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黑色人形物體事件的受害人總共有二十二人,其中四個人在逃跑時跌倒受傷,另外十八個人都因為見到黑色人形變化成的人類而陷入恐慌,被送進醫院觀察。
柊木高中的操場雖然透過光之美少女的力量恢復原狀,但襲擊校園的怪物還是瞞不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光之美少女的存在沒有曝光。
現在對桐加她們來說有三個問題必須釐清。
第一,出現在綾海面前而且讓她情緒直接崩潰的人物是誰。
第二,薩拉琳為什麼會跟常光良奈認識。
第三,綾海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毒藤領域的新幹部芬普洛召喚出的黑影狀怪物暫時消失,但是不解決掉綾海無法變身的原因,危機就無法解除。
包括有莉在內的所有人,現在都在常光家的客廳集合。維持人形的薩拉琳站在角落,顯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小綾海。」
友羽蹲在神色茫然的綾海面前,用溫柔的聲音安撫她。
「沒事的,只要冷靜下來一定就能重新變身的!」
綾海沒有回應,只是低著頭,身體不自覺地顫抖。
「綾海,到底發生什麼事?」
聰次郎心裡已經有頭緒,他滿臉擔心地蹲下身用手搭著她的肩膀:「難道說又是以前的那件事?那不是妳的錯,那是……」
良奈用手勢阻止聰次郎再說下去。
「綾海……妳是不是有什麼事隱瞞著我們沒告訴我們?還有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孩子的爸,你以前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你一直都在瞞著我嗎?」
「……對不起,良奈。」聰次郎知道這件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只能道歉。
「因為綾海希望這件事情可以保密,我也想說等到有適當的時機再告訴妳……」
「這不是爸爸的錯,不要怪他。」綾海連忙為聰次郎辯護:「這是我自己的要求。」
良奈輕輕抱住綾海,溫和地安撫著她。
由音想要開口,但桐加也用手勢示意她不要插話。
綾海一開始還是沉默,但漸漸地開始發出細微的哭泣聲。
「我們還是暫時先離開吧。」
當桐加決定先讓綾海跟家人獨自對話時,綾海說話了。
「……我騙了妳們,對不起。」
所有人都不懂綾海的意思。
「我會告訴妳們真相……對不起,我一直沒有把這些事說出來,我其實……其實是沒有資格成為光之美少女的爛人……」
「桐加姐,聽綾海姐說以前的事吧。」由音的意見相反:
「要是不知道綾海姐為什麼痛苦,那就找不到綾海姐失去力量的原因。」
「而且我也想關心小綾海的狀況啊!」友羽附和。
桐加也認同,所以向綾海開口:「綾海,我們都想幫妳,我們都會把妳的故事聽到最後。」
綾海本來就想要這麼做。
※
常光綾海出生在一個還算富裕的家庭裡面。
父親是保健食品公司的幹部,母親則是營養學家,綾海的童年時代過得很幸福,父母也都非常愛著她。
因為綾海遺傳到了媽媽漂亮的臉蛋,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她就常常被人稱讚非常可愛,她也過著像公主般備受寵愛的生活。
但綾海沒有因此就變成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父母相當注重對她的教育,時常教導她正確的待人處事道理,綾海也不會因為自己有可愛的容貌而驕傲。
長得可愛再加上個性溫和,在升上四年級以後,綾海依然相當受歡迎。
在四年級的時候,班上有一個名叫金成稜香的女孩。她的黑髮很漂亮,總是綁著兩條垂到肩膀旁的羊角辮髮型,頭上綁著顯眼的藍色蝴蝶結,笑起來也很可愛,是一個充滿朝氣的小女孩。
綾海跟稜香兩個人認識四、五天後就開始變得要好。因為兩人喜歡看的漫畫都是《靈界麵包店》的作品,加上遇過的經驗很相像,所以馬上就變得很合得來。
綾海在學校雖然很受歡迎,不過還沒有交到非常要好的朋友,能認識稜香讓她很開心。
兩人在下課時,常常興高采烈地一起討論漫畫《靈界麵包店》的最新連載進度。
「小綾海,妳覺得柏木最近會不會背叛小麥崎店長一行人啊?」
「柏木的話應該不會吧,她的性格一點也不適合,但是那個松岡同學就很有可能叛變了,因為他很可疑啊……」
《靈界麵包店》是有點冷門的作品,綾海第一次遇到有追同一部作品的人,真的聊得很開心。
熟悉彼此以後,綾海也會邀請稜香來家裡玩。當時常光家住在公寓大樓裡面,學校放學的時候爸媽還在上班,兩個人在客廳裡一起收看電視節目還有一起寫功課,相當開心。
稜香家住在離學校還有綾海家都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所以時常會騎著一輛粉紅色的腳踏車。稜香從國小二年級的時候就會自己騎腳踏車上學,綾海一直到三年級才學會。
