，適時的推薦一些產品，吸引客人的目光，等勾起注意之後再轉介給理專做最後的成交，當然並不是每次都一定會成交，但是像這種的成功率通常會比單純的打電話CALL客的成交率來得高。
但是一家銀行，除非只有一名理專，不然大多都會有最少兩名的理專，因此要如此讓櫃檯容易轉介給某人，就是需要平常培養感情。
這點冠宇自認為就做的不錯，通常樓下的轉介客戶都是給冠宇而非給家褀，這也和平常之間的互動會有所關係。
冠宇來到客戶身旁同時，孟軒一注意到冠宇到來，立刻起身和眼前的中年男客人說。
「劉先生，這是我們銀行的理專林冠宇，想說您既然有興趣，就由他來為您解釋一下會更清楚。」
冠宇先是雙手遞上名片，接著再遞上保險試算表
「劉先生您好，這是我的名片，剛才我們同事應該有和您說了六年期的儲蓄規劃。這裡有幫您準備一份畫上重點的表單，讓您可以看得更加仔細。」
「放六年太長了吧。」
「並不是要您一筆資金一次存就六年，而是分六年存一筆資金，這樣您需要資金時還可以靈活運用，不會妨礙到您的生活才是，還是說您有什麼規劃嗎？」
「好像是沒有，可是未來誰又說得到，說不定突然就用得到啊。」
「沒錯，您說的對，所以若是資金覺得太大會妨礙到生活，我們能為您量身訂成最適合您方案的儲蓄規劃。」
「可是這利率也沒定存好啊。」
「劉先生，這裡，我有幫您標注說明，只要您六年期滿之後，每年都是複利2.25%的複利增值，這邊也有幫你寫上，每個十年，光是和定存相比，金額就差了多多。」
冠宇在解說的同時，指著保險試算表中劃上螢光重點的部份。
客人一邊聽，一邊目光開始在數字間移走，微微緊蹙的眉頭，帶有深思的意味。
「好的，那，可以幫我打一份五十萬的嗎？」
「好的，可以請問您出生年月日嗎？這樣我才能為您量身打造。」
「48年6月17日。」
「好的，您稍後一下。」
一般人都有殺價的習慣，無論是買什麼東西都會想要和老闆要他的折扣，無論是多少都要殺，小至買菜，大至買房都會殺價，這似乎就是人的本性，唯有價格來到心中的滿足點時才會買下手。
因此不如一開始就把價格提高，讓客人來殺的的見骨，除非客人親自要求提高，但這樣的客戶畢竟仍是少數，主要看到冠宇準備的保險試算表的客人，不外乎都是砍價為主。
冠宇回到坐位上，打開資料，輸入客人的出生年月日和金額後，立刻試算出每年需要繳交的金額。
冠宇列印出來後，立刻再拿螢光筆同樣地在上頭做上筆記。
「劉先生。這份資料給您參考。」
客人拿過去，稍微端倪了一會兒後，把紙張摺起來塞進包包中。
「等會我還有事要忙，讓我回去考慮一下，有需要我再打電話找你。」
「好的。」
冠宇已眼神詢問孟軒，問客人的來行目的──定存續約──是否辦理完。
只見孟軒明白的點點頭。
「慢走。」
冠宇送客戶離開大門後，坐回位置，立刻看到孟軒的訊息。
孟軒:「可惜呢」
冠宇：「是呀，不過還有機會，看他好像有點興趣，只是不能當場砍單，希望比較渺茫。」
他們都知道，如果當下客人選擇定存續約，那麼會來辦理保險的可能性就會降低，尤其是把資料拿回去看，通常成交機率會更低。因此與其給客人思考太久的時間，傾向於當場就砍單成交。
冠宇：「晚上再請你吃麵包。」
由於工作的習慣，晚餐時間只會做簡單的充饑，等回家後才會吃晚餐。而且櫃檯並不能外出，因此買東西的責任都是由理專負責。
孟軒:「不要甜的哦」
冠宇：「我知道」
櫃檯電子叫號聲響起，冠宇知道孟軒再開始工作，畢竟她不能讓客人久等。
冠宇再度打開手機時，正要回覆前，卻看到。
綿花糖：「...」
綿花糖：「已讀不回？」
綿花糖：「你在忙了嗎？」
冠宇：「剛才有客戶，抱歉」
綿花糖：「為什麼要道歉，我又不是你的誰，反正我也不重要」
