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恨、是怨,還是感謝?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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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
雖然背負著他人的怨恨並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狀況理當然游刃有餘才是,但是,現在危急的狀況可不容許他再像從前那般自信,就算今晚命喪於此也不足為奇……
他仰靠在一條暗巷的廢棄矮屋之中,摒住氣息,擔心仇家因此找上門來,現在的他可毫無縛雞之力,要是被逮到了,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他淡淡閉上眼眸,因為身子頓時失去氣力,他不由得虛弱地沿著牆面緩緩滑落沉重不已的身子,狼狽地坐在地面上,一切僅能聽天由命。
豎耳聆聽著外頭踏得紛雜的腳步聲與呦喝聲,這群人是明擺著衝著他來尋仇的──即便樑子不是他結下的、事情不是他幹的,他也只能默不作聲,概括承受。
因為頂著那個人的臉孔,擁有那個人的記憶,理所當然地,連同那個人於世的愛恨情仇都得由他囊括──對他究竟抱持著怨恨或是感謝,說真的,多年來始終沒能找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也許是自己下意識地逃避這個問題吧?害怕自己會因為這些不必要的情感而左右了自己的情緒,要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那可是得不償失又浪費時間的行為──啊,在心裡這麼想著的同時,他也明白了,自己果然多少有些怨懟的吧?
聽著外頭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吐出長長一口氣,看著自己自然攤開的雙掌輕鎖眉心地低喃著:「已經開始了嗎……糟透了。」
連指節都失去氣力,想要活動十指都辦不到。
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由指尖悄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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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就像作了一場夢般,回想起昨天的身體狀況,他感覺極不真實,也許自己也希望這只是一場真實得可怕的惡夢,但是他再清楚不過了……
這一天,遲早會來臨的,以為自己早就作好了覺悟,看來事到臨頭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如所想的灑脫,也是這時候他才發現──他擁有的東西其實並不算少,卻也因為如此,讓他產生了眷戀與懷念。
看著旅館房間的天花板,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去探望那群小鬼吧……」
這是充塞在他胸口的一股悸動,莫名的,他懷念起許多年前,那群吵死人的麻煩小鬼圍繞在他身邊吵嘴打鬧的場景,一直以來都覺得耳根子無法清淨而煩躁不已的,如今……這些回憶,卻成了使他現在勾勒起一抹淺笑的主因。
找尋那個人的事就暫且先擱在一邊吧,為他做了這許多年的事,總不會連這一丁點小小任性都不被允許吧?
於是他閉上雙眼,尋找記憶之中,那個人的個性與作法──他勾起了淺笑,自己果然是那傢伙的複製體,因為他怕麻煩、耍任性的程度簡直與他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所以他改變了計劃,將探視那群令他懷念得緊的小鬼們視為第一優先要務。
「奧德瓦,除非你主動出現,否則這段時間……我可要以零的身分把自己的慾望擺在第一位啦。」
他淡淡地笑了,能夠為自己作下決定──遵循『零』這個人,真正為了自己所下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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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熙攘往來的街道上,零感覺到氣氛有異……雖然人來人往的,但是他總感覺有道刺人的視線朝他投射而來,若隱若現的殺氣使他提高了警覺心,他決定以相同的步調朝著人煙較稀罕的方向前進以探虛實。
所以他的眼神沒有四處游移打探,腳步並未因為這份危機感而加快──他從不看輕敵人,也不因為自己的技藝超群而自視甚高,面對每一個敵人,都能使他全身上下每一個毛細孔都為之顫憟。
他佯裝成與原來無異的模樣,一面啃咬著手中果腹用的麵包,一面踏離市區中心,原本的目的地是要往車站而去的,但是現下的情況可不容許將隱匿在暗處的敵人再帶往更多人群之中,徒增自己的危險性。
用完麵包,零吮著右指,左手卻爬入配件包中抽出匕首,慢條斯理地朝左上方一仗,一道金屬的鏗鏘聲碰撞而出,他斜眼瞥了向他襲擊的來人一眼,右手伸入配件包中再取出另一把匕首朝來人方向揮砍。
零刻意保留了實力,也刻意使出手方向偏離軌道,作用只在牽制威嚇敵人,他得搞清楚襲擊者是什麼身分,以過往的經驗之中,尋錯仇家的案例不在少數,雖然雙手早已沾滿鮮血,但是能少一份罪孽便是一份,所以他可不能逢人就砍。
零的右匕首一揮,對方連忙朝後閃躲而踉蹌數步,零半瞇起紅眸,故作慵懶之姿扭動了頸子道:「我只是一介殺手,是死是活都無人過問,所以你蒙面只是多此一舉。」
對方仍是不動聲色,手持匕首仍是伺機而動的模樣,零無奈地搔了搔後腦勺說:「喂,如果你是受雇來取我性命的話我就不過問了,如果是要來尋仇的,拜託自報身家行不行?別讓我不明不白成了被追殺的對象,而且說不定你弄錯人了。」
「不可能弄錯人!為了這一天,我每天都看著你的照片提醒自己不能忘記血海深仇!」
