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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你的一年──2013小說創作回顧

千晴 | 2014-01-26 15:03:48 | 巴幣 6 | 人氣 350


  「其實是沒有那麼不想……」愛婕輕輕說,然後抬頭,「但是,不要只有這樣。」

  「大概很多人都有這個想法,我想……我也是。」這句話並沒有讓我遲疑太久才出口,但下一句就慢了些補上,「愛婕,我想我也感覺到幽靈了。」

  雖然很慢,我眼前的少女還是漸漸露出熟悉的笑容,即使是作戲也已經是她的一部分的那一種。

  「但是,幽靈終究是幽靈,那是人類活得更好所必須,卻不是活下來所必須,雖然只要是人都應該相信自己必須要活得更好──像是我想要努力的那樣。」

  我看她近乎無聲地低語,然後輕巧轉身,回到門邊時她回頭,眼睛似乎比往常的微笑更瞇。

  「……因為你讓我覺得就算長大也沒那麼可怕了!」



  「阿涼,請耐心聽我說,我希望妳和我還有這個小朋友都能平安。」他直視著前方的路,「但是我似乎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接下來我想做一件事,請妳不要打擾。」

  我以為他說完了,所以望著窗外的公路指標,但他又問:「妳願意相信我嗎?」

  「要我……相信什麼呢?」我反問,同時閉上眼睛。

  突然緊急剎車,熱流衝過我的耳際,車子裡瞬間瀰漫焦味,我張開眼睛時,況達轉身用登山小刀往雷希焦黑的脖子上一抹。

  「相信我希望妳能活下去。」我想我有聽到這一句話。



  「對不起,到了這種時候才想起祖靈。」秀虹低聲。

  秀月不想看現在的妹妹,彎身抓起一把主柱下的野草,攔腰就是一刀,但就算眼睛看不到,心中卻更清晰地浮現穿著國中校服的妹妹,抱著一包衣服和一塊肥皂,在搭上離開新部落的公車前,回頭對送行的姊姊甜甜一笑,然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讓妹妹借宿的同學幫她介紹到工作後,秀虹曾經從工廠打電話回家,一塊錢能講的話不多,只能讓已經病了的祖母稍微放下牽掛著的孫女,然而電話線捎回來的聲音越來越沉默,祖母的耳朵也隨著年紀越來越裝不下壞消息,然而有一天,就連祖母唯一聽得清晰的電話鈴聲都再也不響起。

  「是該想起來了,妳的心裡容不下祖靈,至少還想得到已經在祖靈身邊的kayngu吧?」秀月一邊說,一邊側耳,聽到背後倒抽一口氣,剎那利刃狠刮的快感與刺人的酸處同時湧上心頭和鼻頭。

三月 ~ 〈墜虹〉


  也許艾依曾有一絲懷疑,但他總是優先服從命令,生前、死後、正確、錯誤皆然,這一次大小姐錯得徹底,阿貝爾與艾依查庫的距離還是夠近,即使他的寶劍才剛從少女嬴弱的身軀拔出,仍然來得及化解艾依查庫引以為傲的絕對防禦。

  「艾……對……我……」

  絕對沒有聽過人偶這樣慌亂的聲音──或者是哀鳴?艾依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這些日子帶著自己和其他夥伴上戰場的那位大小姐,他軟弱的劍被阿貝爾輕鬆隔開,同時聽到背後的泣音:「對不起……都已經孬到躲進這個沒有神也沒有魔的舊日……」

  所以,這就是自己和眼前激戰的男人被歸類到「舊時代」的理由嗎?日復一日讓自己跟隨的女人,真的把意氣風發指揮著的戰士們看得如此不堪?他的大小姐,難道是真心認為麾下戰士不能在世界的戰場上跟所有人公平競爭?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要還要堅持戰鬥?

  艾依查庫覺得此刻的感覺熟悉得噁心,好像在不久之前還曾經處在這樣的境地,對了!如果他的頭腦再好一點,應該會更快想到這種感覺就叫「背叛」──不被相信、不被信任,儘管對方是他縱使不瞭解仍然全心相信著的那個人。

  沒錯,相信。



  他在慌亂之中握緊伸出的手,深深刺入掌肉的荊棘提醒他此刻處境,然後是腳踝上透膚的刺痛,還在往上爬,巴庫遲疑著要不要拔腿時,刺痛已經攀上褲管內的膝蓋,而手臂這邊也開始感覺到藤枝貼膚的侵犯。

  環腰突然一陣重擊,或許是掙扎中打上的枝條,也不例外纏上他的身體,已經傷痕累累的襯衫在少年的扭動間翻高,露出腰間一截沒有曬太陽的蒼白,打開讓荊棘長驅直入的大門。

  但無論哪處都沒有比上他此時的眼睛刺痛,巴庫感覺到液體溢出他緊閉的眼框,不知該不該慶幸這一刻他完全沒可能看到液體的顏色,也就是在失去視覺的此際,他才明白幻宮神獸的真身。

