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晚餐時間異常的混亂,至少在曦看來是這樣子沒有錯。
比起早上與中午比較溫和舒適的氣氛,晚上的狀況就如同是以前西部地區的瘋狂酒店一樣.......但是說是這麼說曦只是從書中理解到那種氛圍而已,幾乎是諾亞地區的所有人類都在這個時間點一同聚在妖貓旅棧中,舉著酒杯高談闊論,整個大廳間鏘鏘作響的刀叉碰撞聲與酒杯互碰聲相互交錯,還加上大家的歡騰笑聲。
這就是在這個末日中維持著人類最後娛樂的模樣吧,因為年紀還小艾米娜只給了她果汁,曦一邊啜飲著手中的玻璃杯一邊觀望著整個場景,同一桌的久彌分食著桌上的食物順便與赫爾聊著天,不時傳來開心的歡笑聲,而比較令人擔心的赫爾和加特斯也在剛開飯後先互相尷尬沉默了一陣子,之後也釋懷般的開始互相灌起酒來了。
很吵,但是曦並不討厭,不如說還蠻喜歡的。
「每個晚上都這樣嗎?」曦問道。
「不是總是這樣,但是也很常了。」回答她的是久彌,此時他的嘴裡還塞著食物邊回應女孩,「如果不這樣的話諾亞會太無聊的。」他道。
「不耗資源嗎?」曦疑惑,望向桌上還算豐盛的晚餐。
「沒這回事,但是諾亞也沒有那麼資源貧乏。」久彌笑著回應。
「沒有錯,諾亞什麼不缺,最缺的就是人了......」加特斯好像已經喝醉的說道,泛紅著一張臉搖搖晃晃的講著:「一直身處在人的世界中,就會認為這個世界還是人的世界......但是實際上啊,在這裡的人類就幾乎是諾亞裡的所有人了。」加特斯嘆氣喃喃道。
「真的很不可思議啊,連意會都還沒有意會到世界就已經毀滅了,我也變成了這副模樣......」他看著自己已經失去的一條腿,「人類就剩下了這麼一點點。」加特斯酒醉著舉起手,食指與拇指環成一個破口的圈度著微小的數量。
「加特斯喝醉了。」臉頰有點泛紅的赫爾對著曦低聲說,其實他也喝了不少酒。
「喝醉了就會變成這副模樣。」久彌也低聲對著曦說道,低低的笑著說道:「會一直抱怨,不過這樣也不錯,總不會發酒瘋就好了。」
發酒瘋嗎......曦其實沒有非常了解所謂發酒瘋的感覺是什麼,老實說她也不想知道,不過加特斯喝醉時的模樣也照樣是那副溫文儒雅的樣子,或許聽著這樣喝醉的加特斯說話還是會有點收穫。
「別再看這糟老頭發瘋了,曦,快點把東西吃一吃,不然等等久彌就會把桌子掃乾淨了。」赫爾拍了拍少女的頭說道,眼神調侃的撇了久彌一眼。
「我才不會呢!」久彌不滿的回道,即使嘴裡還塞滿了食物。
「還好意思說,還不看看你現在嘴裡還有多少東西。」「阿不......才沒有啦,我還是會留一點給你們啊!」「你先把你嘴裡的東西吞進去再說吧。」
總而言之,這是個混亂的晚餐會。
如果每天的晚餐都是這個樣子的話,說真的還蠻開心的。
後來這個晚餐會也沒有鬧騰很久,慢慢地所有人都逐漸離開,只剩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還在大廳裡喝著酒,以及收拾著這整片殘局的各個人。
加特斯通常不會喝那麼多酒......赫爾是這麼對曦說的,此時他們倆人還待在原本的餐桌邊,加特斯仍像是中年失志的老頭一樣繼續灌酒,赫爾則是無奈的在一旁陪著他們的大家長。
「因為說起來其實這有一部份是我害的。」赫爾說,指的是加特斯喝酒的這件事,他神色間帶著淡淡些許的麻煩事的表情搔搔頭,「真是搞不懂......」
「赫爾哥哥自作自受。」曦低聲說道。
「是是是,你真跟久彌一個樣子,還跟他說了一樣的話。」赫爾敷衍道。
「......我不懂。」曦說。
「不懂也沒關係啦。」赫爾低低的笑了。
這麼說來,久彌剛剛一吃飽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正如赫爾所說的久彌食量大的驚人,曦非常意外的疑惑那個纖瘦的身軀是怎麼裝進那麼多食物的,最後在桌面上的食物被一掃而空後,久彌打了一個飽嗝便說要去走走消化一下接著就離開了飯廳。
「這個時間點久彌不會跑太遠的,通常會去的就是那幾個地方......」赫爾端著酒杯對曦說道,看了眼少女淡漠的臉龐,「不然你去找找他好了,要你在這裡陪這糟老頭發牢騷也無聊。」他指指加特斯。
「赫爾你這死小孩說誰是糟老頭?」看來也沒有那麼醉的加特斯帶著黏稠的語音罵道。
赫爾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對曦道:「去吧,他應該會在屋頂上。」
「嗯。」
離開了飯廳,曦依照著赫爾的指示往旅棧的屋頂前去,在經過一翻摸索之後她終於找到通往屋頂的樓梯,那裡的門並沒有被關住,門扇任由晚風吹拂前後的搖動,曦緩緩地推開門。
久彌確實的待在屋頂上,他模樣輕柔的坐在房屋邊緣的矮牆上,處於只要一個不小心大概就會摔下去的位置吧,但是曦知道眼前這個青年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風輕輕的吹拂著久彌身上寬鬆的衣物以及米棕色的雜亂短髮,同時拂過那張清秀臉蛋上的黑色印記。
