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戰爭
第九回:堅強
在熟讀了規則、替欣薇買了新裝備、又觀戰其他小組幾十場戰鬥後,眼皮感到有些沉重,於是我滑滑平板,在商店中點了杯黑咖啡。
餐桌上閃現一道白光,盛有黑咖啡的馬克杯便很直接地出現在我眼前。
雖然在這待了差不多一個禮拜,不過仍覺得這世界真的有夠神奇,有遠端操縱人體的平板、有不知原理的傳送系統、有無所不賣的商店,更不用說魔法、高科技裝備等一堆只能在遊戲中才能看到的東西。
這個世界可能不是位於我原先所居住的地球上,就算是,也一定是好幾百年後了,不然再怎麼想,也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不過妹妹戰爭的本質到底是甚麼?是為了探究兄妹之間的親情而設立的實驗嗎?還是這其實是為外頭那些我們看不見的觀眾所準備的實境秀?
話說西裝男子在頭一天就有給我提示了,也就是我醒來之前所做的夢,但夢的內容.....一個肥仔因為沒妹妹,所以把世界上有妹妹的人都抓起來讓他們互相殘殺,這不管怎麼想就是很詭異啊!
不......依照這遊戲規則的複雜度來判斷,這個夢或許暗藏甚麼玄機也說不定。
「郁倫先生!」
欣薇的驚叫聲從背後傳來,我趕緊望去,就見床上抬起上身的她一臉驚恐。
「我睡多久了?」
我看了平板的時間,再回頭跟她說:「差不多五小時左右吧。」
「是嗎......」她撫摸額頭說:「抱歉,一不小心就睡著了,明明最需要睡眠的是郁倫先生。」
「我不要緊啦,現在分數夠多,休戰卷要多少有多少,妳呢?如果還覺得累,繼續睡沒關係。」
「那郁倫先生也來睡吧。」
她拍著雙人床另一邊的床面說。
咦咦?
這是邀我一起睡的意思嗎?
不知為何突然感到緊張的我連忙說:「我跟往常一樣趴在這邊睡就好了。」
「不行,趴桌睡會壓迫手臂血管造成血液循環不良,會嚴重影響睡眠品質的。」
「那我睡地上......」
「明明就有床幹嘛還睡地上?」她皺眉頭說:「如果你是顧慮到我的話,那我可以很明確跟你說,你現在這樣子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你再不好好休息的話,戰鬥時我還是會吃虧!要不然我去睡地上。」
「不、不用啦!我上床就是了,妳好好躺著吧。」
我放下馬克杯,走到床前,掀開她身旁的棉被。
雖然這是張雙人床,但我這大人睡上去感覺還是有點小,不過不管了,我不想讓她繼續操心,一口氣躺了上去。
又軟又Q的爽感立刻衝擊我的背,長期睡網咖的我已經好久沒有躺在床上睡覺,內心瞬間被滿滿的幸福感填滿,在床上睡真他媽超爽,爽到我下一次睜眼已經是九小時後的事了。
「你醒了,郁倫先生。」
欣薇在沙發上問我。
她前方的電視正播放其他小組對戰的場面。
「嗯......」我摸摸後腦勺說,「謝謝,在床上睡感覺真的差好多。」
「我就說吧。」
她微笑,隨即拍手,將能偵測體感的電視關閉。
「咦?我是不是打擾妳觀戰了?」
「沒有,我只是想跟郁倫先生談重要的事,如果可以的話請過來坐吧。」
我依她的話坐到她身旁,接著她說:「對於這一個禮拜所發生的事,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們在這段時間中都沒有好好了解彼此,所以才會出現那麼多狀況。」
聽她這麼說,罪惡感又從心底湧現出來。
「抱歉,先前我真不該這樣對待妳......」
「沒關係,我也有錯,我在第一天其實就有注意到郁倫先生在我戰鬥上動手腳的事了,不過我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去阻止你,結果這反而造成事態越來越惡化,等到我發覺情況真的遭到不能在糟時已經太遲了。」
我想起吵架當天對她吼的那句『事後諸葛』,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想打爛自己的嘴。
「真的很對不起,我做事不經大腦又情緒化,才會搞到我們差一點死掉,還害妳────」
糟了!
