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吉歐的大街,卻對最後一個珠核的下落毫無頭緒。
「妳一點感應都沒有?」琉璃問向艾梅洛德。
「沒有。」艾梅洛德搖頭,又偏了偏頭:「可是……我又有種奇怪的感覺……」
在艾梅洛德和琉璃交談的同時,遙看了看一直不發一語的席娜,他悄聲叫喚:「席娜?妳還好吧?」
席娜微微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我沒事。」
「可是妳……」遙欲言又止:「每次一扯到那個寶石小偷,妳就會一頭栽進去,像上次艾蕾的事也是這樣……」
席娜沒有回答,只瞅著遙,遙勸道:「我的意思是,就像妳說我們要忠人之事一樣,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艾梅洛德的姐妹……」
「我知道。」席娜迅速回道。
不遠處正是茶館,也是艾梅洛德昨天和提波起爭執的地方,於是遙轉向艾梅洛德:「既然妳昨天一直說覺得茶館怪怪的,要不要再去問一下提波?」
吃了一驚的人換成了艾梅洛德,當她遲疑的同時,遙已經示意其他人跟他走進茶館。
進了茶館。遙直接走進櫃檯後方,提波見狀,神秘兮兮地開口:「進到櫃檯裡面,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啊……」
艾梅洛德上前,直接了當地指著自己胸前的核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像這樣的東西?」
「人家、人家昨天不是已經跟妳說過沒有了嘛!」提波的眼神閃爍。
「我都已經感覺到了,你還裝蒜?」艾梅洛德向四周探尋起來:「姐姐,回答我呀……」
艾梅洛德的核突然一閃,她立刻跑到門口張望,接著便在門前的花臺前挖掘起來:「果然,在這裡對吧!」
提波見狀,氣急敗壞地跳來:「嗚哇,妳幹嘛啊妳!快給人家住手啦!」
艾梅洛德反而加快動作,在遙擋住提波的同時,她已經挖出一個熟悉的綠色寶石:「有了!」
「啊啊,人家的綠寶石!」提波哀號。
「這是我姐姐,當然要還給我了!」
「說什麼鬼話呀妳!腦袋有洞嗎!」
「妳一個茶壺講這種話才過分吧!」艾梅洛德撫額道:「對了!這時就拜託我的騎士為我出頭了!」
「使用暴力不好吧?」席娜說道,希望能勸艾梅洛德把話說清楚。
「你們要是敢對女人動手,人家絕不放過你們!」提波也嚷道。
「嗄,魔法生物也有分男女?」遙話才出口,馬上惹來提波一記狠瞪。
眼見艾梅洛德和提波互不相讓,周遭也開始有人圍觀,席娜連忙出來打岔:「冷靜一點,我們換個地方說吧,在大庭廣眾下爭吵,對生意不好喔!」
提波只得呼叫在不遠處的櫥櫃前負責原料買賣的另一個提波暫代自己的工作,這才和其他人到偏遠的角落座位繼續理論;待眾人坐定,她立刻衝著艾梅洛德發難:「不要只會找別人出面!妳自己把理由說清楚吧!」
艾梅洛德反省了一下,報:「是我不對,我道歉。我要說的故事很長,你們……願意聽我說嗎?」
「當然!」提波話說得很滿,卻暗自打算隨便聽聽就拿回寶石、然後打發他們。
艾梅洛德深吸了口氣,開始述說久遠以前,珠魅們流離失所的過往。
歷經長久時間演化的寶石化身而成的珠魅,是一個外表美麗、卻極端排外、並由數個聚落組成的族群。他們胸前的寶石核,正是他們的原形,是他們生命的核心,也是魔力的來源。珠魅有著近乎無限的生命,他們不會老化也不會生病,唯一能折損他們生命的,是寶石核所受到的損傷。
所幸,珠魅的生命能量,可以用「淚水」的形式分出;寶石核接觸到珠魅的淚水,所受的傷害都能夠被治癒,甚至可以恢復已經化為成原形寶石的生命。也因此,珠魅衍生出了「騎士與公主」的搭檔制度,由騎士負責保衛的職責,而他們所受的傷害,則由公主來治癒。
經過長久的時間,珠魅的體質漸漸有了改變,或許是出於身體的防衛機制,珠魅變得漸漸流不出淚水;在此同時──距今大約一百二十年前,珠魅遭受艾南夏爾克帝國的大舉侵略,帝國魔導士俘虜了許多珠魅作為實驗品。這場戰爭整合了珠魅原本分散的族群,倖存的珠魅集中定居在名為「輝煌都市」的城鎮中;由於輝煌都市與帝國軍的戰爭始終僵持不下,輝煌都市的領導者‧黛安娜於是要求另一個珠魅部族的騎士──一位名叫真珠之女的黑珍珠珠魅投入戰爭。真珠之女是珠魅的最強騎士,在騎士長魯貝斯的協助下,他們擊退了帝國軍的攻勢。
即使暫時避免了戰事,為了免於毀滅,尋找能夠流淚的公主、也就是淚石,就成了珠魅首當其衝的要事。而身為珠魅一族精神支柱的真珠之女的核在戰爭中嚴重受損,使她陷入極度的衰弱,進而造成珠魅們的不安。當時,在形式上兼任玉石公主的黛安娜已經無法哭泣,其他公主的情況也無一例外。黛安娜於是任命公主之長──一位名為薩弗的珠魅前去尋找能夠流淚的公主,卻毫無斬獲。當絕望的真珠之女想親手粉碎自己的核之際,在場來訪慰問的一位珠魅少女竟然心痛得流下了眼淚。
