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變態……不知羞恥……色鬼……」
察覺到自己一路上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後,我在床鋪上蜷縮起身子、把臉埋在雙膝間,藉以遮掩住我絕望的表情。
居然穿著薄紗睡衣跑到男性的房間,還說出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這樣根本就不是聖女而是痴女吧!難怪那時候侍女小姐會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也就是說,柯蕾特……」
意外被我打了一巴掌的銀先生,此刻正臉頰浮腫的坐在我的身邊。
不過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責備我,只是冷靜地問:
「妳只是因為想問些我的事情才跑來我的房間,而不是因為欲求不……」
「──就就就就是那樣!所以拜託您別再說了!」
為什麼這個人可以一本正經的說出那麼難為情的話啊?!
看到我快要崩潰的樣子,銀先生似乎終於打算放過我,開口說道:
「情況我大概懂了……那麼,妳想問什麼事?」
「這個……」
──為什麼您在謁見廳時會說出那句話?
──我和塞拉大人對您而言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沒想到這些預先準備好的疑問,卻在實際面對銀先生的時候哽在喉頭,沒辦法順利地說出口。
快啊!我到底在猶豫什麼?
要了解銀先生的話,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我、我和塞拉大人……」
咬了咬牙,我笨拙地從唇舌間擠出話語。
「您……」
心中那份莫名的膽怯又再度侵襲。
於是我只好拖著紊亂的腦袋,盡可能地說出口:
「──我和塞拉大人,您覺得誰比較好呢?」
我在說什麼鬼話啊啊啊?!
在尾音落下的瞬間,我不禁在內心裡瘋狂的嘶吼。
銀先生的表情也毫不意外的愣住。
然而,我一個剎那,銀先生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向後將我推到床上。
「──!」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我下意識地想要擺脫束縛,可是在看到銀先生臉龐的瞬間就立刻放棄了抵抗。
「都說了這種事情還太早了……」
滿面飛紅的我趕緊側過臉去。
再繼續注視著銀先生的話遲早會淪陷的。
「這是妳的不好吧。大半夜地闖進男人的房間,還對我問這種像是在吃醋一樣的問題……我有做什麼讓妳感到不安的事嗎?」
銀先生輕輕地將我的臉扳回正面。
「還是說,妳在擔心我對妳表達出的一切,都只是對塞拉的移情作用嗎?」
「才、才不是那樣……」
雖然那件事我也很想問清楚啦!但現在不是那樣!
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只能拚命地搖著頭。
「對於這種不知羞恥的孩子……就應該要……」
銀先生的臉龐漸漸地朝我貼近。
我膽怯的閉起眼睛,等待那個瞬間的到來。
一秒。
兩秒。
三秒過去了。
預料中的觸感並沒有來臨。
取而代之的,是銀先生在我耳畔道出的話語。
「抱歉……我知道妳是想問我今天在謁見廳發生的事。但是,現在的我還沒有辦法回答妳,因為就連我自己都搞不懂那份心情。」
……咦?
「就算繼承了記憶與情感,我仍然不是『亞克』而是『銀』,這明明是哪怕自身瀕臨毀滅也絕不該忘記的事情……盡管如此,我對於聖女的願望所抱有的卻不是由我自己得出的結論,而是屬於『亞克』的想法──這份矛盾可是一直在折磨著我。」
「難道亞克大人……不認同塞拉大人的願望嗎?」
「這個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了,不需要、也不應該由我來說。妳遲早也會從塞拉傳承給妳的記憶那裡了解到的……」
銀先生鬆開了對我的箝制,重新坐回床邊。
「說起來還真是羨慕妳,可以慢慢地去接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像我打從一誕生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所謂的『自我』。」
我緩慢地從床上坐起身,看到銀先生寂寥的背影,胸口頓時一陣心悸。
於是──我伸出了雙手。
從後方,緊緊的擁抱住銀先生的身軀。
「柯蕾特……?」
銀先生的肩頭顫動了一下,隨後轉過頭來。
但我卻先一步的將側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不讓他窺視到我的表情。
「我只是個還不成熟的半吊子,所以我不會說我瞭解那種心情。可是就連這樣的我,也明白您的擔憂只不過是杞人憂天而已。」
不論過去兩人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不論我們是否繼承了前代的一切。
「此時此刻陪伴在我身邊的,毫無疑問的就是最真實的您。是拯救了我的銀先生、是比誰都溫柔的銀先生,還有……是我,很喜歡的銀先生。」
我短暫地忽略不斷發熱的臉頰,繼續說道:
「我相信,這就是屬於銀先生您的,絕無僅有的價值。」
語畢,寢室內的氣氛頓時停滯了片刻。
盡管內心現在正七上八下的亂顫,但我依然沒有鬆開抱住銀先生的手。
就這樣,又過了數秒。
銀先生終於將整個身軀轉過來面向我。
然後──把我推倒。
「您怎麼又來了?!」
照剛才那個氣氛,難道不是銀先生向我道謝,最多也就再擁、擁抱一下,然後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完今晚嗎?
但銀先生此刻的眼神,完完全全就是一頭野獸啊!
「這也沒辦法、這也沒辦法啊!全都怪妳說了那種話,妳知道這件事已經困擾我整整十四年了嗎?!現在被妳一句話輕易地解決,這樣是要叫我怎麼忍耐的住!」
「那種事情我才不知道啦!不、不要脫我的衣服呀!」
「抱歉,雖然之前那次只是在開玩笑,但這次我是認真的想『吃掉』妳了!」
「──不、行、啦──!」
最後,在歷經幾個小時的奮鬥,銀先生終於妥協。
作為交換的是,我今晚必須得留在他房裡,讓他抱著睡覺。
雖然是這麼說……可是從銀先生興致勃勃的眼神,我看我今晚都得一直醒著提防半夜被他偷襲了。
「……銀先生真是下流,虧我才剛說過您很溫柔的。」
在燈火已經被熄滅的床上,我以背對著銀先生的姿勢,被他像個玩偶一樣的抱在懷中。
可是我還是得抓住他的雙手,以免他「又」開始到處亂摸。
「好了好了,別生氣。作為補償,明天我送給妳一個禮物。」
「這樣可是哄不住我的喔……不過姑且還是問一下是什麼禮物吧。」
我刻意用著嬌嗔的語氣回答。
說來也真奇怪,換作是幾個小時前,我根本不會這樣跟銀先生說話的。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改變?
「後天我們就要出發了,不過旅行的過程常會與危機相伴,要是沒有個防身用的武器會很危險的吧。」
「我覺得現在最大的危機就是您啦……對了,所以您今天跟陛下要求到武器庫就是為了這個?」
「是啊,這樣願意原諒我了嗎?」
「請克制一下您的手……還有原諒您跟允許您亂來是兩回事,請快睡吧!」
「唉……那我就祈禱妳在夢中會同意囉。」
「請不要做那樣的夢!」
就在這彷彿孩童在喧鬧般的對話下。
這個夜晚,逐漸地溶入了安詳的寧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