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Wesker下達了指令。
這位曾經擁有美國陸軍中最難取得的技術章—步兵近戰突擊章的男人,用他粗壯的臂膀吸引著同事們的注意。在會議室中,有將近一半的女警不曾看過手上的議程大綱,卻總是能在適當的時間點應聲。就好似銷售業務的教育訓練,當台上的教師喊一聲口號,台下的安插的樁腳便會大聲說出「我可以」這樣的狀況。
當然,這些人也許並不了解擁有技術章的軍人具有何等的價值,她們只需要靜靜享受這將近一個小時,且同時具備視覺與聽覺的饗宴即可,Wesker的音調隨著人員的配置內容而調整,彷彿哪一個聲音便是針對著哪一支隊伍,他盡力讓每一位成員有參與感,甚或是自己被上級單位看重的感覺。他所有的發言都經過審慎思考,根本不帶一個贅字。若是要問下任署長的人選,相信大家都心裏有數,幾年前警局部隊編制的財務問題也是靠他解決,這證明了Wesker不只在市警局內呼風喚雨,在商場也擁有極廣的人脈,雖然這與他沉默寡言的形象難以相符。
難怪Alba會對他如此的迷戀。市警局的服務窗口是Alba的地盤,她是Wesker的忠實信徒,Wesker的上下班與勤務時間,絕對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就連向Wesker問候的話語也絕不重複,從髮型到領帶、從領帶到鞋帶,她都不放過。今天的場合她也坐在最為適切的位置,挺起她自傲的上半身,全神貫注的看著Wesker。
Alba同時也負責市警局對外的招待工作。Arklay山區的警員殉職事件已引起本州兩位參議員的注意,他們聯絡聯邦警察局,命他們派員前來關切,然而這次事件並沒有達到全國性重大違法犯罪事實的標準,基於形式上的支援,他們只差遣了幾名幹部前來。市警局這裡則是幾乎每一個部門都必須派遣一名人員迎接,Alba決定清一色以女警接待,以表達我們市警局的「最高誠意」。時間相當緊迫,就訂在今晚,我必須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出席一場毫無意義的聚會。
關於Wesker的報告內容,局長幾乎照單全收。決議在兩天後規畫派遣警力封鎖前往Arklay山區的道路,並疏散部分山區住民。Forest將帶領一部分K.U.A.的成員前往勸說少數不肯離開家園的住戶,至於Tida在上次訊問後提出的證物已送交鑑識,局裡雖然已不必再擔心K.U.A.的行動,對於之前犯下的炸彈恐嚇行為也暫不追究(這也是Tida提出的條件交換),但我們對於這些擁有前科的「環保人士」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會議後,我們結伴返回辦公室,Forest的軍靴在樓梯上踩得吱喳作響,Chris則是若無其事地打著哈欠,兩個人的視線都不在這階間落差將近20公分的階梯上,腦袋裡八成也不是在想剛剛會議上討論的內容。
「嘿Jill,放輕鬆嘛!看我們來玩遊戲!」
Forest上次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準備要拆一組可以炸掉整個機場的炸彈。
「謝謝你的安慰,但我想這次的任務一點也不像遊戲,況且我還得去接待一群根本不曉得為何而來的蠢蛋。」
「不是要你真的用遊戲的態度對待嘛!是要你保持像在玩遊戲時的心情—認真、投入、放鬆啊!」
「Forest,我不是你。」
人類就是這麼奇妙的生物,對於自己在乎的人,總是能輕易地傷害而不顧對方感受。我一如往常向Forest潑了冷水,且丟下鐵定沒有注意聽我們對話的Chris後,便提請早退,返家更衣,為我今晚那一場苦悶的「遊戲」做準備。
從警署到宿舍不過就是五分鐘的距離,以一般人的腳程來說,實在是沒有早退的理由。我明天該用什麼臉色面對總是勸我該放輕鬆的Forest?在撿完被Chris招牌的伸懶腰攻擊後散落一地的文具後,瞇著眼對他說早安嗎?
這比今年初拒絕他的追求還令我感到窒礙難行。
高中時期在舞會上穿的禮服,睽違多年再次落在我的肩上,讓我看起來活像「花花公子」雜誌上的封面女郎,不僅胸前緊繃,連背部的拉鍊都只拉了三分之一便宣告放棄。
最後,我換回警局制服,步行向指定的餐廳前進,沿途中不停試著要讓我的靴子發出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Jill,你怎麼還穿著制服?」
回過神來時,四周已充斥著不懷好意的笑臉,但他們的眼神並沒有在我身上停留太久,唯一與我交談的Alba也只是提出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問題後便將注意力轉回上一分鐘……也許是半小時前的話題。從來就沒來過這間餐廳的我,翻遍菜單後找不到任何一樣適合我的料理,隨手一指的結果,便是眼前這盤蛋捲。我並不討厭煎蛋裡頭切碎的蔬果丁,那一樣是食物,能給我飽足感,只是這並不能滿足其他人的胃口,他們用了將近十二秒的時間,以眼神憐憫我。
滿桌愉悅的氣味,市警局的女同事笑語多於話語,記得Forest說過,當一個男人說的話並不怎麼好笑,聽話的女人卻笑個不停時,那就代表那個女人在暗示些什麼東西,當時我並不想理會這種低級的言論,但事實卻大大方方地擺在我眼前。我感到自己很多餘,但我目前還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離開這裡。
「嘿!找你的,大警官。」
Alba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她與手榴彈一般重的行動電話丟給我,我在實施「臥倒」動作之前接下了這顆可能內含長官責罵的炸彈,小心翼翼地將它靠在耳際。
「你還餓嗎?我剛買了披薩,但我一個人絕對吃不完,快過來一起吃吧!我買的是德式香腸口味的……嘿!你有沒有在聽啊?Jill?」
不是「你要不要吃」而是「快過來一起吃」,他什麼時候變成這麼體貼的人?也許我已找到當初拒絕Forest的理由。
天使的左手包覆住我的心臟,用不知節制的力道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