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兩個沒事吧!」
在仿佛像是遊玩了海盜船一樣的強烈左右搖擺停止之後,天晞朝著在對面包廂裡的兩名摯友呼喊。
「還算可以……不過這是怎麼搞得阿……真的被龍撞了嗎?」
回應天晞的是正剛,他的聲音裡還殘留著震驚。
「啊啊──沒錯。這趟回去以後可別忘了買彩卷阿,但怕是會因為得主太多瓜分掉頭獎獎金了。」
「都這種時候虧你還能開玩笑……」
「正因為是這種時候才需要開點玩笑中和一下悲悽感阿,好好的旅遊氣氛都被撞壞了……唉呦,有好好照我的指令抱住小露嘛。」
天晞一邊隔空閒聊一邊跨步越過物品東倒西歪的稜亂環境回到原包廂,正好看到正剛一手環繞在小露的腰上另一手將自己的劍插立在地上固定的模樣,懷起了戲弄的心情。
「抱、抱歉小露,有沒有弄疼妳!」
可是揶揄的話沒有成功。正剛一聽到天晞的話,立刻意識到自己和小露的身體接觸,嚇得趕快手忙腳亂地放開。
「沒關係,謝謝你正剛。」
小露還是維持一臉面癱,完全感受不到一點害羞的氣氛。
觀望著兩人與平時沒有差別的對談,天晞還以為遇到這種危機多少可以製造點吊橋效應呢……難道是因為危機太過薄弱的關係嗎?
這讓天晞的興致一下子就驟減。撞擊點離他們有著一段距離,真是失策……
「你們快看那邊。」
就在天晞還在為自己的策略扼腕時,不一會小露就已經快速整理好自己散亂的衣襬站起身來指向窗外。
沿著所指方向,不遠處的廣大平原上因某物墜地捲起了重重煙幕,而在那煙幕內可以感受到深藏著一股強大的存在感。
「龍,就在那裡吧。」
正剛也站起來感慨地說,他的語音顫抖,手中緊握劍的力道不知不覺也大上了幾分。
「即使站在這裡也能刺痛皮膚的壓迫力,我想不會錯的。」
小露理性地給予了肯定。
「……你這話裡怎麼感覺挺興奮的?」
「因為那可是活生生的龍阿!」
「唉,管牠是龍還是蟲,總之牠現在還沒有活動,得趁牠有動靜前設法解決眼下的問題。」
天晞懶得吐槽。他可沒有漏看正剛眼中浮現的躍動,那是想要挑戰的慾望。
「嗯?什麼意思?」
聽到天晞沒頭沒腦的說,正剛不解地問。
「就是──」
「意思就是我們懶惰的天晞大人終於知道該做事情了。」
小露快了一步以滿滿諷刺的意味搶過天晞想說的話。
「诶~~~~~~!真的假的!我不是在作夢吧!」
正剛聽到這個答案,以誇張地姿勢大大後仰,顯示出他受到的震撼有多大,就連被龍撞到的餘韻都拋之腦後了。
「我也嚇的不輕……恐怕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驚嚇。正剛你確定今天不是4月1號嗎?」
「夠了!妳的捧文台詞根本感受不到感情啦!況且今天9號了好嗎!?我說你們搞什麼嘛!這反應未免也太大了吧?我做個事情有這麼奇怪嗎?」
天晞臉色鐵青的說,更忍不住吐嘈了小露。他覺得他們兩個人的態度實在太過失禮,然後走向掉在角落繡有家紋的大衣將它甩起披在肩上。
「是很奇怪阿?」
「如果不覺得奇怪,那才叫作奇怪吧?」
然而兩人更狠,毫不留情說出各自真實的感想。
「默契用錯地方了啦!好好好,當我沒問。總之就是這樣啦,我先走一步。現在這輛車的老大可是我們帝家,第一時間不出面可是會落人口實的,你們隨後跟上。」
天晞認為不能再跟這兩個人耗下去,要不然自己一定會被貶得一無是處。
堂堂世間少有的美男子怎能落到那種地步?
