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羊媽媽　第二章　第一個被塞入石頭的　01

　　什麼都聽不到。

　　並不是看不見東西，眼前一切實在明亮的過分，但也因此讓曉鐘什麼也無法看清。他揉了揉雙眼，刺目的強光才終於緩和了些。

　　然後，他看見了。

　　這是條熟悉的長廊，但卻也不是那麼完全相像。如果以人來比喻，就像明明看見了老朋友，但對方怎麼也不肯認帳似的。

　　所以，到底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曉鐘自己也搞迷糊了。但他可以肯定，這種陌生感絕對不是時間的關係。

　　但，這條長廊他也真的是再清楚不過。

　　牆面上鋪滿著五顏六色的小磁磚，紛紛排列出花朵的模樣。曉鐘可以認出來第一朵是牡丹，第二朵則是雛菊。在他的印象中，花就是這麼排列著。

　　可是，他印象裡的花是彩色，而這裡則只剩下黑與白的濃淡變化。

　　另一邊，鐵欄杆也跟記憶中一樣隨著矮牆延伸，哪個地方被人塗鴉，哪個地方受到重擊凹下，這也是曉鐘所清楚不過的。

　　只不過，欄杆上腐朽直至凋零的鏽斑、卻也是記憶裡不曾有過的。

　　再往前看去，景色已不像一開始那麼刺眼，但當他一看清時，那無限延伸的長廊實在詭異得可怕。他根本就看不見盡頭。

　　當然，他所知道的長廊根本不是這副模樣。

　　「這裡到底是……呃？」

　　一個影子迅速從眼前跑過。

　　沒有聲音，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半點預兆。對方個頭矮小，一頭長髮就這麼逆風飄揚、並隨著每一個小小的腳步上下晃蕩。那是在曉鐘腦海裡跑過不下百次的身影，就連洋裝上的每一個黑色圓點都如此令他記憶猶新。

　　一時間，曉鐘的雙眼一陣炙熱。

　　「……喂？」

　　自己有喊出什麼嗎？

　　就像一開始所聽到的一樣，無論他如何努力，自己就像嘴巴開合的金魚、什麼也叫不出來。他只能看著對方越跑越遠

　　嘴裡能夠呼之欲出的，只有沉默掙扎的沙啞聲響。



　◆　　　　　　　　　　　　◆



　　「……啊？」

　　當曉鐘發現時，那道淚痕早已乾去大半，他也沒有擦去的打算。眨眨眼，眼淚流過的地方有些發涼、有些緊澀，這是他幾乎忘記的感覺，此時此刻當然也感慨無比。

　　然而，這種感覺只持續了幾秒，旋即便被左手的痠麻給取而代之。

　　「唔……現在是什麼狀況？」

　　左手動了動，僅剩下指尖末梢仍有一丁點感覺，其餘只剩下沉重。曉鐘試圖爬起身，但他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簡直可說是動彈不得。那不僅僅是因為左手麻木的關係，而是整條手臂都被某種東西給壓得難以動彈！也在此時，曉鐘這才驚覺到一個問題：這裡是哪裡？

　　天花板？自己房間的；棉被？自己房間的；努力轉頭看看周圍一切擺設？也全都是自己房間的。從這些情況初步了解，曉鐘確定是在自己家沒有錯。

　　可是，左手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跟昨晚發生的事情有關係嗎？回想起來，他只能依稀想起令人不快的網站、以及最後迎面而來的衝擊……

　　「痛……我的臉？」

　　就跟動彈不得的左手一樣，曉鐘的左臉也正隱隱發疼、腫脹不堪。值得慶幸的是，並沒有半顆牙齒因此失蹤……也就是說，是建強他們把自己給送回家了嗎？那麼，左手的情況又是……

　　「嗯——人家已經吃不下了啦……」

　　曉鐘沉默了下來。

　　之所以沉默除了這聲音突如其來，他更驚訝自己對其是如此熟悉，以致於好一陣子無法言語。再一次的，曉鐘強迫自己思考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但腦裡充其量只有問號在裡頭瘋狂打轉。

　　看樣子，假使他不開口是什麼也無法知道。

　　咬緊牙，這回他不再打算移動左手，而是針對雙腳下了指令。就看他兩腿一曲，旋即將棉被給一腳踹開！那害自己失去自由的元凶果然就躲在棉被裡頭——白茵茵！

　　「唔咕……好撐……」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大女孩已經霸佔了曉鐘的左手已久，彷彿將它當成鬆軟的枕頭躺到麻木，口水更是流得他滿手都是！即便自己現在沒有任何感覺，但看在他眼裡依然有些噁心。掙扎了好一會兒，他這才終於從茵茵的束縛中掙脫而出！他甚至還因此滾下了床！

　　「痛、痛、痛……」

　　不僅是跌傷而已，血液循環的那幾秒幾乎讓曉鐘站不起身，一直到那痠麻感全數退去才有辦法自個兒爬起來。

　　「我還想吃嘛……」

　　原本還想將茵茵挖起來好好質問一番，但看到她依然躺在床上直流口水、模樣幸福到讓曉鐘都不忍將其吵醒。雖說這個早晨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但誰叫對方是自己最寶貝的女朋友呢？曉鐘不自覺苦笑了一下。他將茵茵嘴角上的唾沫細心擦乾淨，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把棉被蓋好後，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

　　「唉呀，你起來啦？」

　　一出房間，馬上就在門外撞見自己的母親。從她那親切笑容與手中的兩個三明治判斷，她肯定是想讓自己的兒子與未來媳婦有頓美好的床上早餐。曉鐘暗自吐了吐舌，縱然十年沒見，一早就來這種排場也過頭了些。

　　「媽，茵茵還在睡，早餐還是先幫她留著吧。」

　　「唉呀，有這麼累？你們昨晚偷偷幹了什麼事情嗎？」

　　「……妳想太多了。」

　　「不用害羞啦！我跟你爸以前也都這麼走過來的呀！」

　　「就、就真的沒什麼啦！總之妳先下樓，別吵到茵茵睡覺！」

　　「喔？才幾年不見，自己老媽都比不上女朋友了是吧？」

　　「我才沒這麼說呢！根本是妳想太多！」

　　夾著三明治，母子倆就這麼在樓梯上推擠了起來。雖說有些尷尬，但曉鐘卻不自覺在與母親的鬥嘴中感受到了幾分溫暖。十年不見，即使皺紋多了些、頭髮白了點，但那個性卻怎麼也不曾改變，這也許就是親情特別的地方吧？

　　可是，這感覺才剛持續沒有多久，眼前的衝擊立刻就讓曉鐘為之悚然。

　　「早。」

　　簡單的招呼、簡單的微笑，但相對於此，曉鐘的內心卻是複雜至極，就連招呼都忘了回——方建強，此時正向他揮手、面帶歉意。

　　「你的身體還好吧？」

　　另一邊，楊競超則端著熱咖啡出聲問候。就像是這一切稀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