冠宇：「沒有啊，是臨時有客戶，而且我喜歡妳怎麼可能會覺得妳不重要」
綿花糖：「你都這麼說，還不是選擇了客戶」
冠宇：「這不能這樣比吧」
綿花糖：「一樣啦！」
冠宇：「我要是沒有業績就做不下去，就像你網拍做不好就沒有金錢一樣啊」
綿花糖：「我當然知道，又不是小孩子」
冠宇：「那，又是為什麼？」
綿花糖：「我很討厭別人已讀我。。。」
冠宇：「抱歉」
綿花糖：「我也知道你會臨時有急事要忙，我不會太任性」
冠宇：「會任性也是因為覺得在乎，不在乎又怎麼會任性呢」
綿花糖：「你都這麼說了，那就扣分吧，現在95分」
冠宇：「怎麼這樣」
綿花糖：「咧～」
冠宇：「好吧」
綿花糖：「你還沒回我剛才的問題哦」
冠宇：「我當然不是啊！」
綿花糖：「哦～可惜啊，原來應該是加分的」
冠宇：「那現在呢」
綿花糖：「沒有囉，哈哈」
也許真的只是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但這不是為了打發時間，而且在對話中不停的堆切出彼此在對方眼中的雛形。
不是外貌上那種看得見，而是如同感覺般，摸不著卻又實際存在。
比起外表，更重視的是彼此之間的相處互動，那才是彼此是否合的來的重點，也是冠宇在對話中不停想要試探的部份。
哪怕只是虛假，哪怕只有謊言，至少心是真的就好，只是什麼樣的心才是真的呢，這點冠宇也在迷茫。
這麼做究竟對嗎？如果時間不會移動，那麼這一刻希望能永遠保留，但時間是不等人，因此只能往前，只能為了目標前進，無論過程是用什麼樣的手段。
傍晚回到家時，冠宇覺得今天異常的累，甚至想就這麼倒頭就睡。但他仍是撐起身子，拖著疲累的步伐做完平常該做的事項。
時間是八點左右，冠宇已經開始想要是能早點視訊就好，那麼就能視訊完後立刻說今天很疲倦就去睡了。
雖然也能透過LINE傳訊給對彤說今天想早點就寢，但冠宇不是很想這麼做。
畢竟自己其實也很期待著每天三十分鐘左右的視訊時間。
而且唯有在視訊時，雖然明白彤是看著螢幕，但並不是完全盯著自己也無妨，畢竟在那時，冠宇才能望著她。
現在雖然有仍在互傳一些訊息，但正因為看不見彼此，只能從文字中察覺對方的話意，並無法明確知道對方正在做什麼或是真正的想法。
冠宇躺在床上，側身看著眼前的手機螢幕。
雖然彤早已經傳了來訊息，但是冠宇的手並沒有立刻動作。
斷斷續續的回覆內容，時間依舊維持著它的本份。宣告著九點的到來。
當視訊開始時，冠宇正要想要講什麼話題的時候，彤先開口了。
「你之前說喜歡我的原因是因為感覺對吧。」
突然地，彤的一句話，讓冠宇立刻打起精神，因為他覺得彤不會隨口亂問。
「是的。我喜歡妳給我的感覺。」
「你不覺得這個回答很模糊嗎？」
「我說不上來，但是我並沒有騙妳！」
「這種愛令人覺得空虛，如果不是我也可以不是嗎？如果我以後無法給你當初的感覺，你豈不是就不愛我了。」
「不是的，我絕對沒有這種意思，我講的或許很不好理解，但這種感覺是真的只對妳才有啊。」
「但是，我們其實根本就還沒見過面啊，你真的確定，見面之後你仍會對我有這樣的感覺嗎？」
「現在的我還不知道，但是，我有一點可以確定，無論到時的妳表現出來的是何樣貌，都是妳的一部份，就像現在的妳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面相，我不會去否定妳，同時妳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我都會接受，因為，我說過了，我喜歡妳，不單只是我眼中的妳，而是因為是妳，所以才值得我去愛。」
「那明天我們見個面…」
