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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齒輪》第五輪-小紅帽、少女、魔女

作者:麻雀啄食│2018-06-17 08:11:03│巴幣:16│人氣:387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可愛的十歲金髮小蘿莉。

 她總是戴著紅色斗篷,所以大家都親暱的稱呼她為「小紅帽」。
 
 小紅帽喜歡居住在森林中的大哥哥,菲克斯。

 菲克斯平常除了很照顧她,不時還會說許多新奇有趣的故事,令小紅帽深深著迷,偶爾甚至因為滿腦子都是故事睡不著覺,被她生氣的母親唸一頓。
 
 但最近這些日子,菲克斯生病了,幾乎無法下床。

 小紅帽相當擔心,所以三不五時就會跑到菲克斯居住的林中小屋照顧他。
 
 這一天,小紅帽準備好給菲克斯喝的草藥湯。

 將東西放入籃子以後,小紅帽便開始起身前往菲克斯的住處。菲克斯居住的小屋被大家稱作「獵人小屋」,是很久以前獵人們為了狩獵野獸設立的據點,雖然現在森林已經不會出現兇猛的野獸,頂多只有迷失的兔子和天空的飛鳥,菲克斯從父親那裡繼承了這個小屋後,一直住在那。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小紅帽遇到了一隻狼,牠披著毛皮雙腳直立,身形高大,穿著乾淨整潔的衣服,伸出狼爪放在胸前,低頭俯看著小紅帽。

「妳好,小姐。」

 起初有點害怕,但看見對方有禮貌地打招呼後,小紅帽鬆了口氣。

「你好,狼先生。」

「不好意思,我是從外地來的,請問這附近有城市嗎?」

「有喔,只要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就可以看到。」

 小紅帽親切地為狼先生用手筆劃著。

「真是感謝妳,不過妳一個人走在這麼危險的森林當中沒問題嗎?」

「不會,這座森林很安全,而且還有菲克斯哥哥在。」

「菲克斯?」

「是很厲害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

 一提到菲克斯,小紅帽的臉有些通紅,呼吸心跳變得急促。
 
「這樣呀,謝謝妳。」

 大野狼露出尖牙和意義不明的笑容後,便轉身離去了。

 雖說碰上了看起來很可怕的狼,但幸好對方很友善,而且能夠直接和狼說話簡直和菲克斯之前講的故事十分相似,小紅帽覺得很開心。
 
 重新提起籃子後,小紅帽繼續踏上前往菲克斯的家。
 
 

 

「哈哈哈,菲克斯……好熟悉的名字,聽說這裡獵人的名字是一代傳一代,也就是說那個女孩口中的菲克斯,就是現在的獵人。只要殺了他,這裡的人類全部都是我的啦!」

 躲在樹叢中的大野狼,望著小紅帽的背影如此暗自說道,牠的雙眸透露出野性生物特有的暴戾。
 
 跟尋小紅帽的足跡,大野狼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獵人的住處。

 牠從窗外偷看,發現有一名男性一直在咳嗽,虛弱地躺在床上。這個人不用多說,一定就是菲克斯。
 
 眼見機不可失,大野狼闖進了小屋之中。

 躺在床上的菲克斯睜大雙眼,一旁的小紅帽受到驚嚇不敢動彈。大野狼露出惡笑,咬碎無法反抗的菲克斯的頭顱,並伸出利爪撕爛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小紅帽的下半身。大野狼殺死了獵人後,美味地享用小紅帽,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牠的惡行了。
 
——原本平靜的森林再次瀰漫著血腥味。




 
「妳好,小姐。」

「欸……?」

 小紅帽不禁發出奇怪的聲音,不遠的前方有一隻狼向她打招呼,可是心中卻有一種令呼吸窒礙的恐懼感。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快逃跑。』

 那是一切故事的開端,也是童話的終結。

 小紅帽轉身逃跑了,籃子掉到地上,裝著草藥湯的碗碎成無數的碎片,草藥沾濕了泥土,綠草瞬間枯萎,大野狼並沒有追上去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死掉呢?

 小紅帽完全無法理解,死亡的可怕,只是順從自己腦中的聲音逃跑。

「只要順著這條路走,就能到達都市。」她曾經聽過母親說過這麼一句話,於是折回家中拿走母親留下來的貴重的書,繞遠路穿過森林。

 等在眼前的依舊是森林裡的破舊小屋,但不知道為何小紅帽覺得有哪一點變得不一樣,感覺好久之前曾經來過。她走進房間,看到菲克斯臉上泛紅,還不停咳,雖然小紅帽感到十分擔憂,但是身旁的聲音卻不停地催促。

『快逃跑。』

 耳邊聲音和自己的聲音幾乎完全一致,那是成熟、低沉的女性聲線,和印象中母親的溫柔聲音又有些許差別。

「能跟著我走嗎?」

 小紅帽伸出那纖細的小手,握住菲克斯,冰冷僵硬,像是握著垂死的生命一般。

「嗯。」

 菲克斯握著小紅帽的手,挺直了身體,眼神黯淡無光,聲音也有氣無力。

「『那麼走吧!』」

 並沒有帶著多餘的行李,一路上兩人也幾乎沒有遇到什麼人,只是旅途十分漫長,明明才經過了數小時,卻像是已經走上了幾天的路途。

 飢餓、乾渴、疲勞、病痛,拖累了兩人前進的速度。

 最後。

 相當理所當然。

 但也是小紅帽不知道的,或者被她所遺忘的。

 死亡。

 像是斷了線的傀儡般倒下,那原本牽著她的手頓時失去力量,小紅帽嬌小的手臂不得不放開那沉重的身軀,菲克斯的身體變得冰冷,毫無血色。在漆黑的森林裡,小紅帽感到不知所措,並不是害怕,或者是難過,而是對於眼前的事物的無知,她不知道菲克斯的內心想法,不知道菲克斯的身體狀況多糟,不知道他一路走來都在勉強自己,所以走到這樣的結局是必然的結果吧!但是—