  是的,這整座漫無邊際的薔薇花園,就是神獸的本體。



  安娜的笑容沉了,墨色的眼睛更顯深邃,淡淡道:「如果說身在帕潘德里歐家的是我而身在梅特格里耶家的是妳,今天就會是我在廚房裡等待面試遇上從森林溜回家的妳,難道蓓蘭卡姊姊相信宿命論嗎?」

  「宿命論指的是純粹的機率嗎?」蓓蘭卡抬頭,蔚藍色的眼睛對上少女的黑眼,「世界上不會每件事都能由人類的意志決定,再說,人類的意志也不一定是良善的。」

  「但比起馬克士威的惡魔,我寧可一切抉擇都由人類來承擔,無論是好是壞。」安娜的聲音透出少年人獨有的堅決,同時挺起她年輕的胸脯。

  「能夠在大量無法改變的控制變因中盡可能發揮手上的操作變因,我覺得就是名為『人類』的賭徒最值得活著的時刻喔!」蓓蘭卡的淺笑在話語中逐漸變深,到最後彷彿她一開始根本沒有真心笑過那樣,燦爛不已。




  「小時候一直都在前兩排。」愛雲的視線小小的桌椅上逡巡,「升上四年級終於發現自己換到第三排了,但畢業已經總是到不了最後一排。」

  白苓把手掌擺到小愛的頭頂,即使已經站在講台下,她舉起手越過小愛的身高還是毫不勉強,小愛抓下那隻手,握進自己的手心。

  「嘖,都是灰塵欸!還弄我頭髮。」

  「我想摸嘛。」白苓指頭鑽出愛雲小一號的手,玩弄她因為傾身垂到下巴的髮尖。

  小愛用掌心壓住好動的指頭,輕斥吹到白苓面上:「不行,要聽老師的話。」

  白苓輕咯出笑聲,應道:「妳站上去就是老師了嗎?」

  「真的喔!」愛雲圓亮的眼睛一本正經低凝,「以前我在這裡當過助教,主要是教小朋友算數學。」

  白苓停下動作,視線描著少女年輕的輪廓,好一會兒才說話:「那不就是妳還很小的時候?記得妳去上城已經兩年了?」



  奇異地的孩子每天都要賽跑,從下午跑到傍晚,老鼠的孩子、麻雀的孩子、壁虎的孩子、烏鴉和蒼蠅的孩子,所有孩子都要賽跑,魔女也要參加,佐萊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個,大家都追在她後面,一直跑啊跑。

  沒有起點的跑步比賽也不會有終點,就像開始的時候那樣突然,結束的時候也只是徒然結束,但比賽總是要頒獎的,佐萊要負責頒獎典禮,因為她是奇異地唯一的魔女,她挖空了身上的魔法口袋,滿足所有孩子想要的東西,老鼠要硬梆梆的東西磨牙、蒼蠅圍著甜滋滋的東西嗡嗡轉、烏鴉看到亮晶晶的東西就直了眼,壁虎啾啾地笑、麻雀吱吱喳喳說三道四。

  我既不喜歡賽跑也不想要獎品,遠遠看到她們的頒獎典禮,我就停下腳步,太陽很熱、書包很重,我什麼也不做,只是等著她們結束,直到地上剩下佐萊一個人,我才走過來……對,我來了。

  哭什麼?愛哭鬼?魔女是不會哭的,因為魔法會把眼淚變不見啊!

八月 ~ 《愛麗絲的沉睡》(未公開)


  赤足一蹬,瞬間衝上腦門的熱血來不及阻斷聽覺,在打擊耳膜的鼓鼓脈動間,她聽見板凳在磨石子地上滾動的匡啷啷,洋風的薔薇紋腰帶縱使料子頂好,也縛得她頸子燥紅,失了衣帶的棗紅小紋和服敞襟晃漾,露出純白襦袢,衣擺下懸著的白足兀自抽動。

  視野消失的瞬間彷彿看到蔣水旺第一次趴在她身上時的表情,如此軟弱的樣子讓她在失去自持前的片刻還想著這個男人是否真能在古倫美亞為她找到位子,但陳樂眉還是由著唱片製作人把她壓在辦公桌上,然後在閉上眼睛的時候聽到謝芳村不曾讓她聽見的聲音。

  只有謝芳村從來沒有邀她去北投旅行。



  我去年八月退伍之後,在家裡窩了半年,也不是沒有找工作,只是經過幾次丟履歷、幾次試用和幾次辭退,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睜開眼睛到閉上眼睛都在家裡也無所謂的狀態。