冠宇驚訝地嚇呆了，一時間之他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一回過神來身體早已做出高興的舉動。
「好呀，可是，為什麼？好感度不是還沒滿嗎？」
「就在剛才已經滿了，所以，明天中午12點在台北市站前大樓廣場見面好嗎？」
「好。」
冠宇沒有多想立刻答應，卻立刻想起早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和家慧有約。
「明天我會聽你說你的想法，但是，我不確定你看到我的時候是否還會有現在的心情。」
「我會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希望如此，掰掰，明天見。」
「等等，手機。如果找不到時要找妳會比較方便。」
「用LINE就可以通話了，掰掰。」
畫面切斷，彤下線了。
冠宇後仰靠在椅背，望著天花板。
如今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只要在明天讓彤答應，他的願望，如此一來就能對父母交待，也能對自己交待。
即使最後她不答應，那也不代表什麼，畢竟，她有權拒絕。
忽然冠宇想到，萬一她拒絕的話又該如何呢，花費的時間早已收不回來，又要再找下一個目標嗎？還是直接認識向父母說清真相──但如果彤真的接受，那冠宇又該如何呢？
這麼說或許很矛盾，但冠宇只是享受在過程，卻沒想過會有好的結果，甚至可以的話，他有點不希望彤真的答應。
激情之後轉變成了哀嘆。冠宇深深呼了一口氣後，拿起手機，連通訊錄都不用看，立刻撥打了一組號碼。
沒多久，電話的主人立刻接通。
「喂，幹嘛啦，這麼晚找我？」聽家慧口氣不耐地說著。
「明天中午我臨時有事。所以改天再陪妳好嗎。」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即使沒見到本人，冠宇也覺得家慧此刻應是皺著眉頭，思考什麼，因為彼此認識太久，知道不會臨時取消約定。所以冠宇直接說出答案。
「明天我要去約會，這可能會關係到我未來的生活。」
「老大你何時交了一個女友，怎麼沒聽你說啊～」
「呃，還不算是，要看對方明天答不答應。」
「好吧，那我就不當礙事者，不過，明天晚上要告訴我結果哦，不然我饒不了你！」
「哈哈，謝謝。」
「唉，明天我要自己一個人出門了。」
「下次我再請妳吃東西。」
「老大真聰明呢，這樣才對嘛。那加油欸，掰。」
「掰。」
打點好之後，心情莫名的亢奮，原先的疲倦一掃而空，滿心的雀越等待明天的到來。
冠宇立刻如旋風般橫掃衣櫃上的衣服，考慮到彤的年紀比自己小，而且自己也37歲了，不能穿些太老氣的衣服，但也不能穿的太過年輕，這樣會和自己不搭，卻無論怎麼搭都覺得不順眼，反而穿起格子襯衫才習慣。接著拿出久違的牛仔褲，卻發現早已穿不上去，好不容易硬擠上去，反而搞得自己快要窒息，最後還是拿出平常在穿的休閒褲。
「結果，這不是和平常一樣嘛。」冠宇看著鏡中的自己呢喃了一句。
冠宇把衣服脫掉，重新換上居家服等候明天的到來。
在那之前，仍沒有忘記每個晚上該做的基本功課，收集美股的資訊，以及是否有相關消息。
但一切都結束後，冠宇躺在床上，心裡雖然期待又開始害怕，如果被彤發現其實內心並沒有喜歡上她，又該要如何自處。
又要再說謊了嗎？冠宇明白說了一個就要再說一個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只是這麼做真的對嗎？是不是越來越偏離自己原來的初衷。
