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瑞克坦邦聯每年最盛大的交流活動要開幕了~今年又有甚麼新鮮事呢
范齊拿著介紹信來到甘碧國第五城市的勇者學校時,白磚建築已被夕陽染成了橘紅色,學校已放學,要找的人也回家了。
夏末秋初的晚風吹來還不太冷,想到行前總編輯的交代范齊還是打了個冷顫。
范齊嘆了口氣:「看來只好租騎乘獸回去了,希望趕得上截稿。」他打算明日一早再來。拿著金廉國特產,往阿姨家借住幾晚。
拿著母親寫的地址,范齊找到了位在城南十街的阿姨家,有一個小男孩正坐在那家門口的石階上。
「媽,他來了!」小男孩看到范齊,跳起身朝著屋內喊道。一位婦人聞聲急急地走出來,看著剛好走到門口的范齊,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簡單寒暄過,范齊跟著阿姨走進屋子裡,轉頭看向身後跟著的小尾巴問道:「這是李德對吧,好久不見,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走在前頭的阿姨才一拍額頭:「看把我高興地都忘了。是你小表弟李德,你上次見到的時候他還在吃奶呢。他在你媽媽之前寄來的水晶錄像看過你。」
李德聽到吃奶不高興地說:「我已經十歲了。」
「已經這麼久了。」范齊忍不住感嘆。
「搬到金廉,有了這些小子們後越來越難見面了。」阿姨也不住感嘆,又轉頭吩咐李德:「帶你表哥去放東西。趕了這麼遠的路先休息一下,晚餐就快好了。」
李德帶范齊到他的房間後又噔噔噔地跑出去了。范齊不以為意,開始整理他的行李,把介紹信、採訪用的筆記本、整理好的資料放在桌上,決定等會兒再複習一遍。
「范齊哥,你看。」李德手裡拿著黃木小弓跑回房間。
「噢,是你的弓嗎?」范齊接過來看,是一把普通的孩童用弓,看得出常常使用的痕跡。
「我現在城裡的勇者學校上課呢。」李德說。
「不錯呀,你現在學些甚麼?。」范齊問他。
「還在學定點射擊,我現在距離可以到勇者大會距離的一半了。」李德驕傲道。
「很厲害嘛。」范齊把弓遞回去:「老師們怎麼樣?很嚴格嗎?」
「我不是每一個老師的課都上過,有幾位的確蠻嚴厲的。」李德想了一下。
「那你認不認識英雄。」范齊問。
「英雄?」李德疑惑地看著范齊。
「或是......鄔維爾先生?」范齊有些意外李德不知道英雄。
「鄔維爾先生?我認識,他很厲害呢!他幫我調整姿勢後拉弓的感覺都不一樣了。」李德興奮地說。
范齊和李德又聊了一會,阿姨便來催促他們吃晚餐。
在飯桌上范齊與阿姨夫婦聊過才知道,當地學生和居民都是稱英雄「鄔維爾先生」,孩子們反而不太知道「英雄」是誰。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的意願,只是注意到時大家都這麼叫他。」范齊聽阿姨說道。
吃過晚飯後回到房間,范齊坐在床邊拿起之前整理的稿子來看。
「鄔維爾——人稱英雄,本名反而很少被人提起。南瑞克坦邦聯的傳奇勇者、戰爭時期的邦聯第一勇士、連續八屆勇者大會的弓箭組冠軍。」
從勇者大會引退時卻不是華麗下台。
「歷年來在勇者大會達成四連霸以上的選手三人中,與完成五連霸就引退的魔法師林德,及完成四連霸並於三年後引退的劍士樹梧二人相比,在39歲完成八連霸卻十年後首輪慘敗才離開賽場的英雄,當時造成的輿論比前二人多得多。尤其最常被拿來和同為戰爭時期的夥伴林德作比較。」
眾人感嘆、惋惜,昔日第一勇者從大會的舞台上離開得如此黯然。
「儘管英雄的紀錄依舊無人能及,戰亂的歲月離人們的生活越來越遠,比起英雄的故事年輕人更知道各國新的勇者們在勇者大會上的奮鬥史。」
「自英雄引退已二十年,近年來很少有關英雄的消息,只聽說他目前在甘碧國非一線都市教授弓箭。」
「今年的勇者大會預計將掀起新熱潮,再過幾個月各地報社記者、遊客將相繼湧入金廉國。」
「時隔多年終於有弓箭組選手再度挑戰四連霸。」
因為四連霸挑戰而再度被提起的八連霸紀錄,主辦方打算邀請英雄參觀弓箭組決賽。《金廉國家報》掌握第一手消息,決定趕在第一時間推出專題報導......