透過遮掩著面部的黑色布條傳來的是稍嫌稚嫩的少女嗓音,零玩笑似地勾起唇角,撫著下顎打量著:「嗯……以聲音聽來,年紀大概在十七、十八歲上下,再以身材來看……發育的狀況似乎有待加強!不過能被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每天盯著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啊,哈哈!」
「你……!」
聽了零一席不正經的輕佻話語,少女一陣怒火中燒,提起匕首便朝零的方向飛奔而砍,零先是側身、下腰,當少女朝他心口一記突刺時,零又是側身閃躲過後,以手中匕首的握柄處敲擊少女的手骨,她痛得鬆開匕首,零也順勢抓緊了她的手腕。
少女下意識地朝零的臉頰揮來另一掌,卻在即將得手之際,又被零給抓得正著,零使勁將少女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他微彎著腰、俯著臉蛋,與少女的距離極近。
零半瞇起眼眸,故作不懷好意地淺笑道:「眼睛炯炯有神,皮膚看起來也很白皙,看來再大一些會是出塵的美人呢。」
零說話時的氣輕輕拂上少女的臉蛋,她使力掙扎卻不得其果,蹙緊了眉心仍不得動彈:「你……你這登徒子,放開我!」
聞言,零毫無預警地鬆開雙手,少女也未料到零竟會乖乖鬆手,卻失去重心,跌坐在地,零則像是投降一般舉起雙手說:「我可什麼也沒做哦,罵我登徒子也太冤枉了吧。」
少女狼狽地跌坐之後,她撿拾起方才掉落的匕首,又朝零襲擊而去,零的身子向後一仰,朝她的手腕劈去一記手刀,匕首再次掉落,這回零卻在匕首落地之前伸手接過,並且朝一旁的木板猛力擲去,匕首便沒入木板之中。
「這種危險的東西可不是小鬼的玩具,妳這年紀的女孩子手裡應該拿的是五顏六色的化妝品才是。」
少女見到零壓倒性的力量瞠圓了眼眸,隨後,她倔強地瞪著零回嘴:「要你管!」
零無奈地嘆了口氣,背過身子道:「呿,誰想管妳啦?既然妳不願意自報身家,那我就閃啦,永遠不見,拜!」
見零準備離去,少女焦急地大喊:「你、你給我站住!」
聽了這聲叫喊,零不禁失笑,但是他並未笑出聲來,只是雙肩輕顫兩下,抑制了笑意,他裝作方才那副蠻不在意的模樣側過臉說:「怎麼?妳改變心意了?」
在零的詢問之下,少女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站起身子,只是以惡狠狠的神情直視著零卻不發一語,等候片刻,零打了一個大呵欠道:「唔啊……既然沒改變心意就別隨便叫人,我真的不管妳了,拜!」
零一揮手朝前踏步離開,無計可施的少女只得對著他的背影大喊:「我是莉碧兒‧索古曼,是查達‧索古曼的女兒!你可記得這個名字?」
聞言,零閉上雙眸由記憶片段中尋找,過了好一段時間,他輕嘆一口氣──果然,這也不是他動的手,又是奧德瓦留待給他收拾的孽障。
於是,零轉過身子,淡然地答道:「沒印象,所以我斷定妳是找錯人了。」
當他在旅館中決定暫且以『零』的身分行事之刻,便決定在這段期間拋棄所有關於奧德瓦的事,只以『零』的身分而活,所以現在的他並不想平白無故去背負奧德瓦的罪孽。
但是零的這番話卻也不算是謊言,畢竟幾乎不可能有人辨別得出他與奧德瓦的不同。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找錯人,這張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據!」
少女莉碧兒由胸口取出一張照片,打直手臂擺在眼前,零朝著莉碧兒的方向走近,站在她眼前時彎下腰、手撫下顎打量著照片道:「喲!拍得挺帥的嘛,難怪會讓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時時刻刻將我放在心上,隨身攜帶著我的照片,嘖,人長得太帥果然是一種罪過啊!」
「你……!」
看著零絲毫不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樣,讓莉碧兒氣惱得臉紅脖子粗,但是卻連一句反擊的話語也說不出口,她只能用力起伏胸口,即便雙眼的殺意與怒氣瞪得要把零瞪出洞來,零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讓莉碧兒的怒火倍增。
看著莉碧兒,零站直身子,以小指挖著耳垢道:「這照片是誰給妳的?妳又是怎麼斷定我就是殺人兇手?」
莉碧兒收回照片,緊掄著雙拳說:「是我的叔父交給我的,他不忍心見我滿腹仇怨無處發洩,所以費盡心思為我調查,最後拿到這張照片,也因此讓我的生活有了目標……就是為了給父親報仇而存在!」
零朝著小指吹了一口氣,吹掉了指上的耳垢道:「傻女孩,妳叔父若是不忍心,又怎麼會拿一張照片要妳以仇恨為食過活呢?再者,妳不明白這道上的規矩,我們幹這行的,除非結下無可化解的私怨,否則也是拿錢辦事,不會平白無故隨便殺人的,換言之,就算是我動的手好了,那也是有人捧著一大筆錢雇用我來殺掉妳父親,懂嗎?」
莉碧兒受到零這番話的影響而動搖,她明白零一席話中的弦外之音,因而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此時,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欺近莉碧兒,卸下了掩蓋著她半面的黑布。
「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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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晴!
今天更新的番外篇不是試閱哦,會是完整版的文章,畢竟實體書並未收錄,但是單篇文章通常都是九千起跳,所以會分批更新~
第六集之後的某些番外篇會比較建議先看過本傳文章再閱讀,屆時我會在文章開頭就先註明,這章代罪倒是沒有這個問題,請安心食用www
等第六集的番外貼出來以後,可以再把這章代罪重新看一次,我想關於零老師身為奧德瓦複製體、代替概括承受的一些情感可以表現得更清楚~
請多指教囉!
番外篇陸續更新!
繪師賀圖已更新囉~
詳見:
CWT38的前傳印調也進行中 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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