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席娜分道揚鑣後,對於要到哪裡去找艾梅洛德,遙也是一籌莫展;但見琉璃閉上了眼睛,一語不發地站在原地。
「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啦!」遙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琉璃沒有搭理遙,他正專心將意識集中在自己的核上,藉此感應艾梅洛德的下落,這次卻無功而返:「不行……我感覺不到啊!」
遙這才恍然大悟:「你是在感應嗎?抱歉……」
是妳的話,妳會怎麼做?琉璃在心裡喊著:告訴我,黑色的真珠之女啊……
突然,一道強烈的閃光輝映在琉璃的胸前,遙大吃一驚:「你找到了?」
「不對,這不是艾梅洛德……」琉璃判別著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最近才感受過……是黛安娜!我們快去宮殿!」
不等遙跟上,琉璃已經朝宮殿的方向直衝過去;遙也跟在他後頭發足狂奔。不多時,他們便到了目的地。
兩人甫入宮殿前的庭院,遙便向赫松和哈松詢問是否見過艾梅洛德。
「上次那個珠魅小姑娘呀?嗯……」哈松思索起來。
「有啦!一大早就殺進去了啦!」赫松不耐煩地替赫松說完。
「只有她而已嗎?」琉璃追問。
赫松和哈松互看了一眼,赫松回答:「我們只有看見她──」
不等赫松說完,遙和琉璃已經衝進宮殿;大廳內,克莉絲蒂和沙薩比原本正在交談,一見來者,沙薩比便大呼小叫:「哎唷!你們終於來了!」
「艾梅洛德在裡面嗎?」琉璃急切地問道。
沙薩比點頭:「呃……那個小姑娘一大早就跑來說一定要再看一下那尊維納斯像,還拜託我們讓她們獨處,到現在都沒出來……」
琉璃已經一個箭步往倉庫的方向跑去,遙想了想,轉向沙薩比說道:「為了安全起見,拜託你們暫時不要下來。」
沙薩比有些緊張起來:「這跟珠魅有關嗎?是吧?」
遙已經跟在琉璃身後跑下通往地下室的階梯,留下沙薩比和克莉絲蒂乾瞪眼;克莉絲蒂嘆道:「唉……我早有預感,那尊珠魅像總有一天會帶來麻煩……就讓他們去解決吧。」
來到倉庫,遙和琉璃卻不見黛安娜的塑像,艾梅洛德也不見蹤影;兩人正疑惑時,艾梅洛德的聲音像隔著一道牆,從陰暗的角落傳來:「太過分了!黛安娜大人,您怎麼可以這樣?」
「艾梅洛德!」這是黛安娜的聲音。
琉璃很快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那裡還有個樓梯!」
遙想起自己和席娜第一次來此參觀時,沙薩比曾說過地下有個私設的鬥技場,不做多想,他已經跟在琉璃身後衝向階梯。跑在前方的琉璃才通過了樓梯盡頭的門扉,一個沉重的壓力便撞上了遙。
「什麼……琉璃?」遙看清撞上自己的竟然是剛剛跑在前方的琉璃,不禁驚呼道。
琉璃再次將遙往後撞去;遙正想開口,卻突然看見琉璃前方有個似曾相似的怪物正擋在門口,他大叫:「那是珊德拉的手下!」
琉璃也認出眼前的怪物正是珊德拉曾在雷伊利斯塔用以攻擊過自己一行人的怪物「寶石獸」,他連忙抽出單手劍應對,但空間太狹窄,他和琉璃都沒辦法做出大動作的反擊,只能一直抵抗著寶石獸的攻擊。
「妳做什麼?快住手!」艾梅洛德的尖叫聲從寶石獸身後傳來,她正佇立在一個圓形鬥技場的中央:「遙!琉璃!」
遙和琉璃陡然睜大了雙眼,只聞珊德拉銀鈴般的聲音說著:「現在還輪不到你們出場!」
猝不及防地,一道魔法攻擊閃過珊德拉身旁,她迅速轉身面對著艾梅洛德:「看不出來,妳還有點能耐呀?」
艾梅洛德咬牙道:「我可是立志要成為一個魔法劍士,和敵人來場轟轟烈烈的廝殺呢!比起當一個受人保護的公主,我寧可成為保護他人的騎士!」
珊德拉的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容,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冷冽:「那樣的話──」