打定主意的他於是為了盡快脫離蠻橫地打碎窗戶玻璃跳到橫桿上,接著單手反握住上方順勢以倒吊單槓的動作盪了上去。
靈活的動作一氣呵成,天晞下一秒已來到了車廂頂上。
「真慘……」
來到頂上的天晞,正巧從這個位置他能夠在沒有阻礙物的平地上對整個狀況一覽無遺。
從1號之後的乘客車廂,以中間8-10號的3個車廂為最低谷點,向著兩旁由損害嚴重至輕微的乘客車廂依序或是脫軌或是玻璃碎裂呈現出了一個U字形的倒法。
不過可以說是萬幸,多虧無限號附上的多層保護法術,縱使看起來一點都不樂觀,仍可以發現倒在外面的車廂裡有人陸陸續續走出。
在確認到滿目瘡痍的災後現場,天晞微微表現還算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可是隨後他就把空出來的一隻手插在口袋裡,轉過身悠閒地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往車頭邁步去了。
「希望別死人阿,不然交通營運方說不定會跟我要撫卹費……那也未免太虧了,我也是乘客也是受害者阿,怎能因為我是『王』就非要我負責阿,太不講理了……」
天晞將自己置身事外抱怨著計算利益,他已經沒把其他乘客的性命放在眼裡了,剛才的感想怕是把他唯一能擠出的人性表現完了
因為不是直擊,可以簡單預測只有遭受擦撞的3個車廂是最嚴重的災情。
但可不只如此。龍身上帶有天罪,在不明瞭是什麼龍的情形下,祈禱不死人這件事太過苛求。從天晞這邊的角度就已經可以明顯看到3車廂被某種詛咒籠罩的情景。
考慮到自己的身分和該盡的義務,這樁事件九成九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我好不甘願阿、好不甘願阿~~這下真的會死人阿~~阿~~隨便啦~我放棄了啦~等等讓小露統計死了多少人,然後丟個幾百億敷衍過去。」
想到自己無可避免地要負責,天晞就自然進入消極狀態。嫌麻煩的他可是很討厭莫名其妙就要被亂扣帽子擔起責任的鳥事,甚至厭惡到連心裡想的話都口無遮攔地說出來,但幸好他下面是空無一人的車廂,不然如果有人聽到他把人命以數字了結,一定會發飆的。
「醫生醫生!請快點救救我的小孩!」
「喂,這個人被碎玻璃刺傷流血不止,有沒有人會緊急處理的阿!」
…………………
不久,似乎是隨著情況平靜下來,乘客之間的救援叫喊開始不絕於耳,越來越交雜不已的聲音讓天晞聽得厭煩。
不過……等等?
天晞雖然對弱小人們的哀號一點都不上心,可是意外地卻有什麼觸動了他的心弦。
求救、傷心、熱心、互助……等等,只會在這種場合冒出的詞彙讓他與??產生了聯想。
「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天晞突然想到他怎麼會因為正剛和小露兩人都沒事就徹底放心了?
