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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天空的流星雨》── 第三章:昨日與明日 (3)

千晴 | 2016-06-04 13:05:11 | 巴幣 0 | 人氣 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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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坐在圓桌前,陳舊的二等兵制服今天依然是披在身上,濃密的落腮鬍遮住原本也許會透露思緒的嘴,雙目瞪視桌上未動的酒杯,鮮少離嘴的菸擱在菸灰缸邊,即將燃盡。

  「我在想,把我們關在這裡是不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二等兵對年輕了自己將近二十歲的青年說,他又燃起一支菸,「像一個蠱,令所有人接近瘋狂。」

  青年也把自己手上的菸點燃,臉上是面對同輩時一貫的促狹笑容。



  地下室裡的第二晚,金二等兵就渾身酒氣地出現,絲毫不帶敬意地評論安瑞利亞伍長用惺忪雙眼換來的小組報告。

  「進行任務期間還喝酒……小心太過放鬆。」蘭小聲對他說,語氣中聽不出對中年男子的行為抱持什麼態度。

  「這種事情我可管不著,那不是妳們下士該處理的嗎?」金露齒一笑,眼中是第一天見到黑寡婦的神情。

  「只是提醒,與軍階無關。」蘭淡淡回答,「保持清醒的頭腦,容易找出臥底。」

  金輕蔑地噗嗤出聲。

  「臥底?這裡終於也要變成擂台了嗎?」

  這兩個字不知為何讓蘭的眼睛閃過異樣的神采,她打量金曬黑而堅實的手臂與身體,問:「擂台?你參加過,哪些比賽?」

  金對上蘭的視線,以更加露骨的觀看回應。

  「我不打擂台,唯一像是擂台的活動,就是在床上。」他毫不掩飾思緒地一笑,「想試試嗎?」

  我就是在此時清醒,從圓桌抬起頭,只來得及看到蘭一聲輕叱:「流氓。」灰眸籠上全然的阻拒。

  雖然我大概能從兩人的神情判斷剛才發生過的事,但我選擇回應蘭對我的微笑,好讓她的思緒能擺脫金令人厭惡的想像。

  「休息得好嗎?」她問,「我看過那篇文章,你獨立完成。做得很好……很辛苦?」

  我有些驚訝於她的關懷和讚美,再一次發現這個少女與傳聞的不同,她似乎比想像中得直率,還帶著超齡的溫柔,只是這些特質都被掩蓋在生硬的語言之下。

  「要說辛苦的話,徹夜查資料的洛伊和布洛班特少尉才是。」我糾正她的誤解,「何況我已經得到……」只差一點點,那句騙女孩子的經典名言就要出口,但我緊急打住,從昨晚認識開始對她的示好已經夠多了,再講下去只會讓人覺得油嘴滑舌,留下一點懸念才是讓女人想著你的方法。

  果不出其然,她對另外兩個隊友道了謝後,眨巴的眼睛又回到我身上,但先按耐不住追問的卻是布洛班特少尉。

  我輪流看著他和蘭,做出為難的樣子,要說不說地反覆與少尉確認,最後才附在布洛班特的耳邊說出:「都已經得到這樣的笑容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餌已經拋出去了,我耐下想看蘭此刻表情的渴望,硬是把視線轉向滿桌報告。

  不久後我們第一次見到伊米妲,這個總是在自我陶醉的祕書小姐帶來由0與1構成的密碼,當然伴隨著幾句欲擒故縱的刁難,好在軍裝剪裁與她的身材十分合適,才不至於覺得這個拜訪有點不乾脆。

  「唉啊!原來是二進位法啊!限期兩天還太長了點。」芙萊德雷亞上校露出美麗但輕蔑的微笑,但她埋頭換算十進位好一陣子後,卻只有得到一串越來越長且不知道是否正確的數字。

  數學這種東西除了計算藥量之外,我早丟掉很久了,何況解開帝國攔截到的密碼也只是給他們帶來麻煩而已,我用病歷紙抄下數字,隨意分組,裝作一副有在思考的樣子。

  其他人倒是幹勁十足,布洛班特少尉拿著紙筆向上校請教數學,洛伊少尉仔細抄下密碼,因為跑廁所而錯過訪客的佛卡夏一等兵積極尋問完最新任務,馬上對滿紙數字目瞪口呆,獨自坐在偏遠角落的歐西恩中校也皺眉沉思。

