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阿爾維斯王曆耶達四十五年
夏節 紫月二旬 第八日
看到身形如劍般挺拔的金髮美少年出現的時候，我再度露出苦笑。
「日安，瑪吉斯男爵。」
「早啊，安東尼。」我有點尷尬地搔搔臉頰「瓦里多大公要你來的對吧？」
這群老狐狸，我被汀妮暗殺，跟愛迪特廝殺的時候都裝聾作啞。不小心搞出個大爆炸，全都坐不住了。
「哈哈，瞞不過你呢。」安東尼那爽朗的笑顏亮得刺眼。
「怎不直接問你姐姐？還特地趁她回要塞時跑來？」
「我覺得我現在出現在這就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啊哈哈哈…」
這意思很明顯，肯定被警告了。高德拉貢家長女的聲量還是有的，大公也沒轍。
「其實爆炸發生當下，姊姊就感覺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她那時可是莫名其妙地心情很好呢。」
「不會吧…聲音有傳那麼遠嗎？」
「是魔力爆發時產生的振波，姊姊她的感知可是很高的。」
「啊…」
振波這種東西，其實就跟魔導鐘的一振意思相近。魔力通過物質的時候會產生振波，魔法施放的過程都會產生振波。
「我以為只有學院才知道這東西，沒想到高德拉貢家也有研究。」
「我們畢竟是歷史久遠的原血貴族，卡迪亞的遺贈甚麼的多少還是有的。」
「那大公知道嗎？」
安東尼點點頭，沒繼續說下去。
「傷腦筋啊…」
「大公也就要我帶句話過來。」
「甚麼話？」
「大公說：『小子唷，你偷師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別搞死自己就好。』」
真是的，怕我偷師當初就別當著我的面放這招啊。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有一句。」
「還有啊？」
「大公說：『審判庭的石頭腦袋我就先幫你擋下了，但你的老師學院的人我惹不起，自己看著辦。』」
無言了，我的眉頭緊皺，對於接踵而來的麻煩感到難以招架。
「所以是迪烈科老師要過來嗎？甚麼時候？」
「沒意外的話等等就會來了，學院公文行到要塞也就昨天的事。」
「那還真是謝謝提醒啦。」
沒想到迪烈科老師也要來，雖然我知道學院在魔力振波的偵測非常先進，但真的沒想到遠在埃然達古道的老師能察覺到這裡的變化。
「所以說，大公想問的是你到底做了甚麼，可以引起那麼大動靜？」
「這個嗎…可以不說嗎？」
「當然可以，大公也只是順道問問，要我帶話過來才是重點。」
「那我就不說了。」
就是當自己人，沒甚麼好裝模作樣的。安東尼也是早就料到我會這樣回答，微笑道：
「反正一開始就沒期待會得到答案，我回去就如實稟報。」
「謝啦，這樣我就輕鬆多了。」
要同時應付老伯爵跟大公，我大概只有被虐的份，所以應對上特別小心。多疑的老伯爵就故佈疑陣讓他自己看破，至於大公跟安東尼都是耿直的人，直接講明無可奉告反而比較好。
現在比較麻煩的是迪烈科老師，視情況可能要打上一架。身為學院裡僅存個位數的實戰狂熱者之一，他處理複雜問題的方式通常就是打，贏了就解決，輸了就認命。
總之應對得不好，就是得打。…不，就算應對得太好，也是得打。這傢伙可是比萊茵還要好戰，胖子知道自己打不過會直接認輸甚至逃跑，迪烈科老師要是覺得會輸反而更興奮。
只能見招拆招吧，想到這我就不禁揉了揉緊皺的眉心。
※
「唷！」
迪烈科老師在下午的時候出現，他的服裝還是跟以前一樣是棕色長袍搭配灰色斗篷，看起來就像個很普通的魔法師。
「迪烈科老師，午安啊。」
跟學院的人打招呼不用在乎甚麼貴族禮節，尤其是迪烈科老師，他是最討厭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擺貴族架子的。
對他來說這世界就分兩種人，有魔法天賦的跟沒有魔法天賦的。而他通常只在乎前者，後者是完全無視。
「你這小混蛋，才半年不見就混得風生水起嘛。」
雖然嘴上不饒人，但臉上的得意表情看起來挺開心的。
「我好歹是個領主了，迪烈科老師。」
「瑪吉斯家的人要混到邊境還連個領主都當不上，那你可以去自殺了。」
嗚哇…真的嗆，嗆到我無話可說。
「老師來找我有甚麼事嗎？要喝茶的話我這邊可沒甚麼好茶能奉上。」
「嘿，這過分了吧，記仇記到現在嗎？我可不記得我教過肚量這麼小的學生。」
想起過去校外實習時被各種牽連，我不覺得這是肚量大就能放過的事吧。
「那肯定是你老了，記性不好了。」要明說是不可能的，總之拐個彎罵。
「哼！」
該嗆得都嗆了，也不能讓老師坐著，再僵持下去等等大概就得打了。我看了洛洛一眼，要他去準備茶點。
還好還有些杏仁脆餅，迪烈科老師喜歡吃這個我是知道的。不是為了討好他，只是希望他把火氣降下來，免得把營地給燒了。
