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戰爭
第六回：鬼兄
人與野獸最大的差別，就是人以兩足行走，野獸則以四足爬行。
不過，在我眼前的明明是短髮俐落的金髮少女，她卻趴在地上，以四肢向前伏進。
一條粉紅色的線從她連身裙下延伸至男人手中的搖控器，那條線對少女來說如同狗鍊，而她身後留著金色長髮的男人則是她的主人。
「喲！怎每個人見到我們都是一副看到鬼的表情啊？」
身著藍色夾克的金髮男人笑的很爽朗，但我卻對他感到毛骨悚然。
看了他身後的資料，他名叫艾力克斯，二十一歲，趴在地上的妹妹叫伊芙琳，十五歲。
「各位好！」身穿猩猩布偶裝的男人舉手說：「我是歐瑞格坦，是本賽的評審喲！」
「伊芙琳，跟評審打招呼吧。」
艾力克斯按壓遙控器，伊芙琳身子抖嗦，呻吟一聲。
「喂......再怎麼開玩笑也要有限度啊......」
我壓低嗓音說。
「唉！看來又要解釋了。」
他摸著後腦勺，往伊芙琳背上坐了下去。
「我奪走她的人性可是為她好，至少她不必再為現狀感到苦惱了，不管遇到甚麼挫折我都幫她扛，她只要乖乖做好妹妹的本份就行了。」
他說完，還順手撫摸伊芙琳的下巴，像是在逗狗。
「把她弄得像狗一樣......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是為她好？」
「至少這幾天我都沒讓我妹受傷，反倒是你妹傷成這副德性，我都想同情她了。」
「啊.....」
我反射性轉頭看向欣薇。
她左臉頰流著刀傷的鮮血，手臂與腿上的繃帶還有殷紅的血漬......
那些傷是我為了一時洩恨搞出來的，所以其實我根本就沒有立場可以責備艾力克斯。
「你這混蛋！」
欣薇冷不防對艾力克斯賞了一巴掌，赤色火花從艾力克斯的臉頰上爆出，同時，欣薇的右掌也冒出白煙。
艾力克斯毫髮無傷，基於妹妹戰爭的規則，無論是淨無之間還是戰鬥場，兵器在攻擊敵方兵長的那一瞬間，兵長表皮會產生一層防護罩使兵器的攻擊無效化，這是為了防止參賽者直接以兵器殺害對方兵長來獲得勝利。
「唉喲？看起來很弱不禁風，沒想到骨子裡那麼嗆辣......」艾力克斯舔起嘴唇說：「真是糟糕，我突然變得好想品嘗妳了呢。」
「幹！」
我直接往他那狂妄的臉灌了一拳，這份怒氣來自於內心的罪惡感。
兵長與兵長之間並沒有防護措施，他嘴角很快流出血來。
「好，就因為你這拳......」他擦拭嘴角上的血說：「我決定讓伊芙琳把你妹揍到跪在地上舔我的腳趾。」
「你是嫌拳頭吃不夠嗎？」
我衝上前，卻被自稱歐瑞格坦的評審給架住。
「先生冷靜點，這是妹妹戰爭，不是哥哥戰爭啊！」
「嘖！」
我甩開評審的手，不滿地走回欣薇身旁。
「原來以前的我是這麼令人作嘔的傢伙......」
艾力克斯簡直是我的魔鏡，所以我才這麼說。
「至少郁倫先生已經清醒，但這垃圾的腦子大概是沒藥醫了。」
欣薇冰冷冷說出情緒性用語，顯然是氣炸了。
歐瑞格坦說：「那請雙方來決定本戰的押注分數。」
艾力克斯說：「那就五萬吧。」
我慌道：「五、五萬？？」
歐瑞格坦說：「好，注額五萬，現在開始倒數計時。」
「等一下！我還沒同意吧？」
我對歐瑞格坦喊道。
「你在說甚麼？該不會是忘記規則了吧？」
艾力克斯睜著他那討人厭的雙眸問。
對了！
西裝男子曾經說過，在決定押注金額時，若我方分數只剩一千，那就會失去商量注額的權力，因為輸了就是直接受到懲罰，對方獲勝則一樣能贏得他們所押注的分數，西裝男子還特別說，這算是一個逆轉困境的機制，因為敵方通常會因我方只剩一千分而對我方卸下戒心，開出最高上限，此時我方若能想辦法反敗為勝，那麼就能從地獄谷底爬回來了。