  只有金對密碼嗤之以鼻。剛洗完澡的男人不顧濕漉漉的黑髮還在滴水,連披上制服做個樣子都懶了,裸著上身就進來地下室,但除了跟從昨天起就莫名契合的普洛申科少尉聊了幾句之外,他對密碼只丟下「無聊」兩字,又匆匆離開。

  「二進位法,這種東西妳還熟嗎?」金離去後,普洛申科少尉突然對閉目養神的蘭搭話。

  我發現這個第一天似乎就注意著蘭的年輕人接近,便搶先接下他的話:「二進位這種東西不是人類的思考,恐怕只有把自己置身在非人境界才會熟悉吧?」

  我本來想就此告退,但看到四周的人滿溢奮戰的氛圍,感覺到一點沒來由的罪惡感,於是又補上:「人類應該要使用工具才是。」
  普洛申科少尉看起來有些迷惑,搔著頭還想追問,但卻被布洛班特的驚呼打斷。

  「咦?有人在我口袋放了這個。」他拿出一張字條,在漫不經心的口吻後,有些突兀地接上,「不知道是哪個色狼放的。」

  蘭睜開眼睛,目光掃過字跡,上面寫著「即使在地下室裡,也總是被監視著,提示會在任務裡嗎?」

  「伊米妲靠近過你……她自我介紹的時候。」蘭輕聲說。

  「對喔!她有靠近我過。」布洛班特少尉被軍帽半掩的眼睛流露出一點擔憂,「難道這樣有什麼意義嗎?例如……擔心臥底知道,之類的?」

  「只給你字條,她認定你不是臥底……」蘭的眼神不如語氣肯定,她把下巴擺在自己的手背上。

  看起來蘭要休息了,我不想留在這裡跟大家挑燈解碼,於是拿起手提包,以明早六點要站哨為理由告退,雖然蘭已經閉上眼睛,我還是傾身對她道了晚安,作為一天的結束。

  本來還想說句「我的醫生要我早睡早起」之類的玩笑話,但想到自己可不情願讓小姐們健康到從來不上門,不知不覺就把「天天都早起,醫生遠離妳」哼成調子,可惜穿過無人的長廊直到魔羯宮,我還是無法讓短短一句話留下固定的曲調。

  清晨上哨前,我看到滿桌計算紙中有一台老舊的機器,想不到還真有人把解碼機弄出來了!上樓到哨點,布洛班特少尉正打著哈欠,我想起他昨天曾要我們叫他「洛」就好。

  「早啊!洛。」我對年輕人揮手,「呼──這大概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了,也是最想睡的時候,你站這種時間還真不簡單!」

  洛伊對我微笑,太過誠實地說:「呵……整晚我都冷得睡不太著。」

  沒有從他口中套出關鍵字,我只好在哨點邊倚牆坐下,腳邊是手提包和解碼機,我把凍壞的雙手伸進軍裝外的棉外套口袋,暖了一會兒才掏出昨晚抄下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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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伊也湊上來我肩膀後看,在他的提點之下,終於操作那台機器把數字換算成十進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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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有人提過入伍標號,我試著把數字五個一組,雖然正好有四組,卻看起太大了一點;接著測試兩個一組,但大部份數字都遠遠超出26。

  洛伊把超過的數字當作兩個個位數來看,然後把”0”看做空格,但是得到的字母「pigich eiceefgdhf」我們都讀不出來。

  早起昏沉的頭腦在這樣的思考下漸漸清晰,但始終走不進這個密碼的領域,原本只是為了站哨打發時間,現在我倒是真的對它燃起一點興致。

  看著不斷重覆的”1”與”0”,我突然發現一個可能性,馬上挖出口袋裡常備的碎紙和鋼筆,開始代換。

  「布洛班特少尉,換班了!」這個可以把全基地吵醒的招呼聲來自佛卡夏,我這才發現洛伊已經被我晾在一邊好一陣子。

  「大叔……呃不,是翠毘先生才對。」剛剛一直很安靜的洛伊對實際年齡恐怕跟他不相上下的青年開口,「翠毘先生對於……那些數字有什麼概念嗎?」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它們全部加起來!」佛卡夏理直氣壯地說。

