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腳步輕巧地走在逐漸熄滅的營火旁,她的銀髮在滿月底下散發著光,踏著輕盈無聲的腳步來到貝吉面前。她金色的瞳孔望著倚在樹幹旁的橘髮女子,發出了若有若無的嗚咽聲。
「雷亞,妳的尾巴露出來了。」坐臥在地上的貝吉輕聲提醒,但她很快便注意到頭上的滿月。
她的低鳴停了下來。「我不想收起來。」雷亞的語氣柔軟、卻又帶著些許強硬,讓貝吉立刻聯想起摸著狼毛時的觸感。
「隨妳。我知道妳在滿月時會很難控制型態,我只是提醒。」她聳聳肩,將雙手撐在後腦勺的位置,然後皺起了眉。「另外,妳現在的舉動也是滿月的影響嗎?」她看著雷亞雙腳跨上腰際,輕巧且迅速地坐在自己的身上。那動作流暢優美到令貝吉措手不及。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嗯,當初相遇時的事。」雷亞輕輕擺動腰部,像是在探尋讓彼此最舒適的位置。她依舊套著黑色的皮衣,讓自己融入在夜色之中,頭髮卻閃耀得刺眼,每一根輕輕甩動的髮絲都讓貝吉看得目不轉睛。「抱我,貝吉。」雷亞低聲哀求。
「妳真的明白這個詞的用法嗎?」她這次真的錯愕了。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喬,但那個念頭骯髒地讓貝吉很快將之揮去。
「只要抱著我就好。拜託妳。」她無所謂地搖著尾巴,伏下身來,將自己埋進貝吉的懷中。「亞拜爾像夢魘一樣糾纏著我,拜託妳。」
貝吉沒有回答,但是一股毫無來由的憤怒佔據了她,於是她伸手摟住雷亞,讓兩人的身體更加貼合,交換著彼此的體溫。好一段時間他們沒有說話,只有兩人胸口跳動的規律聲響,那輕悶的聲音從胸口傳達至耳際,撫平了彼此的焦躁情緒。
「有好些了嗎?」
過了一段時間,雷亞才發出疲憊的聲音:「妳覺得亞拜爾還活著嗎?」
「不知道。」貝吉突然覺得自己答得太快了。「雖然死了也……好吧,我這樣說或許有點傷人,但我希望妳這麼做──別去想念他。那傢伙不是善類,妳明白嗎?」
「他不是。」雷亞順著貝吉的話複誦著,「那我是善良的嗎?」
「別懷疑自己,妳的本性是純真的。」
「但是有人覺得我很邪惡,因為我犯過錯。當我去找塔拉城主時,他說我應該為國都效力,而不是為了私己利益行動,否則我只是在做和以前一樣的事。」
「去他媽的私……抱歉,我是說、唉,雷亞,這太荒謬了,他根本沒資格評論妳。只要做妳覺得正確的事就行了,如果真的犯了什麼錯的話,那就到時再說吧。」
「就算最後會讓自己成為像亞拜爾那樣的人,也是到時候再說嗎?」
貝吉一愣,將雷亞的頭抬了起來。「嘿,妳是來和我吵架的嗎?」
雷亞沉重地搖著頭,從貝吉的身上離開。「我只是需要搞清楚……我以前從來不去思考這些事。關於對錯……與善惡。」她往後退去,夜色籠罩著她,讓雷亞看起來像是要消失在森林中。
「那就去搞清楚吧,直到找到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為止。反正犯了錯又有什麼關係,如果妳覺得那樣是錯的,抱著坦然的心去贖罪就行了,就這麼簡單。只要能不愧對自己,有些事就算花上一輩子去做也無妨。哼,總之,就算是再麻煩的事物,其本質都是相同的,只要抱持著單純的道理,許多事都能夠輕易地破解。做下去就對了,踏步前進也總好過躊躇不前吧。」
雷亞往後退了幾步,露出淺淺的微笑說道:「喬跟我說,妳總是能把事情變得很簡單。」
「我聽得出來這不是誇獎。」
「或許吧。但我喜歡那樣的貝吉。」
雷亞悄然離去,當貝吉再看見她的身影時,只見到化為銀狼型態的她在遠處徘徊。這次不再是消失在夜色裡的雷亞,而是被月光包覆著、散發著銀色光輝的美麗銀狼,貝吉恢復先前的姿勢坐臥著,看著那匹幼狼在森林間穿梭奔馳,沒多久便消失了蹤影。
貝吉也逐漸睡去,伴隨著遠方的狼嗥,與她胸前殘留的餘溫與香味。
《夜幕I》完
圖片來源:Photo pin
努力寫出更好的感覺中……(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