「艾梅洛德!」黛安娜大叫出聲。
不等艾梅洛德反應過來,珊德拉已經貼近她眼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珊德拉的聲音在艾梅洛德聽來,簡直如耳語般溫柔:「至少要像這樣!」
艾梅洛德完全沒看清對方的攻勢,遑論做出防禦或反擊;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傳自門口的哀鳴聲轉移了珊德拉的注意力,她停下動作,艾梅洛德也因此逃過一劫。
在門口處發出哀鳴聲的正是寶石獸,牠被一個運作中的魔法陣釘在原地動彈不得。而在寶石獸身後的,竟是──
珊德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點,她伸出一隻拿著銳利紙片的手擋住艾梅洛德:「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努努薩克老師嗎?好久不見了呢。您好久沒有光顧了,這次是想找什麼研究材料嗎?」
看了看被自己困住的寶石獸,努努薩克轉向珊德拉:「放了我的學生。」
遙和琉璃連大氣都不敢喘,努努薩克的外觀沒有絲毫的改變,但現場的氣氛卻明顯冷冽起來,連珊德拉也收起了戲謔的臉孔:「看來您最近沒有需要研究材料呢?不過那邊的寶石獸也是由殘骸拼湊而成的,或許您會有興趣也說不定?」
努努薩克冷然道:「當年我年輕無知,也曾像妳這樣,糟蹋過無數珠魅的性命……也多虧如此,對於要如何處理這種東西,我也算是小有心得了。」
在努努薩克說話的同時,地上的魔法陣突然發出紅光,寶石獸的叫聲也益發淒厲起來,眼看就要瓦解之際──
「遙!艾梅洛德!」
席娜的出現讓在場者都為之一愣,連席娜自己也僵在門口;這瞬間的遲疑讓珊德拉抓住了空隙,她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攻擊她!」
寶石獸雖然受制於地上的魔法陣,卻仍奮力轉身攻向席娜;席娜雖然能看清寶石獸的動作,卻也驚覺自己這段期間隱忍的疲倦已經大大麻痺了她的體能,她完全無法及時反應。
遙和琉璃都來不及採取行動,努努薩克和艾梅洛德都張大了眼睛,沒有人注意到珊德拉的動作。
在席娜即將被打中的那瞬間,寶石獸倏地化為碎片散落一地,牠一掃而過的尾刺劃過空氣所生的風壓有驚無險地將席娜撞倒下去;遙立即衝向前去,將她穩穩接在懷裡。
此時,艾梅洛德的聲音斷斷續續地打破沉默:「我……不會流淚……即使是為了姐姐們和我自己,我都擠不出一滴淚……」
席娜摀住了嘴巴,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艾梅洛德!」
珊德拉阻擋艾梅洛德的手已經不再橫在艾梅洛德面前,而是刺進了艾梅洛德胸前,並將艾梅洛德的核緊握在手中。艾梅洛德並沒有掙扎,但她緊抓住珊德拉的手正緩慢地垂下。
「妳這是做什麼?」珊德拉冷冷說道。
「我說是贖罪,妳相信嗎?」艾梅洛德的聲音沒有痛苦,只有著不可思議的平靜:「為什麼……只能用公主的悲傷來治癒身體所受的傷害?珠魅內心所承受的傷痛,又要用什麼來治癒?妳告訴我啊……玉石公主的騎士啊……黛安娜大人……」
「破石頭!」
「艾梅洛德!」
「艾梅洛德!」
聽在艾梅洛德耳中,其他人的聲音似乎很遙遠,她看不清楚站在一段距離外的遙、琉璃和席娜,只看得見黛安娜沒有表情的臉龐、還有珊德拉冷酷的神情。
「太遲了。」
珊德拉一抽手,艾梅洛德的核便硬生生地被刨了出來,艾梅洛德的身體也應聲碎裂並消失無蹤。只在地上留下發亮的碎片,就像方才破碎的寶石獸一般。
倏地,珊德拉輕盈地往後一跳,一連數道發著光的魔法陣出現在她落地的地面上,逼得她節節後退;她索性抽出懷中的鎖鍊並往上一甩,一躍跳上了鬥技場另一側的圍牆,在眾人展開追擊前,她已經逃逸無蹤。
