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關於失去
從小我就很喜歡玩偶，毛絨絨、軟綿綿抱起來十分舒服。可惜生來就有氣喘的毛病，我從來不曾擁有屬於自己的玩偶－－每次逛百貨公司，經過展示櫥窗，我總是在心裡對自己說：「等到哪天我長大了，氣喘好了，我一定要買一個比我自己還要大的玩偶。」
這個心願埋在心底多年，差不多的祈願還有「我一定要拍一部電影」、「我一定要成為作家」、「我長大之後想要當總統」……諸如此類，屬於孩子、屬於童稚、屬於純真年歲的夢。
幾年前統一夢時代廣場在住家附近動工、落成、盛大開幕，不喜歡人潮和熱鬧，我始終沒有去過那兒，儘管只有不到五分鐘的路程。
後來在同學的邀約下，和高中時的國文老師在那兒吃了頓下午茶，相談尚可只記得老師建議我多讀讀史記，其餘對話如今已經模糊。同學和老師相繼離去，我一個人說要留下來逛逛商場，畢竟人都來了也沒有甚麼好再堅持。
我乘著手扶梯一層一層遊繞各個商櫃，從誠品書店向外，許多我叫不出品牌的流行服飾、鞋款、皮包，然後踩著著只有升降音階構成的不協調和聲往上，走過浮動流香的繽紛瓶罐，在陳列女性內衣架子前，視線飄忽裝作心不在焉－－嘴角忽然浮起笑容，在我看見玩具反斗城的招牌時，想起那些曾經被我拿在手上，透過互相敲打決定誰能成為「最強」的玩具們。
被繩子繫住的玩具飛機嗡嗡盤旋，紙盒還有紙盒堆疊成牆，陌生的圖片還有陌生的圖片，像是要吞噬我一樣逐漸收攏。我低頭小心不要被螺旋槳給打到，繞過一個蹲在地上的小孩，前方終於露出通道。
忽然開朗的世界中央擺著數個圓柱複合成的高塔，每個上頭擺著大小不同的泰迪熊。
緩緩走上前，我伸出手－－然後看到那小小的紅色的牌子，上面寫著「請物攀爬、觸摸，如有需要請洽櫃台服務人員」，遠遠地走來一個服務人員，我心臟好像被人揪住似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嗎？」我回頭，是個年紀比我稍長的女子，緊張的情緒更加高漲，我用壓扁的聲音說：「沒……沒有。」她點點頭，我忍不住想像她將如何把我當作個笑話。
服務員轉身離開，看著她的背影，我赫然發覺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不好意思，請問這是最大的泰迪熊了嗎？」
她轉身，皺起眉頭，不知道是在思索還是認為我太過煩人－－然後留下我一個人，看著平台上頭俯視著我的泰迪熊。
「你還會繼續長高嗎？」
創作內容
小說隨筆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