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們還在這?正好。」
就在此時,演習場的入口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三人連忙回過頭,只見久韶一如既往地黑衣黑褲,銳利的表情好似把鋒芒外露的劍,一舉手一投足彷彿都要斬斷周圍的空氣,讓原先還在笑鬧的三人不約而同靜了下來。
久韶緩緩走向三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看到場地租借表,發現你們週末也來練習。衷心期待你們幾個禮拜後的表現。」
瑞爾微微低下頭:「學長,說起來一直沒碰到你,還沒跟你謝謝上個月的事情。」
「那只是作為學生會會長該做的。其他的事情,你身邊的兩位還比我做得更多。」儘管語氣平順到幾乎沒有情感,久韶嘴角卻也微微帶著一絲笑意。他瞬即恢復嚴肅的神情:「哈亞士‧瑞爾,我有事情單獨找你談。」
「找我?那其他人──」
「練習告一段落後,你就到學生會辦公室吧,我會在那裡。」久韶說完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一抹深不可測的冷笑及愣在現場的三人。
確認對方已經走遠後,德雷才雙手枕在腦後埋怨道:「呼,老是自顧自地自說自話呀,連要講什麼都不說清楚。」
「哈亞士同學──」
「怎麼啦,別露出這麼擔心的神情嘛。」瑞爾故作輕鬆地笑了聲:「只是談談,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搞不好是害怕我太強,想私下叫我在春之祭放水,這樣的話當然不想被你們聽到啊!」
「其他人就算了,你認為會長會做這種事嗎?」
瑞爾心裡當然明白,但他也只能默默地嘆了口氣:「到底是有多神秘的事情,非得要跟我單獨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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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早上好。」
二月二十二日,芬奇‧渥塔走進自己位於國北市檢署的辦公室,對其他在位置上對著電腦辦公的同仁和下屬淡淡地打了聲招呼。他可以說是整個國北市內最不像檢察官的檢察官了。不只是因為他以T大數學系畢業的特殊身分在這行打滾了近二十年,也因為國北市內從去年爆發莫比烏斯殺手事件後,案件輾轉到他負責,幾乎所有的搜查都身先士卒,連刑警有時都難以望其項背。
他把自己的長板外套披在座椅上,和往常一樣掀開筆記型電腦。但在開機之際,他今天特別走出了自己專屬的辦公室,喚了其他下屬一聲:「今天有莫比烏斯殺手的消息了嗎?」
「雖然請各轄區有案件就回報,但到現在都還是沒收到。」離他最近的一位年輕女性回過頭:「昨天一整天,從凌晨到深夜都沒有消息。」
「這樣嗎……」渥塔輕輕倚著門,一手撫著下顎思索著。
才前幾天的事情,他突然接到亨利克教授的電話,話筒另一頭的他聲音聽起來相當雀躍,就像剛發現世界秘密的孩子一般。
「檢察官,我想我知道下一次兇案發生的時間了!」
「下一次?」渥塔一聽還沒有會意過來:「什麼時候?你怎麼知道?」
「是二月二十一日!」亨利克自顧自地說道。
「等一下,所以到底為什麼?」
「犯案日期似乎有著某種規律,我照著推下去的。」亨利克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太過躁進,語氣稍稍平靜下來:「但是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就不清楚了。」
「沒有時間和地點,也沒辦法事先防範呀!」
「是沒錯,但我也只知道這麼多。更何況現階段這也不過是個猜想。」儘管渥塔沒有親眼見到,但他總覺得亨利克說這些話時,是帶著一抹讓人不舒服的冷笑:「如果真的又發生事件的話,應該就能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到時我會跟你說是怎麼回事。」
唉,他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呀?就算被害者都是些有犯罪紀錄的人,也不能像那樣期待事件發生吧?渥塔暗暗在心裡想道,不過並沒有照他所說的發生事件,應該就只是搞錯了吧──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檢察官,恕我直言。」就在此時,坐在女職員對面的年輕男子推了推眼鏡,眼神銳利地盯著渥塔:「你是不是太倚賴那個數學教授的意見了?」
「什麼意思?」
「就算今天T大數學系真的願意協助我們調查好了,也不代表他們所有人都沒有嫌疑啊!再說,他們也不是專門在搞搜查的。」男子好似要把心中蓄積已久的怨氣一吐而出:「結果我們別說兇手了,根本就好像被T大牽著走一樣。說什麼昨天會有案件發生,結果最後不是什麼都沒有嗎?」
「沒錯,有時候我也覺得他們一直在瞞著我們什麼消息。」渥塔點點頭,正要講下去時卻又被打斷。
「對呀!一直聽他們的去追──」
「但是這是現行方案中較為可行的一個了。」
見渥塔雙手抱胸,板起臉孔,他的下屬只好禁聲。
「和他們合作有一半也算我起的頭,況且幾乎可以確定對方使用Server系統,現在貿然跟T大切斷關係不見得是好事。」渥塔嘆了口氣:「好歹也算是多顆腦袋替我們想想吧?不然沒有他的消息和建議,你打算查什麼線索?」
檢察官,你和我們身上可不只這件案子呀!男子話到喉頭,卻硬是被理智給壓了回去。他壓下自己的情緒,忍不住又說道:「檢察官,你真的了解那位教授嗎──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要是他根本從頭到尾就是兇手或共犯,而把我們耍著玩呢?」
渥塔沒有回話,只在心裡默默想著:自己當然也想過這種可能;當初介紹自己認識亨利克的是舊識拉米亞系主任,關於亨利克的清白或人格也是她掛保證沒問題。但是亨利克在對談過程中,有時詼諧不羈,有時冷靜沉著,卻又常冷不防現出深不見底的黑暗。說到底,自己到底了解這個男人多少?
「對了,檢察官,雖然跟莫比烏斯那件案子無關,你有聽說今天的騷動了嗎?」女職員似要化解尷尬,出聲喚了下渥塔。
「今天經過大門的時候看到一堆人忙進忙出的,不過沒問是什麼事。」
「是有大案子的真凶投案了喔!」女子露出一抹微笑:「聽說是二十年前的強盜殺人案。當時因為上頭規定限期破案,馬上就抓到人,還很快判了死刑。本來上個月終於要執行,卻被擋了下來。結果昨天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突然有個男的去投案,說自己才是真正的兇手。」
「等一下,上個月死刑被擋下來,該不會是──」
「對,上個月電影院挾持案裡面,挾持犯指定換囚的案件之一。」
「怎麼會?」
渥塔不禁難以置信地說道。當時指定換囚的三件案件裡,其中一件也是他經手的。儘管剛才提到的案件與自己無關,但在挾持案後好歹也花了好幾天時間重新審視當初的調查。沒想到當初其他人的調查真的有問題?
而且更讓他感到不解的是,明明這幾年檢警根本搞錯犯人,更別說追溯時效迫在眉睫,只要再過幾個月,就能高枕無憂。為什麼犯人偏偏要在這種時間點來投案?難道是良心譴責?還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鈴──」渥塔的辦公室內,電話鈴聲突然作響。
呼,大概是亨利克打來問今天的狀況的吧?儘管滿腹疑問,渥塔仍搖搖頭,彷彿要搖去那些不相關的雜訊一般,默默地走回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