「可惡!」琉璃憤怒地大吼。
遙緊握的雙手連指節都泛著白色,席娜的自責和憤怒讓她全身都在顫抖,努努薩克則是頹然地往旁邊一靠,沒再發出任何聲音;黛安娜依然面無表情地佇立在鬥技場中央,就像無生命的塑像般沒有任何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琉璃拖著腳步走向黛安娜,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席娜啞著聲音開口:「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
遙突然搶白:「不,妳早就告訴過我要忠人之事,是我沒有注意艾梅洛德……」
努努薩克有氣無力地說道:「不用再多說了……這不是你們的錯。」
「可是──」
席娜急著想解釋,努努薩克卻打斷了她:「真要說的話,是我自己……忽略了我的教誨啊。我自己說過的,生存的意義是一個生命除了自己,充其量也只能再保護一個人……」
琉璃轉過頭來,幾近茫然地看著努努薩克。他現在才了解這句話的意義是多麼重大。
努努薩克幽幽道:「在戰爭時期,我恣意召喚魔物,任何生命我都不放在眼裡。原以為只要能解開珠魅不老不死的祕密,我們魔導士就是所向披靡的存在,所以……我參與了研究珠魅的不人道實驗,和寶石小偷的接觸,就是從那時開始的……結果,我落了個失去身體的下場,只能靠一塊畫有魔法陣的板子苟且偷生,就算我想彌補什麼,也無能為力。」
琉璃別開了頭,他不明白努努薩克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努努薩克停頓了好一會兒後才繼續說道:「就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艾梅洛德……我第一次覺得可以為過去的錯誤做出一點贖罪,所以我收留了她……結果……」
轉向了遙和席娜的方向,努努薩克接下來的話語讓他們一頭霧水:「即使你們有一方將會屈服於墮落的魔劍之下,我也不會再次置之不理……」
努努薩克沒有明說,但他很清楚,若非自己執意要測試瑪那一族的能耐,艾梅洛德或許也不至於……
努努薩克的話還沒說到最後,卻已經沒了聲音;此時,出人意料地,黛安娜的聲音響起。
「請在心裡做好覺悟吧。」黛安娜緩緩說道,像是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在我再度見到那孩子的時候,我就知道會這樣了。寶石小偷的目的,是復仇啊。」
「復仇?」琉璃不解:「所謂的復仇,是……?」
沒有回答琉璃的問題,黛安娜嘆道:「帶著你的公主,再到這裡來找我吧。在我……還能贖罪之前,我必須把真相傳承給新生的珠魅,期待你們能開創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黛安娜再也沒有出聲,只是那樣靜靜地佇立在原地;隨著他人的離去,偌大的鬥技場中央,只留下一尊美麗的珠魅塑像,還有在黑暗中仍然閃著點點光輝的晶亮碎屑。
暗無天日的魔界中,察覺到魔法陣上方的光球有了變化,克洛蒂雅意興闌跚地走向光球,百無聊賴地開口:「真難得,努努薩克竟然要找我,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呀?」
被囚禁在透著血紅色澤光球中的努努薩克睜開了眼睛,在這裡的他,只是暫時自地上的板子回到原本的軀體,因為他有非說不可的話:「我只有一句話要告訴妳。」
「我聽著呢。」克洛蒂雅的聲音帶著譏諷的笑意。
「我不會讓妳得逞的。」
在克洛蒂雅抑止不了的瘋狂笑聲中,努努薩克抽離自己的意識。對他而言,他已經義無反顧地投下了戰帖。
次回〈Dark Age〉
「我是努努薩克,偉大的召喚士。」
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