范齊複習了筆記和問題後收拾明日要帶的東西。
『可能和你們想像的不同呢。』
范齊手上拿著提早到金廉的《甘碧先鋒報》同行——韓晉幫自己寫的介紹信,想起他說的話。
「甚麼意思呢?」范齊在入睡前心想。
※
第二日上午,和李德一起去了勇者學校的范齊正獨自坐在學校的小會客室裡,等著學校的事務員幫他拿介紹信知會鄔維爾先生。
小會客室的門開了,剛剛出去的先生回來:「鄔維爾先生同意你參觀他的課堂,跟我來吧。」
范齊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終於不再只是幾段文字紀錄,他將要見到英雄本人。
范齊趕緊起身感謝對方的幫忙,跟著走去弓箭訓練場。
「鄔維爾先生很少同意受訪呢。」事務員先生說。
「可能是介紹信幫了大忙。」范齊笑說。
范齊看見許多小孩子們排在場上練習拉著小弓,年紀看起來都比李德還要小。一群小人兒中有一個特別起眼的高大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如果不是鄔維爾先生,我們很難招到王國軍退下來的老師來這裡。」事務員先生看著訓練場上一個個拉弓的身影,忍不住向范齊嘆道:「自從鄔維爾先生來後又陸續來了好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孩子們都進步了很多。」
「您知道鄔維爾先生為什麼決定來這裡教學嗎?」范齊也很好奇英雄為什麼沒有選首都的勇者學校,難道是因為當時的輿論?
「這個您還是當面問他吧。」事務員先生笑笑不再多說。他帶范齊到訓練場旁的樹下,叮囑他不要干擾課堂後就走了。有幾個注意到的學生偷偷轉頭看了他一下,但鄔維爾先生並沒有暫停課堂。
范齊注意到訓練場另一邊的樹下坐著一隻老孟羅,牠頭頂的羽毛看起來有些稀疏,范齊走過來時就被牠一直盯著,等自己坐在樹下不再靠近後牠才偏頭轉開了。
范齊看著一頭白髮卻不顯佝僂,靈活在孩子們身邊悠轉的老先生,覺得對方和自己心目中偏安一隅、已經六十九歲老英雄的形象有些落差。
看著他耐心地教導可能連飯匙還拿不好的小孩兒拉弓,細心地幫他們調整姿勢、溫和地解答的疑問,范齊突然覺得這次專訪可能達不到主編想要的衝突效果。
看著老英雄忙碌的身影,他臉上的表情因深刻的輪廓而造成的陰影顯得有些模糊。但一旁孩子們的眼神流溢著光,伴隨他們的清亮嗓音,朝氣蓬勃,臉頰汗珠襯得一張張小臉熠熠生輝。
範齊托著腮看他們上課,一時有些出神。
※
結束今早的訪問,范齊回到阿姨家隨意塞了幾口晚餐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理訪談資料、撰寫初稿。本該疲憊的時分心情卻有些亢奮,身體裡彷彿有一股力量推動著他振筆疾書。
天邊慢慢暈染上藍紫色,夜空中濃重的深黑一點點被驅散。當地平線躍起一束金光時,范齊恰檢查完初稿翻到最前頁,頓筆思索了一下,將標題中英雄後面二字劃掉,改上——
傳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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