無可言喻的焦躁霎時湧上心頭。他總覺得他遺漏了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就快要抓到了。
這種時候若是兩人有在場肯定會說他擔心別的什麼的想法才是異常的,但天晞自己沒有察覺。
一種像是被魚刺卡在喉嚨的感覺,讓他無法好好描述出此時感受到的痛苦是源自哪裡。
一瞬間,天晞箭步飛起,與剛才的他有如天壤之別。
他跳進車長室內,有如鬼魅般現身在門口的他不小心嚇著了剛從混亂中找回思緒的車長等人。
「嗨車長,我來了。」
天晞故作鎮定的好好打了招呼。
「嚇、嚇死我了!原來是帝少爺阿,您怎麼會來這?沒受傷吧?」
眼前,車長是一個滿臉蓄滿鬍子,年過半百卻依然身體健朗的闊氣中年大叔。他比起自身的安危更擔心天晞,讓天晞對他稍微有點好感,儘管或許那是因為兩人之間地位差的原因也沒關係。
「沒事,你們幾位看來也沒受什麼傷。」
「是阿,幸好離的遠……但乘客們就不樂觀了,得趕緊展開救援才行。」
「我來的路上,看到各個車廂間有餘力的人們已經行動了,但需要個能有效指揮的人出面統籌,這事能拜託你嗎?本該是由我來才對,但我突然想到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非要去親眼確認不可。」
天晞把引領的位置交給了車長。他在這段期間裡大概已經確定自己擔憂的是什麼了。
「我知道了,就由老夫來負責。想必是很著急的事情?您就趕快去吧。」
「著急?你是說我?」
車長沒來由地竟然說了自己在著急,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晞無法置否地提出質問。
「對阿。您沒發覺嗎?您的表情。」
「我的表情?」
聞言,天晞把頭轉過一邊看向車窗,那裡可以反映出自己的臉孔。
而他看見的映入他瞳孔內的是一張與他超脫世俗帥氣絕不搭襯的蒼白。
簡直就像死人臉一樣。
「哇,好拙的臉。」
天晞故意以半開玩笑的口氣說。
「不,還是挺帥氣的喔?至少比之前有人情味了點,我更喜歡您現在這樣。」
車長咧嘴笑開地說。
天晞搞不懂這樣有什麼好討人喜歡的。
「奉承我可是沒錢拿的喔大叔?不過謝了,能讓我多問一句嗎?」
「好阿,您請問。」
天晞摸了摸後頸,在心底斟酌後向第三者徵詢了他的憂慮。
「如果說……」
他小心翼翼地編織著問題。
「有一個無能力者,也就是沒有辦法運用內力的人搭在車廂裡的話,你覺得剛剛那個撞擊會讓那個人怎麼樣?」
天晞想起的、提起的那個人物是叫做盧絲禮亞的紅髮少女。
天晞無法模擬盧絲禮亞的弱小程度。除了嬰孩以外他從沒遇見無法使用靈力的人,所以他不能很好的理解這樣的人會有多大程度的損傷。
所以他想要第三方的答案附和,就算那個答案他早就心裡有底。
「無能力者嗎?這真是個稀奇的問題……」
車長的開頭如同天晞的疑惑一樣但還有後話,見識多廣的車長憑藉著自身的經驗道出天晞的疑慮。
「我想……雖然要看那個人待的位置而定,但我想即使不死也重傷吧,因為剛才的衝撞就是這麼強烈。」
車長斷言了。即便是影響最低的1號及20號,也難逃重傷的情況。
當下,
「我走了!」
「诶!?帝少爺!」
天晞馬上衝出車長室,無視了背後的呼喊。
途中他與正剛、小露擦身而過。
兩人呼叫天晞卻被無視了。
「又、又怎麼了!」
才離開一會而已,天晞就整個人都驟變,讓正剛都亂了。
「稀奇……這是我第二次見到天晞這麼慌張。」
不用說,正剛也知道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可是他不會故意去問小露。
因此他選用了另種問法。
「稀奇?比在貨物廂土下座還稀奇嗎?」
「嗯,多虧你提起這件事,我才想到還有那女生在呢。」
「妳是說天晞這麼慌張是為了那個女生?不可能吧……」
雖然天晞會對一個女生這麼唯唯諾諾是一件很詭異的事件,但也不應該對她這麼留意才是。
「正剛你太過憨直了。你忘了那女生身上與天晞有著兩種因緣。」
「賽拉拉的女孩跟……」
會聯想到『畫』的助人個性──正剛無法把這第二個因緣說出口。
因為那會刺痛小露的心,所以正剛不能說。
「總而言之,我們快追上去吧。」
就像是要甩開憶起的可怕過去,小露拋棄話題率先動了。
獨自留下來的正剛苦著張臉對著失去冷靜的背影默默說道。
「我還以為能讓天晞行動起來的只有天理小姐而已……」
但這句話並沒有傳進任何人的耳裡,只是就此消散在眾多的雜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