「喔齁～小子有心了。」看到杏仁脆餅跟麥茶，老師很猥瑣地笑了笑「很好很好，總算沒白教。」
兩人稍息片刻，喝個茶緩和氣氛。等茶喝過半杯後，迪烈科老師才開口問道：
「你就老實招來，在這邊搞了甚麼東西？我在埃然達古道拿這小破錶都能探測到強烈的振波，這不是小破錶壞了就是你搞砸了。」
「搞砸甚麼的…你怎麼對自己的學生那麼沒自信？」
「得了吧你，你的魔法學基礎都是我教的，有幾根毛我還不知道？打從進學院第一年你有三分之一的課都在打嗑睡，三分之一心不在焉。憑你這搖搖欲墜的基礎，能不出事嗎？」
「呃…好吧，的確是搞砸了。」
這不承認不行，現在的迪烈科是老師模式，他是抱著跟我一起研究怎麼解決問題的目的過來找我的。
如果沒意外的話，應該不是臭老頭的意思，迪烈科跟我一樣對臭老頭的使喚很不爽，估計他這次來拜訪是想要噁心臭老頭。
臭老頭不開心我就開心，老師也開心，這是雙贏的局面。
所以我這次大致講了一次自己的構思，但沒有說出這是從大公那裏得來的啟發。就算是偷師有得到大公許可，全都洩漏給學院也不太好。
「你真的命大欸知道嗎？元素纏繞的問題學院研究那麼多年了，還沒有人敢甚麼準備都沒有就直接做實驗。上次東七塔大爆炸就是因為實驗失敗，不就還好主事者是半神壓得住，不然學院大概就半毀了。」
「我只是想說反正我最擅長的就這兩種，稍微組合看看能不能玩出新花樣啊。」
「嘛…不過你能搞出這麼大的爆炸也算天才了，該說不愧是瑪吉斯家的人嗎？你爸當時也是搞得學院雞飛狗跳的。」
「總之我現在就是在提升元素的操控力，看能不能暴力壓制。」
「沒用的啦，纏繞一旦開始就沒辦法停止，直到均衡崩壞。理論上你的思路沒有問題，但光靠限制是沒辦法成功的。適度的引導宣洩，才能繼續維持平衡。」
「引導宣洩嗎？」
使用風渦術的時候，我只是一味地暴力壓縮，直到形成一個脆弱的平衡後再施放出去。我以為新法術也是同樣的道理，卻沒想到這樣做反而會失敗。
迪烈科老師的話提供了另一條思路，必須把可能爆發的地方想辦法引導出去，以削減抽出的方式來達成平衡，而不是強制壓縮期待它能達到內部結構的平衡。
「看樣子你已經懂了，那剩下的就是練習問題。想辦法同時控制四股魔力，重新調整土元素與風元素的均衡試試。」
「沒想到老師對元素纏繞也有這麼深入的研究。」
「你以為大火牆，大炎上只是普通的火系法術嗎？想要讓它連續燒上一整旬，沒有用到元素纏繞的技術怎麼辦得到？」
「這樣直接跟我講了奧秘沒關係嗎？」
「反正你火系白癡，哈哈。」
可惡，又被嗆了。
沒有火系法術的魔法天賦我也沒辦法，實際上沒有小傢伙的話我可能連風系都用不了。雖然我的性格最喜歡用風系，但實際上我最擅長的應該是土系。
至於火系，呵呵，連穩定地生個火都有難度。不是毫無反應就是爆炸，我跟火系元素根本無法建立對話。
「好啦，看你那麼有精神，我就安心了。」
迪烈科老師用力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還是跟以前一樣粗魯啊他。
「老師要走了嗎？」
「是啊，臭老頭貌似跟王室的變態們談妥條件，已經沒我的事了。」
看樣子魔石礦脈的分配還是講成了，雖然不知道他們要怎麼處理，希望別影響到我的領地開發就好。
「本來還想找你切磋切磋，試試你的身手，但我看你這雙手才剛好，就不勉強了。」
只能說杏仁脆餅發揮作用了，還好還好，不用打。
回去的時候，迪烈科老師在腳底升起猛烈的火焰，然後整個人就這樣化做一顆赤紅色的流星飛向夜空。這是他的成名技赤色流星，畢竟有辦法像他這樣控制好火焰纏繞身體又不會被燒傷的魔法師太少了。
也因為這樣，學院才會派他過來。赤色流星移動速度非常快，也非常適合長時間飛行。比起風系的飛行術真的好用很多，但實際的運作原理為何，也只有迪烈科老師自己一個人知道。
雖然很感謝老師的教導，但可以的話我還真的不希望他又跑來了。他多來幾次我總覺得自己的壽命就會短少幾天，真的累。
不…我想主要還是因為這兩天一直有人來拜訪的關係吧。仔細想想，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不被注意到根本不可能。
耶魯格是對的，我應該要更謹慎點才行。這次是真的運氣好，注意到的都是跟我關係不錯的人。如果被關係不好的貴族知道，大概會被秘密告發吧。
「危機感不足啊…」把最近遇到的事情都想過一遍後，我不自覺地喃喃道。
「嗯？」正在幫我洗頭的洛洛歪著頭看了我一眼。
「沒事沒事。」
「眼睛。」
「好。」
我閉上眼睛讓洛洛將頭上的泡泡用水沖掉，最近已經很習慣讓洛洛服侍了，應該是沒關係吧？反正洛洛是個男孩子。
「主人。」
「嗯？」
「浴巾。」
接過小鬼頭遞過來的浴巾擦乾身體，頓時輕鬆不少。稍微精神點的我把今天的事情用魔法操控筆寫進日記後，便直接上床睡了。
創作內容
邊境領主日記(圩八)
邊境領主日記 (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