這位名叫「螢」的珠魅少女,隸屬於最低階的捨石之座,黛安娜於是將玉石之座的地位轉讓給螢。當時,正值帝國軍侵略又起的敏感時刻,螢也接受了玉石公主的重責大任。就這樣,有著「淚石」別稱的玉石公主──螢公主於焉誕生。
又過了約莫十年的歲月,戰事終於趨緩;期間,一直將自己的生命以淚水的形式分給所有投身於戰爭的珠魅的螢公主,終於無法負荷這樣的損耗,進而不支倒地;這件震驚珠魅的大事,襲擊了殘存於戰爭的珠魅們。於是,他們要求一個能夠代替螢公主的淚石出來繼任玉石公主。但是,已經無法流淚的公主們只會互相猜疑,黛安娜眼見事情日益嚴重,於是又任命薩弗開始培育螢公主的後繼者。有著綠寶石核「幸運四葉草」的四位珠魅──艾梅洛德和她的姐姐們於是被安置在黛安娜身邊,作為玉石公主的候補人選。
原本以為爭戰的日子就此終結,孰料卻發生了幾件撼動全族的大事。首先是最高決策者的黛安娜和真珠之女傳出立場不合,真珠之女被逼辭退玉石公主的騎士後便遠走他鄉;其次是艾南夏爾克帝國雖然已經疲弱不振,但其軍勢仍蠢蠢欲動。黛安娜有意借助螢公主的治癒之力來為可能再度爆發的戰事做準備,但螢公主卻在一夕之間和她的騎士一起下落不明,徹底斷絕了珠魅賴以復原及存活的希望。
最後,帝國雖然在短短的十年之間迅速瓦解,卻出現了另一個嚴重威脅珠魅生命的敵人──寶石小偷珊德拉。珊德拉是善於變裝的怪盜,在她下手奪取珠魅的珠核前,被害人都會收到預告信,被珊德拉奪去性命的珠魅人數,幾乎不下於犧牲於戰爭的數量,十分驚人。
最後,珠魅的滅亡已不可免。珠魅們紛紛離開了輝煌都市,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百年的時間過去了,輝煌都市已經變成珠魅記憶中的一個名詞,再也沒有人居住在那裡,甚至再也沒有人在世上看過珠魅的蹤跡,「珠魅」就這樣成為消失在歷史洪流中的種族。
當艾梅洛德說完了珠魅的故事,時間已經進入了夜晚;首先出現激烈反應的,是一開始打算隨便聽聽的提波。
「好過份呀~!」提波泣不成聲,嘴裡還一邊噴湧著汩汩的水柱:「那個珊德拉,竟然為了奪取珠核而獵殺珠魅!太過分了!」
「還沒死啦。」艾梅洛德更正道:「以前有治癒之淚可以替珠魅療傷,現在若是得到了治癒之淚,姐姐們說不定就能甦醒了。」
提波自告奮勇地道:「要眼淚的話,人家有很多唷!人家身體裡裝的可是天然的純水,是很高級、很甘醇的!」
「普通的眼淚不行,必須是珠魅的淚水才可以。」艾梅洛德澆了提波一頭冷水。
「妳不會哭嗎?」提波瞬間收起了水柱,疑惑地問道。
「嗯。」艾梅洛德低頭說道。
「雖然我有聽沒有懂,但這應該很糟糕吧!」提波再度秒哭:「好吧,那人家只好把這些都給妳了吧!嗚哇~!」
面對提波派不上用場的眼淚,艾梅洛德仍然很高興:「謝謝妳……不過,只要妳能把我的姐姐還給我,就已經是幫助我了。」
艾梅洛德的提議讓提波的淚水更加一發不可收拾:「沒辦法了啦!好啦!那麼、那麼……人家的寶石……妳就拿去好了啦!嗚哇~!」
艾梅洛德握緊了那個還沾著泥巴的綠色珠核:「謝謝妳……」
「糟糕!人家的水停不了了啦!」提波哭得太厲害了,一時沒辦法平復,它只能晃了晃身子,逕自走了開來,留下其他人討論接下來的行動。
聽完艾梅洛德的敘述,席娜和琉璃一直沉默不語,遙不禁出聲問道:「琉璃?你還好嗎?」
「我很好。」琉璃還緊握著雙手。
席娜則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寶石小偷的狩獵已經持續了百年,但看珊德拉的外貌和身手,絕非年過百歲的人……那對方究竟是什麼身分?難不成──
不,這想法太荒謬了,這一點道理都沒有……不可能……
「那麼,『幸運四葉草』的四個人就都到齊了。」遙頓了頓,又問向艾梅洛德和琉璃:「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要去尋找淚石嗎?」
艾梅洛德有些遲疑:「我不知道……我想先回學校向努努薩克老師報告,然後……明天我再來這裡找你們,告訴你們我的決定。」
琉璃立刻起身:「我送妳回去,妳身上還帶著另外三顆珠核,小心為上。」
「好吧、好吧……」艾梅洛德只得讓步:「那就麻煩琉璃送我回學校吧?遙和席娜直接上樓就好了,沒必要特地多跑一趟喔。」
艾梅洛德和琉璃離開後,遙和席娜還坐在原位,遙正要開口提議各自回房休息,席娜卻先開了口:「我這陣子一直在想……如果讓可洛娜和柏德回到學校,對他們是不是比較好?」
遙一愣:「什麼?」
「我問過梅菲央斯了。梅菲央斯說只要我們同意,他們就可以回學校繼續進修。」席娜垂首道:「我想,等一下我們就對他們提一下這件事,在我們離開這裡前,讓他們有段考慮的時間。」
遙沉默了好半晌才說道:「妳……不會捨不得他們嗎?」
席娜嘆氣:「怎麼可能不會捨不得……可是讓他們放棄受教育的機會,一直留在我們家裡打雜,這樣對他們就是好事嗎?還有柏德的病如果需要持續就醫……那留在這裡對他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