欣薇昨天才剛崩潰過,我又跟她提那件事......如果時間能倒回去五秒前就好了......
本以為欣薇情緒上會有甚麼反應,但是沒有,她依舊安然自若。
「啊......那件事啊,沒關係的。」她微微將視線往上,「反正傷痕已經留下,不管再怎麼逃避,還是無法否定掉它確實發生過這個事實,何況過度壓抑對身體不好,坦然面對還比較輕鬆呢。」
「對不起!」我在她身旁跪下磕頭,「這幾天不停欺負妳,我真心感到非常慚愧!我知道我永遠都無法彌補在妳心中留下的傷,所以妳以後如果有甚麼想做的事就儘管吩咐我,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向妳贖罪的!」
「郁倫先生,別這樣!」她驚慌地扶起我說:「別再自責了,我沒有怪你,真的!」
「可是我......我.......」
該死!
又哭了,我。
明明是個男人,還在女孩子面前哭泣,真是不像話。
「好啦,沒事的。」她擁抱起我,輕拍我的背說:「我懂郁倫先生的心情喔,如果今天換成是我遇到憎恨之人的子女,我也會做同樣的事的。」
「妳胡說,妳那麼善良,跟我這種人渣完全不同啊!」
我在她胸口中哭喊。
「不,我人並沒有像你所見的那麼好。」她將視線投往我的眼中,「還記得西裝男子說的話嗎?」
「妳是說偷竊那件事?」
「嗯......先坐回沙發吧,你這樣向我下跪,老實講我反而會覺得很對不起你。」
「抱、抱歉......」我趕緊起身,坐回沙發上,「一直造成妳的困擾,對不起......」
「別再自責了。」她食指輕輕觸碰我的嘴唇,「這是我對你的第一個吩咐。」
「咦?」
她露出微笑,「你剛不是要我儘管吩咐你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啊......嗯!謝謝妳,真的很謝謝妳!」
我朝她低頭,雖然這樣仍於事無補,就算犧牲我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抵銷我的罪過,但至少......至少從現在開始,我要守住她的笑容!往後再有甚麼苦難,我都要捨身幫她扛!
「好了,回到偷竊這件事上吧。」
她以輕柔的語調開始說起她的過往。
跟西裝男子說的一樣,她因為課業壓力、同儕間的勾心鬥角以及父親嚴厲的管教,開始迷上了偷竊犯罪這種紓解壓力的方式。
雖然每次偷竊完總是很有罪惡感,但每當壓力一來,只要不偷竊她就無心做事,最後她甚至沉淪到與人擦身而過就會無意識順手牽羊,每晚她從口袋拿出竊物,心裡都覺得很負疚,夜夜睡得很不安穩,直到被店家舉發的當天,她才總算鬆了口氣,被父親當面與她斷絕關係時,她還認為這是再好不過的懲罰,不然她真想不到有甚麼辦法能阻止自己了。
可是,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悔改,過去的罪惡仍如影隨形跟著她。
她在校外偷竊這事很快在班上傳開,而她的班級好巧不巧先前曾發生過幾次失竊案,雖然犯人並不是欣薇,欣薇只在校外偷竊,但她仍遭到同學與老師嚴厲指責,之後還被有心人士誣陷成偷取班費的小偷,等到她被全班同學排擠在外,她才意識到,即使她下定決心悔改認錯,但這個世界依舊要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而她的確為此付出不少代價,她失去了友情、也失去了親情。
在原來的世界中,已經毫無她的容身之處。
所以在來到妹妹戰爭這個世界後,她發覺這裡是她的新世界,因為依照規則,身為哥哥的我絕對需要她,她不會再像過去一樣被人欺凌、無視與斷絕關係。
即便已經查覺到我在戰鬥中不斷對她動手腳,她還是努力對自己說,我肯定是因為很重要的理由才這樣弄她的吧?一直到分數逐漸接近一千分時,她內心才產生動搖。
「還不到一個禮拜,分數就被扣到一千分,一想到尚未嚐盡被人需求的甜頭就要受到未知的懲罰,我就很害怕,我不想那麼快就失去你,失去這一切,所以我昨天才會跟你翻臉......不過現在想想,好在有跟你坦白,不然我這樣的想法實在太消極又太扭曲了。」