冠宇自問，如果可以重來，自己究竟會做何選擇。
8
七月二十六日。
越是叫自己睡眠，身體就像是有意識地起了反抗作用，眼皮儘管很累卻始終被一隻無形的手拉起來，就這麼翻來覆去後，冠宇直到將近2點才入睡。
醒來看到時間已經將近11點鐘。彤則是一早就傳來了訊息給冠宇。
綿花糖：「早安，記得別遲到哦」
冠宇：「當然啊！」
綿花糖：「只是不知道，你找不找得到我呢」
冠宇：「怎麼可能找不到呢，又不是沒有見過面」
綿花糖：「也是啦，啊啊，好緊張呢」
冠宇：「我也是啊」
綿花糖：「比較緊張的是人是我吧，萬一你心懷不軌怎麼辦」
冠宇：「我才不會笨到拿自己的未來來賭呢」
綿花糖：「也許你會找夥伴對我下手！！」
冠宇：「不會啦」
綿花糖：「我先說哦，我會帶美工刀在身上，你要是對我亂來，我就喀嚓你！」
冠宇把棉被整理好，並且去浴室做完早晨鹽洗，回到房間後才回覆彤的訊息。
冠宇：「我才不會呢！我要妳就要妳心甘情願啊，強迫妳什麼的又不是動物」
綿花糖：「人本來就是動物啊，尤其男人大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呢」
冠宇：「不一定吧」
綿花糖：「那你是什麼星座的呢。」
冠宇：「射手座」
綿花糖：「果然是好色之徒，好色星座第五名就是射手座哦」
冠宇：「至少不是第一名啊，代表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綿花糖：「什麼啦！」
冠宇：「那你又是什麼星座的」
綿花糖：「我是牛牛哦」
冠宇：「金牛座嗎？那有什麼特色嗎？」
綿花糖：「吃貨第二名，所以小心未來會被我吃垮哦」
冠宇：「不會的，養一個家庭，我還負擔的起。」
綿花糖：「哦...」
冠宇：「怎麼了嗎？」
綿花糖：「沒事，你真的覺得見面是好事嗎？」
冠宇：「妳在擔心我嗎？我說過了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綿花糖：「嗯，我知道」
冠宇：「那妳還擔心什麼呢」
綿花糖：「沒事了」
冠宇：「別擔心，我又不會對妳怎樣，而且我也不會見到妳就被妳嚇到啊」
綿花糖：「也許，我和你所想的不太一樣哦」
冠宇：「當然不會完全一樣，但是，妳不用刻意表現出某種樣子，妳就是妳，這樣就夠了。」
換上昨天就準備好的衣物，整理好心情，冠宇踏出了大門。
在耀眼的陽光下，內心卻是陣陣不安，說不會擔心是騙人的，說不會怕是騙人的。
冠宇做這行也見過了不少人，知道人心隔肚皮，想要知道一個人的真面目，真的很難，因此他所擔心不是這回事。而是單純的害怕和彤見面。
如果可以一直見不了面，就能說自己有個女友，只是因為時間問題無法前來，人只要想，什麼樣的謊言都說的出來，這點在冠宇心中早有備案。
所以當他聽到彤答應時，心情頓時是又驚又喜又害怕。
所以踏出大門時，冠宇告訴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只能這麼做了。
在約定的時間去見彤，並且說出自己的願望，那不該存在的願望，會被人唾棄的想法。儘管如此也只能去做。
不然一但回到屋子，冠宇知道自己一定會逃避下去。
不能這麼做，都花了時間與心力不是嗎？只能做下去了。
冠宇踏著步伐，一步步走向機車，心中一直在猶豫，腳步也在遲疑，唯有動向仍是朝前邁進。
騎上機車，發動引擊，轉動把手，放心猶豫的自己，讓心隨著速度一同前行。
創作內容
那時候的約定《十九》
創作集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