不只一起寫功課,綾海也曾經到稜香家裡作客。稜香的媽媽也很喜歡自己,在稜香去洗手間不在現場的時候也偷偷告訴綾海,希望綾海可以照顧稜香。
那個時候,綾海與稜香是最好的朋友。
不過等到升上五年級以後,兩人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事件。
五年級分班後,綾海的交友圈多了不少新的成員,但同時也有不少麻煩人物出現。
兩人的班上有一個姓古幡的女孩子,看兩個人很不順眼。跟在古幡身邊的小團體成員,當然也跟著討厭兩個人。
一開始古幡只是故意到兩人面前故意找理由吵架,綾海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在古幡面前會不禁退縮,但稜香比較強勢,會出來保護綾海。
過了一星期,古幡的目標就轉移到綾海身上。
像是把綾海的鉛筆盒藏到別的地方去,或是在綾海的椅子上灑上膠水,或是偷塞寫了罵了的話的紙條。在那之後,綾海才知道這種行為就是所謂的霸凌。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綾海,回家以後不敢把事情告訴爸爸或媽媽,只敢跟稜香兩個人一起討論這些事。
「把膠水倒在椅子上也太過份了!」稜香相當憤慨:「直接去找古幡打架吧!」
「等等……這樣會讓事情變嚴重啦。」綾海制止她。
「是古幡她們先來的!被人欺負就要反擊回去,我們要百倍奉還!」
「這裡又不是半澤直樹的世界……」綾海苦笑。
最後,稜香決定要是古幡她們再來找麻煩,就由她出來跟古幡和古幡的跟班對抗。
稜香真的比自己想的還要有勇氣,當古幡的跟班出手推人的時候,稜香也直接推回去,甚至在教室裡打起來也不在乎。
綾海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她總覺得自己不能一直依靠稜香。
事情發生在綾海決定想辦法後的第四天。
那天放學,古幡一行人很難得地提前離開教室,平常放學的時候她們總是會想辦法找綾海麻煩,但今天卻不見人影。
稜香今天有事要先回家,不過她剛才因為肚子痛先到洗手間。本來綾海也打算直接回去,但是她突然想起自己跟稜香借的作業簿忘記還給她,於是繞到學校後面的停車場去。
綾海沒看到稜香,可能還沒過來,她的腳踏車應該停在附近。綾海試著尋找稜香的腳踏車,結果卻先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古幡還有跟她要好的三個同學,現在居然在這裡。除了她們四個人,古幡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國中生,綾海沒看過那個人,但那個人看起來就像不良少年一樣,綾海有種厭惡的感覺。
她們五個人沒有發現綾海,而是在停車場來回尋找什麼。不一會,古幡在一輛腳踏車前面停下腳步。
那是稜香的粉紅色腳踏車。古幡像發現獵物般發出尖銳又討厭的笑聲,然後她從口袋裡拿出一件工具,另一隻手抓住稜香的腳踏車握把。
那是一根大斜口鉗。古幡扯住腳踏車的剎車線,用恨不得把它剪爛般的痛恨表情抓著斜口鉗把剎車線剪斷。其他同夥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綾海不禁摀住自己的嘴巴。她不清楚古幡是預謀還是臨時起意,但她真的在破壞稜香的腳踏車。不是刮壞表面這種小破壞,而是把煞車線直接剪斷這種充滿惡意的破壞。
綾海第一個想法就是要通知稜香這件事。她轉身,左腳無意地踢到旁邊的腳踏車,聲響引起古幡一行人的注意。
「妳要去哪裡?」
跟在古幡旁邊的國中生衝上來,隨即朝綾海腹部使出一記重擊,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倒在地上。
「妳想要偷偷告密是不是?給我過來!」
國中生一把抓住綾海,把她拉到遠離停車場而且沒有人看見的牆角。
「古幡同學……妳怎麼可以破壞稜香的腳踏車?」
聽到綾海擠出的問題,古幡不在意地笑了:「因為她那種囂張的態度讓我覺得很不順眼。所以我就動手啦。」
「要是稜香受傷的話怎麼辦?」
「那又關我什麼事,誰叫她要那麼囂張,受一點傷學一點教訓才好啊!」
古幡的其他跟班們也心情愉快地發出笑聲,一點也不覺得良心不安。
「妳們想怎樣?」
「不怎樣啊,只是要妳安靜一點,不要去跟金成那傢伙多嘴!」
綾海反抗,但那個國中生用力把她按在牆上不讓她移動。
以前爸爸曾經教過自己簡單的格鬥術,只要冷靜下來,綾海就算打不過對方,當下應該也能夠逃脫。
但綾海因為恐慌,身體不聽使喚。
她當下只是害怕地試著甩開陌生少年的手,試著逃離這個地方。少年用力壓住還只是小學生的綾海,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綾海試著大叫,少年反而把手伸過來摀住她的嘴,這時綾海朝著他的小指用力咬下去,少年痛得退後幾步,古幡也被他撞得跌倒在地上,綾海趁這個空檔,連忙逃離現場。
——一定要趕上才行!