看來這真的是一場逆轉大戰，贏了，我和欣薇的羈絆就能重新牽起，輸了，我將在二十四小時內、在二分之一的死亡機率上懊悔先前對欣薇所做的一切。
必須要贏。
已經不想再後悔了，所以必須要贏！
「............三、二、一，戰鬥開始！！」
吼音剛落，天空烏雲密佈，閃電交加，緊接著，狂亂的雨水降下，其灑落的力道甚至能令皮膚發疼，腳下的地面此時也如地震般大幅搖晃。
雷聲轟隆，我抹去眼上的雨水，總算看清了本次的戰鬥場地。
暴風雨中的貨輪！
我、欣薇與對方兩人就在晃動的甲板上相互對視。
「還真是有夠惡劣的環境啊！」
因雷鳴不停作響，艾力克斯還要用喊的，我才能聽見他說甚麼。
我還發現，伊芙琳已從爬行之姿改為雙腿站立，她腿間那條延伸至艾力克斯手上的線不見了，是艾力克斯趁著場地切換時拔掉的嗎？不過她雙手垂落，駝背彎腰，姿態看起來還是不太像人類。
只見艾力克斯對平板按了按，伊芙琳身上便轟出一股紅色狂氣。
狂戰士！
由於會扣三分之二的精神力，至今為止我還沒遇過覆裝狂戰士的兵器。
「告訴你一件事吧。」艾力克斯笑道：「我從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幫伊芙琳覆裝狂戰士喔，你懂我想表達的意思嗎？」
「你想表達的意思......啊！難道......」
「沒錯，就是這樣。」艾力克斯走到伊芙琳身旁，將手伸入她連身裙的領口中說：「即使精神力僅剩三分之一，她卻從沒有昏厥過，因為身為哥哥的我，正是本賽最強的兵長！」
「那就讓我來破解你的不敗傳說吧！」欣薇轉頭對我說：「幫我覆裝靈鬥士，快！」
「好、好的。」
我連忙觸控職階覆裝的按鈕，幸好平板防水設計優良，即使螢幕滿是雨珠，還是能精準接收我的觸控。
欣薇身上爆出藍色光芒後，我為她雙手裝了『等離子光刃』。
等離子光刃，B級戰鬥用魔法，全職階通用（註1），能使兵器手腕處伸出長約三十公分的藍色光刃，其代價是消耗七百點精神力。
（註1：魔法並非僅限於靈鬥士能使用，在第二回的職階介紹中，靈鬥士的介紹為『大幅強化兵器的魔法攻擊力，並同時強化精神力』，以此類推，也有僅限於聖劍士與狂戰士的魔法。另外，由於魔法會消耗精神力，所以想在妹妹戰爭中玩魔法，還是建議覆裝精神力較多的靈鬥士喔。）
「我上了，郁倫先生。」
「專心戰鬥吧！我會適時協助妳的！」
語畢，欣薇將身子壓低，甲板上積滿的雨水立刻被她迅捷的身影劃出一道溝來，但就在光刃刺入伊芙琳額頭的那一剎那，伊芙琳腳下的積水處瞬息爆炸，白花花的水柱直衝天際，欣薇迅速向後跳開，而伊芙琳先前身處之處僅剩凹陷的鋼制甲板。
猝然，欣薇背後出現一道紅影，我趕緊對欣薇下絕對命令。
「往妳後面砍！」
欣薇俐落轉身，光刃劃開紅影，紅影中卻毫無人形。
赫然，我發現欣薇周遭的積水處正不斷被透明的異力給分隔開來。
我不禁為此嚥了口沫，因為那是伊芙琳高速移動所產生的『足跡』！
「蹲下！」
欣薇立地下蹲，一隻纖細的腿高速從她頭上掃過，紅色風壓襲來，我舉起左臂護頭，左臂馬上爆出火花。
這怎麼回事？？
我驚慌回想，兩秒前，伊芙琳準備從欣薇背後踢她，所以我命令她蹲下，伊芙琳的踢擊便直接掃向對面、也就是距離她二十公尺遠的我。
不會吧......光一個鞭踢就能踢出具有殺傷力的遠程攻擊，如果沒有兵器無法殺傷兵長的規則，我的手早就跟著我的頭一起飛出去了！
這就是將兵器體能強化至超越極限的狂戰士嗎？
不，這根本就已經是怪物了吧......