  這時蘭上樓了,我看到她沒拉上的外套有著少尉的臂章,腦中迅速數算起我們之中該死的怎麼有這麼多個少尉?洛伊挺貼心的,不過他的外套就在身上,另一個同伍的安德烈常常深思熟慮、有些緊張的樣子,不像會對女孩子這樣做,普洛申科少尉呢?感覺他有試圖要接近蘭,那個常跟洛伊說話的安瑞利亞少尉昨晚根本沒出現在地下室,可能性不高。

  想歸想,這種時候只能靜觀其變,於是我對她微笑道早,暗自決定等下要加把勁。

  然後出現的是二等兵,他總算至少把制服披著,昨晚洗得伏貼的頭髮經過一夜又亂了,他神態輕鬆地用力一拍佛卡夏的肩膀。

  「喔!翠毘,又是你。要不要來點提神的?」他拿出放得進口袋的小扁瓶,如同從爸爸上鎖的抽屜找到黃色書刊,得意洋洋向同伴炫耀的少年,「放心,這不是酒。」

  多半是因為昨天他對蘭的樣子,我有點看金這個人不順眼,忍不住插嘴對佛卡夏微笑說:「佛卡夏一等兵,醫生的建議是缺乏睡眠時沒什麼比床更好的喔!」

  佛卡夏好奇地接過扁瓶,喝了一小口,表情上看不出味道,不過他隨及轉頭,誇張地對我張大眼睛:「感謝醫生,我現在還算清醒!」

  我的笑容還不至於被這一點挑釁影響,至少控制表情這一點還算是我的專長,我想到金的關鍵字,順勢說:「金大叔多半有什麼超乎我們所能想像的祕方吧?畢竟逃兵的日子可不是過假的,值得期待喔!」

  這是一著險棋,我手裡有他們跟監每個人的資料,這種程度的背景了解說不定會讓也許在場的探員起疑。

  「是啊,是你一輩子想不到的日子。」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我和被我擋在身後的蘭一眼,因為注意到蘭看他時警覺的眼神,我試圖站在他們的視線之間。

  「小鬼就是小鬼,那張臉看得出來沒見過什麼大事。你就好好把握泡妞的樂趣吧!」

  我對自己的長相沒有什麼不滿,就算偶爾會有新來的同事把我當作實習生,也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誰,但這樣把我對蘭這種你知我知的表現戳破,我到底是哪裡礙著他了?

  佛卡夏看過來我們這裡,對金回以一記肘擊,悄悄以他宏亮的聲音對金說:「看!你的混話嚇到小貓咪了!」

  「什麼小貓咪,她可是黑寡婦!」比起佛卡夏失敗的壓低聲量,金完完全全地大聲出口,他看了旁邊從蘭手中拿回外套的隊友,也是大力一拍普洛申科少尉的肩膀,「你小心被黑寡婦吃個乾淨。」

  雖然個子比對方高出不少,普洛申科少尉的黑髮還是被金搔得一團亂,他專住在密碼上,只分出一手耙了耙亂髮,笑道:「那份待遇就留給有非份之想的男人吧。」

  我看著還掛在他臂彎的外套,不禁猜想著他有幾分真心,不過若是真有機會上蘭的床,無論是殺人還是被殺都是之後的事了!

  「話說回來,密碼解出來以後,答案該怎麼交出?」

  我抬頭,煙霧撩繞之後,金難得不帶嘲弄或輕蔑的眼睛望著眾人。

  「大叔,你解開了嗎?」普洛申科少尉小聲問。

  「解不出來問答案怎麼交就沒有意義了。」金的大手一把把少尉的髮型弄得更亂,沉聲道:「畢竟出海的時候,什麼東西沒看過。」

  我默默把手上的紙張對摺,塞進口袋,明明已經覺得接近密碼的後院了,卻忽然變得索然無味,反正我本來就不須要為帝國工作,雖然這樣說服自己,我很清楚此時的不快感完全是來自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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