綾海心裡現在只有這個念頭。
要是稜香沒有發現,然後直接騎車回家的話就完蛋了。
綾海腦海已經出現許多好友遇到意外的想像畫面,再不趕上的話,綾海會後悔一輩子。
等綾海趕回現場,她發現原本停在那裡的腳踏車不見了。
「怎麼會!」
綾海不顧一切衝出校門,想要追上稜香。她用LINE傳了幾次訊息,但都沒有回應。
就算跑得氣喘吁吁,綾海還是拼盡全力往前跑。
跑過路口以後,綾海終於看到熟悉的身影。稜香騎著腳踏車一路通過好幾個路口,綾海用盡全力跑也開始有點難追上。
「稜香……等一下……」
稜香這時終於聽到綾海的聲音,然後想把腳踏車停在路邊。
但這時她才注意到,腳踏車的剎車失靈,不管怎麼按腳踏車都停不下來,腳踏車依然用同樣的速度前進。
慌張的稜香想用別的方法讓腳踏車停下,但慌張的時候讓她的注意力降低,結果沒有注意到眼前的路口是紅燈,而且左邊的路口已經有一輛白色轎車直接行駛過來——
「……!」
稜香整個人連同腳踏車都被高速行駛的汽車撞飛,然後摔在近十公尺遠的地上。綾海發出尖叫,趕緊跑過去察看狀況。
稜香全身是血倒在地上,完全失去意識,腳踏車就跟被揉成一團的廢紙一樣扭曲變形;因為剛才的衝擊力再加上撞到空地的磚牆,稜香的雙腳用光看就非常非常痛的角度扭曲,全身到處都是擦傷,像被折斷雙手的娃娃躺在地上。
「稜香……稜香!」
綾海跪在地上,心跳快得亂七八糟,腦中也什麼想法都沒有。
她只能流著眼淚然後發出悲痛的叫聲。
※
救護車趕到現場已經是六分多鐘後的事。
稜香被送進手術室搶救,綾海則呆站在外面,只能無助地哭泣。
爸爸媽媽也趕來了,稜香的父母也來了。
綾海仍然一片混亂,她連站都站不好,只能靠在椅子邊用手撐著身體,意識處在半夢半醒般的狀態。
門口傳來的嘈雜聲音讓她從夢中回想回到現實,原本緊閉的手術室大門開了,醫師與護理師的聲音也如調整後的擴音器般清晰。
她忘記醫師那個時候說了什麼,但稜香的媽媽聽完後不禁發狂似地跪在走廊上,完全無法控制地大哭著。
古幡一行人的惡行因為被停車場的監視器拍到,結果遭到退學。她剪斷稜香的煞車線導致金成稜香身亡,未來很有可能會被法律制裁。
古幡完全沒想到稜香居然死了,聽說她聽到消息的當下發出像發瘋一樣又哭又笑的聲音。
但她會不會被判刑已經不重要了,古幡那之後有沒有發瘋也不重要。
爸媽決定讓綾海轉學到別的國小。綾海再也沒有看過稜香的家人,也沒有跟以前班上的同學進行任何聯絡。綾海也不想看到他們。
綾海做了無數次的惡夢,在夜半時分醒來時,永遠為自己那時犯下的錯誤懊悔。
而且綾海內心的陰影留下了後遺症。她沒辦法騎腳踏車,她光是看到腳踏車就會想起當時的可怕畫面,甚至會有想嘔吐的反應。
事到如今再怎麼後悔也無濟於事了,但綾海卻始終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因為自己怎麼樣都沒辦法從稜香被汽車撞死的陰影中走出來,那之後一個月的時間甚至參加了一個月的心理諮商,之後情況才慢慢好轉。
某天晚上,綾海再次因為惡夢醒來。
她坐在床上喘氣,看著自己的手。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
綾海抓抓自己的短髮,自言自語。
自己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真的好嗎?
但是自己又不知道要如何前進。
但是──
自己果然還是不甘心讓現況繼續下去。
如果自己有足夠的力量,或許就可以阻止悲劇發生。
如果自己變得更強的話。
想到這,綾海暗自下定決心,接下來絕對不會再讓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