「喲！看你那麼緊張，想必你已經看到結局了。」
艾力克斯突然從旁拍了我的肩，我的心臟差點停了一拍。
「別靠近我，你這噁心的傢伙！」
我朝他揮出右拳。
「別這樣嘛。」他用平板擋下了我的拳頭，「既然都是哥哥，一起交換一下妹妹的調教心得也好啊。」
「你是在說三小？」
是說，這平板電腦還真是堅硬，完全將我對他的攻擊無效化。
「哎呀，你現在不注意你妹的話，她就要死了喔。」
「幹！原來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趕緊回頭，捕捉甲板上兩位兵器的死鬥。
暴雨之中，欣薇以最小的步伐迴避伊芙琳的連續刺拳，途中還不忘揮出光刃試圖切下對方的手臂。
伊芙琳重踏地板，積水再度掀起，她以猛獸般的姿勢跳至船長室上，低頭靜望底下的欣薇。
欣薇現在看起來沒甚麼大礙，因為她武術底子厚，即便對方覆裝了狂戰士，不會武術的話，打起來仍只是花拳繡腿。
看樣子，能贏！
「嘻嘻......」
「你笑甚麼？」
我不爽問。
「沒有，只是我覺得我都還沒出招，你就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很可笑罷了。」
「你是牙齒不掉光就不會閉嘴是嗎？」
我捉起他的衣領，隨後，腹部傳來硬物刺入的寒意。
低頭往下看，是把匕首。
由於身處狂風暴雨，我無法看清襯衫是否有血液滲出，我只知道匕首的前端完全埋入我的腹中。
「你還真不小心，我剛不跟你警告過了嗎？我可是本賽最強的兵長啊！」
他語落，手往後抽，劇痛擊襲而來，我立刻癱跪。
「該死......你這王八蛋......」
「喂！那邊的小妹妹。」艾力克斯朝欣薇的方向喊：「你哥肚子破一個洞，快關心他一下喔！」
「甚麼？」欣薇朝我這驚慌問道：「郁倫先生！發生甚麼事了？？」
「小心！」
我剛吼完，欣薇身處之處便轟起巨大水花，水花中的氣波強襲掃來，將腹部中傷的我給震倒在地。
此時躍入眼簾的，是閃爍白色雷霆的烏雲，還有艾力克斯那惹人發怒的顏孔。
我轉頭，想伸手拿起落在身旁的平板，手腕卻被他給狠狠採住。
他蹲下身來，注視甲板上的平板說：「我來幫你看看......喔？你妹妹的精神力還有四千點啊？」
甚麼？
她從伊芙琳那如鐵砲般的拳風中生存下來了？
「戰鬥結束，獲勝的兵器為伊芙琳！」
歐瑞格坦喊道。
「......咦？」
「你白癡嗎？我當然是騙你的啊！」艾力克斯咧嘴大笑：「你妹怎可能躲得過我妹的攻擊啊！」
「怎.....怎麼會？」
我強忍腹部的痛抬起上身，便見欣薇躺倒在甲板的積水處中動也不動。
天上的雷聲逐漸遠去，灑落在身上的雨水也漸漸停了。
白色牆壁從甲板旁伸起，將外頭掀起的大浪遮蓋掉，腳下的積水迅速退去，我們回到了淨無之間。
輸了......
徹徹底底的輸了......
我耳邊開始響起西裝男子說的話。
「在第一天兩位甦醒之前，我在兩位體內注射了這支『改良型伊波拉病毒』，只要懲罰確定實施，在二十四小時後，你們將同時因全身出血而死！」
不要......
「必須按下按鈕賭上那二分之一的生存機率，不然就會在超乎想像的苦難中迎來死亡。」
不要說了......
「請您試著想一想，如果您和鐘欣薇小姐是對很親密的兄妹，卻因分數低於一千分以下而遭受懲罰，您不想她死，她也不想你死，於是你們將在這二十四小時間中痛苦掙扎......」
「不要說了吼喔喔喔────！！」
「呦！是輸到起肖了喔？」
艾力克斯揍眉頭說。
「那就依照先前的注額，艾力克斯小組獲得五萬分，總分為三十一萬四千分，周郁倫小組扣五萬分，總分為零分，依照本賽規定，積分低於一千分以下的小組將受到懲罰......」
「先等一下！」艾力克斯走過來，蹲在我面前說：「要不要來啟動特殊規則啊？」
「特殊規則？」
我疑惑問。
在我那充滿悲憤與懊悔的腦海裡，的確好像存在這麼一樣東西。
特殊規則，當參賽者積分降至一千分以下後即為完全戰敗，然而在懲罰降下前，若先啟用特殊規則的話，那本次戰鬥就會被當作『從沒發生過』！
「那就啟動特殊規則吧！」
我欣喜喊道。
「耶！太棒了！」
艾力克斯跑到欣薇身旁手舞足蹈，然後伸手揉起了她微微隆起的乳房。
「喂！你在幹甚麼？」
「幹甚麼？」艾力克斯邊解開欣薇制服的鈕扣邊說：「當然是幹你妹啊。」
「蛤？」
「蛤甚麼蛤？你不是同意啟動特殊規則了？」
「是啊，但是......」
「唉！你該不會沒記好特殊規則的內容吧？」艾力克斯戳著太陽穴說：「我就直說了，所謂的特殊規則，就是完全戰敗的一方將自己的兵器獻給敵方兵長，藉此來獲得僅僅一次的免處罰權喔。」
「甚麼？」
我使盡全身力氣站起，握拳朝他邁進。
「周郁倫先生，請您冷靜點。」
歐瑞格坦伸手勸阻，但滿腔怒火的我將他推開。
「與其把她給你這垃圾，我還不如帶她一起去死！」
「伊芙琳，讓他閉嘴。」
伊芙琳聽聞，踢腿重擊我滲血的腹部。
「嗚喔！」
我再度抱腹癱跪，身心盡是痛苦。
「媽的！你在這鬼叫搞得我都沒興致了，歐瑞格坦，我要回我的房間。」
「好的，艾力克斯先生。」
「等、等等......」
我嘶啞地說，喉嚨如火焰焚燒般難耐，隨後鮮紅的血沫從我口中咳了出來。
「別擔心，郁倫先生。」歐瑞格坦說：「等艾力克斯完事後，我會幫你把欣薇傳送回去的，所以你也先回你的房間吧。」
「別......別這樣，拜託......求求你......」
我伸手吼道，不過手指所觸碰到的卻是漆上白漆的木牆。
我......被傳回套房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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