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蜘蛛、人

　　我依然懷疑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夜裡的半睡半醒中，牠悄悄來到。帶著絨毛且龐大的身軀色彩斑斕，但八隻腿的腳步聲卻又輕盈無比。牠攀上了我的手臂，四處游移尋找最好的用餐風景。

　　最後，牠就這麼在我的左腕上--狠狠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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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蜘蛛吧。」我說，聲音裡滿是猶豫，畢竟就連我自己也不大確定：

　　「半夜發生的事，馬上就痛醒了，只看到一個很大的影子竄到桌子底下……嘖，一直到現在我都不敢靠近那張桌子呢。」

　　醫生點了點頭，並將我的左手翻來覆去的仔細檢查：

　　「你自己有什麼感覺嗎？例如痛之類的。」

　　「呃……除了一點點痛以外，還有點癢癢的，但怎麼抓都沒什麼效果，要用力按壓才能稍微止癢。」

　　「好，其實就我現在看來只是普通的咬傷而已，應該不用擔心有什麼太過嚴重的毒性，到時候用消炎藥膏擦擦就好。還有哪裡有問題嗎？」

　　我搖搖頭，估計也就只是這樣了。

　　雖然我很清楚被蟲咬個一口就來醫院有些小題大做，但在中南部生活四年的經驗告訴我千萬別輕視那些小不拉幾的傢伙。舉例來說「隱翅蟲」就是一個耳熟能詳的駭人存在，畢竟單是碰到這種蟲的體液，數週內就會造成傷者持續性的潰爛，嚴重的或甚至會引起蜂窩性組織炎哩！

　　「唔……」

　　不過，這種肉癢皮不癢的癢法倒也相當詭異。但在拿到藥膏之後，對於這一點點稀奇的地方也就變得不以為意了。

　　一週之後，我對於那晚所發生的事早已淡忘，手腕的傷也好了許多，不過時不時的發癢偶爾還是會發作。

　　「差不多得回診了呢……」

　　望著空空如也的藥盒我如此嘆道，將之丟到垃圾桶後便繼續手邊的工作。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整間辦公室除了難以聽清的耳語外，就剩下整齊劃一的鍵盤敲打，為了自己的薪水，沒有人敢輕易停下，深怕自己會被上司扣以偷懶的罪名並扣薪。而身為這其中份子的我也不例外，雙眼盯著螢幕、雙手敲著鍵盤，除了稍微喝口水外都不曾停下。

　　好死不死，左腕又在這時癢了起來。

　　「嘖……」

　　隨便抓個兩下，我再次投入工作。哪知道這回跟以前完全不同，才開始工作沒多久，手腕又再次癢了起來……這也太過頭了吧！

　　「嘿，小心點，經理剛才就在看著你囉。」

　　雖然沒有轉過頭，但一旁的同事仍對我好心提醒。反正既然橫豎都是癢，抓完這次之後我索性不打算去管了，隨意拿幾條橡皮筋便往手上套去，這樣多少能夠止點癢吧？

　　但誰知道呢？不套還好，套上去沒多久、我的左手竟然開始抽筋了！

　　「靠，現在是怎樣？」

　　現在已經不是抓不抓了問題了，抽筋的左手就連好好打字都做不到。身在不遠處的經理也似乎注意到我這裡……嘖，在被指責之前我得先想辦法躲過去才是！

　　「啊啊，尿急尿急！」

　　連忙起身，我逕自往廁所快步走去。也許這樣並不能根治我的問題，但天殺的，我還是得在這尿遁的三分鐘內找到原因！

　　可是就在我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從外頭迎面而來的女同事就在此時驚聲尖叫！

　　那叫聲之慘烈彷彿有人拿刀威脅她似的，而我自己卻是一頭霧水。身後仍在工作的同事們也驚覺到這個情況，紛紛放下工作並往門口這靠了過來。哪知道還沒靠近，他也都接連發出驚呼、一個個後退走避！

　　「怪、怪物呀--！」

　　什麼？怪物？在哪裡？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我措手不及，就連左手抽筋的事情也都拋在腦後。只不過，正當我要躲到同事身邊時，他們竟然……竟然開始拿東西扔我？

　　「別、別過來呀！」

　　「滾遠一點！怪物！休怪我對你好看！」

　　他們口中的怪物……指得是我？

　　看著他們驚恐的眼神，我直覺這不是玩笑，但怎麼可能連我自己都沒發現變成怪物的事實？為了迴避他們的恐懼，我立刻跑了出去。一路上，所有人見到我不是尖叫就是逃跑，有的甚至還當場昏倒，顯見這並不是什麼無聊的玩笑。最後，也不知是潛意識選擇還是命運使然，我躲進了廁所、將門反鎖。

　　「怪物？我怎麼可能會是怪物？再說，人又怎麼可能突然變成怪物？」

　　這種不切實際的情形會發生在現實？我怎麼也沒想過。為了讓自己冷靜，打開水龍頭就是先把臉給洗一洗--哪知道就在這個當下，我真的遇見怪物了。

　　那是出現在另一個世界的傢伙。他渾身青筋浮起、五官扭曲，像是腫瘤一樣的玩意兒更順著全身脈絡收縮、隆起……而這個傢伙，就是鏡中的我！

　　「這……這是怎麼搞的？」

　　沒有錯，那確實是我。摸摸自己的臉，我能明確感受到臉部每一個不正常的突起，那些腫瘤的鼓動更是清晰。

　　--而且，又開始癢了。

　　這次不僅是手腕，全身都充斥著這種癢，我的四肢更因此劇烈抽筋，難以忍受的痛癢之感瞬間便把我折服在地！

　　然而，在這完全鎖死的空間裡，我怎麼呼救都沒有人回應。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發生在我身上的症狀也愈發加劇，但我的心中卻是滿滿的問句。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到底錯在哪裡？身體又是哪邊不對勁？一切的一切如同漩渦，讓我一次次在痛楚與昏死間不斷浮溺。

　　--就在「啪！」的一聲輕響，我的身體終於告知謎底。

　　「蜘……蛛？」

　　是的，蜘蛛。

　　蠕動著的腫瘤一一破裂，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便跟著蜂擁而出。牠們在我身上四處爬行、啃咬皮膚，身體瞬間成為這些小蜘蛛的美食，而我對此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蜘蛛的現身，發癢與抽筋的症狀更加嚴重、無法自己。而且此時此刻，我就連呼喊救命也辦不到！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除了蜘蛛從我皮膚底下冒了出來，就連我的嘴巴、鼻子、耳朵……甚至於之前被咬的舊傷，現在都開始湧出蜘蛛絲！銀亮的絲線四處沾黏，很快就肆無忌憚的佔領了我的身體、以及視野中的一切空間！

　　啊啊……原來那種發癢的感覺……是蜘蛛嗎？

　　彼得．帕克給蜘蛛咬到變成了蜘蛛人，而我被蜘蛛咬到卻只是成了……免費的吃到飽？

　　「去……你的……」

　　不用一會兒，我的視野便陷入黑暗。無論原因是蜘蛛、亦或者是蜘蛛絲……這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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