「欣薇......」
「這就是真正的我,總是用奇怪的思想遮蔽自己雙眼,讓自己看不見討厭或害怕的事......我真的沒有像你認為的那麼好,所以你也不必一直向我道歉。」
「不,就算妳這樣說,我還是覺得妳是很善良,很樂觀進取的人。」
「咦?怎麼說。」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
「因為妳經歷這些事後還能有這樣的想法,這真的是只有內心正向的人才能夠辦到!」
「但這些正向的想法都只是用來逃避......」
「逃避也無所謂!至少妳停止偷竊後,妳已經沒有再因自身遭遇不幸之事而去傷害他人,即便是昨天,那也是他罪有應得!還有伊芙琳的死絕對跟妳毫無關係!」
我深深注視欣薇的雙眸。
「妳.....很強!從進來這裡開始,就一直是妳在引導我,若不是妳,我可能永遠都無法發現自己的缺陷,欣薇,妳真的很厲害!」
「是嗎?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那就是這樣了吧......」
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她臉頰潮紅起來,伸手擦拭淚水。
「討厭.......都是你說這種話,不然我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哭的......」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真是的,讓妹妹哭泣可是哥哥的禁忌啊!」
「是......咦?妳剛剛......」
她抬起臉,破涕微笑。
「是啊,我決定稱你哥哥了,反正我們本來就是親兄妹嘛!」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突然被這樣稱呼還是覺得......」
「哥哥。」她用著殘留淚痕的臉看著我說:「以後別再惹你的妹妹哭泣了,這是我第二個吩咐。」
「好、好的。」
「那現在就以活著出去痛扁我父親一頓為目標吧!」
她興奮喊道。
「蛤?妳設這樣的目標好嗎?」
「因為哥哥不是很恨他嗎?」她躺靠在沙發上說:「而且他到現在還在外面搞小三,我這做女兒的也很生氣啊。」
「是嗎?那好!」我握拳揮向天花板說:「我們一定要賺到五十萬通過第一回合,並且在之後的第二、第三回合獲勝,等到逃出這鬼地方後再去痛扁妳爸一頓!」
就這樣,我們化解了彼此的隔閡,正式認同對方為自身的親兄妹。
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我們遇上形形色色的人,也碰過各式各樣的驚險狀況,但我們兄妹倆互相鼓勵,一同承擔挫折,一同分享喜悅,之後,我們總算在第十七天賺到了五十萬分。
從淨無之間回到套房,我和欣薇相互擊掌。
「終於賺到五十萬分了!」
我喊。
「對啊!接下來只要小心一點,應該就能撐到月底了。」
欣薇剛說完,套房的電燈忽然黯淡。
電視的畫面也切掉了,空調的聲音也沒了。
就像突然斷電一樣,套房中一片幽暗。
「這怎麼回事啊?」
我驚問。
「哥,你看玄關那裡。」
我依欣薇的話往玄關看去,一道柔光從鐵門的門縫滲了進來。
那扇打不開的鐵門開了!
怕欣薇在幽暗中受傷,我牽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往玄關處走去。
「糟糕,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欣薇緊貼我手臂說:「我也是......希望門後不要有奇怪的東西。」
「呃......聽妳這一講,我好像覺得更害怕了。」
我伸出手,同時不斷在內心祈禱門外不要有太奇怪的東西。
然而,戰戰兢兢地將門扉推開後,映入眼簾的是────
下回就是最終回了,先跟大家感謝這十多天的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