正當曦並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時,久彌像是感覺到有人靠近般的正巧轉過頭,剛好對上女孩的視線。
「阿,曦,是你啊。」見到是女孩後久彌對著她露出笑容,「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問。
「赫爾哥哥說的......」曦回應。
「喔,原來是赫爾說的啊。」久彌恍然的說道。
他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示意曦過去坐下,曦也聽話的走過去,嬌小的身軀靈巧的跳上矮牆與久彌一同坐在危險的邊緣上。
「赫爾他......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久彌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說著:「我們從最一開始的時候就認識了,那個時候的我身邊就只有他而已,說起來真的很匪夷所思,明明十年前的我半天都沒辦法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的孤僻,可是赫爾那個傢伙卻還是在我身邊,一直叨叨不停的對我說話......」
久彌笑了笑,「這麼說來,赫爾他肯定很會應付這種無口類型吧,因為加上你的狀況這是他的第二次經驗。」他對曦如此說道,但是沒過幾秒那雙漂亮的眼睛垂了下來,「可是那個時候的赫爾眼睛是沒有失明的......」
「?」曦楞然的露出驚訝的表情。
見到少女的模樣,久彌似乎強忍著什麼的對她露出苦笑,「他那隻眼睛,可以說是我弄瞎的。」
這下曦更加不懂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錯愕。
「那個時候的我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久彌的語氣間仍然殘存著濃厚的愧疚,這是在平時都沒有感受到的情愫,他慢慢地閉上眼睛,「明明他之前就已經......現在想起來我還是覺得自己很糟糕。」
接著下來僅剩下些許的風聲迴盪,曦並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久彌也是一臉不需要對方再多說什麼樣子始終一直保持著沉默。
很多很多的事情,曦一直沒有辦法了解,那是因為想要了解的事情始終不能得到完整的答覆。
雖然對她來說,那並不重要。
「......赫爾他曾說過自己是重度污染者吧。」
突然間,久彌這樣的提出了問題。
曦先是頓了一下,接著向他點點頭,她的確記得赫爾這樣子說過,久彌對她笑了笑,接著說道:「但是看起來不像吧,他看起來還比我還要健康。」
「我......不知道。」曦困擾的搖搖頭。
久彌微微嘆了口氣。
「所謂汙染者,是遭受鏈彈以及核彈的輻射與基因改造射線而產生身體突變的人類,通常以外表的嚴重程度分成輕型,中型以及重度型三種,疾病等後遺症也因這三型產生正向的嚴重度。」
「不過廣義來說,只要因為射線而產生人體異變的人類都可以被稱作汙染者吧。」
這麼說來,今天在炫央來找他們的時候提到的那個話題,以及赫爾震驚的反應,再加上現在久彌對她所說的這段話。
頓時間,曦好像漸漸了解到了一些令人厭惡的真相。
久彌略帶著悲傷的苦笑了。
「赫爾是......經由輻射線人體改造的人工實驗體。」
自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在白色的空間中醒過來的。
慘白的空間中有許多的人,在他的認知中應該是如此,和他一樣的四肢,一樣的發聲說話,一樣的走動。而隔著一片透明片外的也應該是「人」,但是他們和他的模樣差的多了,他們低低的說話他並聽不到,在外頭走來走去並以他無法分辨清楚的目光注視著他。
他與其他人相同著活著,僅僅是活著而已,每天每天與他一起活著的人都不太一樣,有的人會突然消失然後再也不會回來,有的人出去後還會再回來,也同時會有新的人出現在他們身邊,然後又不見,日復一日的。
偶爾被一起連同自己帶出去的人,在面前被什麼東西給照射到後發出難聽的叫聲然後爆散開來,紅色黏稠的液體慢慢的流淌到自己腳邊散發出氣味,些許噴灑在他身上的紅色塊狀物自他靜止不動的身軀上掉落。
腳邊的東西好像叫做血,身上的東西好像叫做肉塊,是嗎?並沒有人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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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喜歡赫爾
他的故事其實很難過
慢慢的會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