  過年的時候,看不下去的大姨丈在飯桌上說他們醫院年後要約聘一批新的傳送人員,大姨丈在市郊一間規模頗為龐大的醫院當出納組長十幾年,錢管多了多少會覺得過人一等,總是義不容辭為每一個牽得上關係的人拿主意。過完年家裡又冷清起來,媽媽終於受不了和我大眼瞪小眼,於是我出現在醫院的面試,也不知道大醫院裡一個小小的出納組長有什麼份量?總之我在二月底開始工作。

  對了,還沒有解釋過什麼是「傳送人員」吧?就像城市仰賴著交通,醫院的運作也仰賴著我們傳送,我們是郵局、計程車、也是外賣,病人的檢體要送到檢驗部化驗是我們運送,每天要吃、要打的藥是我們從藥局送回病房,病人離開病房做檢查,我們要推床、推輪椅或純粹帶路,如果跟醫院訂便當的話,每天三餐也是由我們送到病房。

  以前唸書的時候──不,就算到了畢業、退伍之後──我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醫院裡工作,我的興趣和後來念的學校都跟醫療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甚至小時候最討厭診所的藥水味!有時候在忙碌的大夜班突然回神,想到自己正在醫院的走廊上匆匆行走,為的是把一支血液管、一包藥送到該去的地方,就會有種不可思議到超現實的現實感。在醫院的日復一日中,她們拗口的名詞也開始成為我舌頭上最普通不過的語句,O2閩南語叫酸素也就是氧氣桶,亞培不是奶粉而是控制點滴的機器,monitor在3C商場是電腦螢幕,在這裡則顯示著心跳一折一折的曲線。

十月之一 ~ 〈病床叛逃〉


  看到我放緩腳步,慢慢與她並肩,她抬頭對我露出一百分開心的笑容,黏作一條條的黑髮垂下她的額頭,好像爬在南瓜上的蜘蛛腳,我把外套脫下,讓蝙蝠的翅膀一起加入萬聖派對,她抓緊了根本不可能包得住她的黑夾克,臉上只露出一瞬間驚訝,然後笑容便上升到一百二十分。

  「長均,我最喜歡你了!」

  那個瞬間,我以為會發生什麼事,但她的右手還是以我的左手左下十公分為中心擺動。

  「嗯,我也是。」我看著柏油路的遠方,拔掉翅膀的蝙蝠假裝自己是老鼠,小心把肚子裡的鳥聲啾啾藏起來。

十月之二 ~ 〈南瓜與蝙蝠〉


  莫奇張開眼睛前,最感覺到的是臉頰上冰涼觸觸碰,她顫動一下,然後睫毛掙脫彼此的束縛,在眼瞼之外,是與自己相似的臉。

  「我把衣服還回去了,走吧!」

  「好冷。」莫奇縮著肩膀,把自己從椅子上撐起來,「你循環不好。」

  巴庫沒有說話,只是往教室外走,莫奇環顧四週,遍尋不著她的書包,直到她抬起頭,才見到已經在走廊上的弟弟兩肩各掛著一個一模一樣的暗紅色書包。

  踏出校門的瞬間,莫奇加快了腳步,經過巴庫身邊時,拉拉右肩上的背帶,把自己的書包接了過來。



十二月沒有是因為都在寫年卡的短文,寫好的都寄出去了
《湛藍之彼》當然是還有在寫,不過不想同一篇作品收錄兩次
十月的兩篇都覺得十分有代表性,所以都收了,總計回顧中還是有十二篇


本年度的發現:
* 今年的長篇《湛藍之彼》陪著我跨年了,希望在農曆年前寫完。
* 短篇〈墜虹〉和〈病床叛逃〉是見證年歲增長的寫實向,尤其後者是融入自己的生活體驗,果然實感上層;前者則是寫完覺得想撕紙(摔硬碟?),但回頭覺得以文筆來看是今年之最,從頭到尾都很想截。
* 星璃住人伴我大半年,快要可以獨立製表了!第一次寫活動文寫到覺得有接近正事的水準,也是突破吧?
* 為了陳樂眉寫的前傳是本年度詞藻之最,但老實說這種文章我自己懶得看,所以不是我心目中的文筆之最。
* 《愛麗絲的沉睡》是未發表也未完成的長篇,因為寫太久有斷尾可能,不過節錄的這段是本年度我最喜歡的小說段落。
* 回顧中最喜歡的台詞:「……因為你讓我覺得就算長大也沒那麼可怕了!」
* 最想對大家說的話:「能夠在大量無法改變的控制變因中盡可能發揮手上的操作變因,我覺得就是名為『人類』的賭徒最值得活著的時刻喔!」




創作回應

月亮熊
一年回顧好棒喔!
千晴好久沒在這裡了,是不是都在創革XD?
2014-01-26 15:07:37
千晴
其實是寫的速度變慢了,就比較久才更新一次
發表作品的話還是這裡為主,不過創革那邊有些遊戲筆墨,看起來熱鬧些
2014-01-26 15: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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