『再見了。』

 那女性的聲音在耳邊徘迴不去,像是死神。

「為…為什麼?」

『菲克斯的死亡是這個世界的必然。』

「為什麼…」

 小紅帽蹲在地上落淚,金色長髮垂到地上被泥土弄髒,她對於自己未察覺到菲克斯在勉強自己而感到難過,如果不逃跑或許他就不會因而喪命了吧!

『這是命運的絲線,也是世界的法則,儘管前進、不斷掙扎。我是你,你亦是我,終結命運之人(Atropos)!』

「我…」

 小紅帽撿起地上散落的書本,她藍色的眼珠在昏暗中發著微弱的光,是在幽暗的森林中過於耀眼的光芒。



「無聊、無聊、無聊。」17歲的金髮少女在紙上亂塗鴉,其名為蓓蓓·愛爾佛倫,總是一臉對於這個世界感到不耐煩的表情,課堂上也是一臉疲倦樣。

「你要看嗎?這是我寫的小說。」

 隔壁的少年將寫滿雜亂文字的筆記本遞過去,字跡雖然不好看,但是編排工整,是他細心用原子筆寫下的奇幻故事。

「還是一樣很有趣呢!菲克斯。」

 少年名為菲克斯,是蓓蓓的同學,外表帥氣,身體強壯又十分聰明,但是他喜歡寫幻想小說,或許是因為感受到相同的氣息,總是找蓓蓓搭話。

「故事中的小紅帽…該不會是說我吧?」

 金髮少女總是穿著一件有著貓耳頭套的紅外套,她喜歡菲克斯的故事,雖然大多都是空想的傳說,卻不禁讓她深深著迷,也是班上菲克斯唯一的小說粉絲。

「為什麼不把故事給其他人看呢?」

「總覺得好像有點害羞,而且故事還沒寫完。總是在奇怪的時間點停下來,不知道怎麼把結局收尾。因此,只想給你一個人看…啊!我沒有別的意思。」

「哼哼!」蓓蓓笑了出來,「那麼約定好了,等結局出來一定要先讓我知道。」

 銀色的指針指向下午四點半,已經是放學後時間,因為沒有參加社團活動,兩人待在空蕩蕩的教室,和平常一樣聊天,談論關於小說的事情。

 蓓蓓闔上筆記本,將它遞還給原主人,然後抓起書包,準備在天黑前趕回去。

「拜拜!」

 天空被夕陽染成一片通紅,鮮紅的圓月高掛在天上,這是現實世界不可能的風景。蓓蓓沒有走往常的回家路,她繞路走到墓園,灰白的石碑整齊地豎立,平常有專人照顧,因此草皮十分整齊,而蓓蓓走到不起眼的墓碑前蹲下,看著熟悉的名字,雙手交疊膜拜。

「已經經過七年了啊!菲克斯。」

 白色的墓碑上刻著菲克斯的名字,毫無疑問這是七年前已經死去的菲克斯的墓。



 所謂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如果抬頭仰望天空,那麼可能會認為這個世界就是由活在這片星空底下人們的故事吧!但是…對於失去了「重要的人」的人,那麼這個世界的意義又何在呢?

 穿過那片黑暗的森林,小紅帽眼前的世界變得光明開闊,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拖著菲克斯沉重的身軀和母親留下的書本,一個人走過森林,臉上的淚水早已乾涸,眼前的世界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大都市,陌生的人們、燦爛的街燈,但是即便拖著屍體走在街道上,也未曾有半個人向她搭話。

 她跟隨聲音的指引走到一間教堂前,在繁華的都市之中,那老舊的羅馬式建築無疑相當突出,高聳的尖頂像是直通天際般,但相比於現代的高樓又顯得十分矮小。小紅帽站在教會面前敲著大門,在熱鬧的都市之中,那是寂靜的淨土。

「魔女的女兒。歡迎到來。」

 小紅帽感到錯愕,眼前的神父彷彿看穿了一切,將教會大門敞開,溫暖的光芒從內部透了出來。

「縱使是惡名昭彰的魔女,我主也會接納一切的。」

 神父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但是小紅帽知道她已經別無選擇了,她對著神父伸出那瘦小的手。



 狩獵。

 即便在現代城市之中,還是潛藏著許多魔物,牠們或渴求著鮮血,或渴求著人類的靈魂,無論如何牠們便是人類的敵人。牠們以人類為食,仰賴狩獵人類維生,同時也被另外一群人狩獵。

 紅色的影子穿梭在高樓之間,她身上流著魔女的血,手持著如剪刀般的長刃。

 終結命運之人,阿特羅波斯(Atropos),希臘神話中命運三女神摩伊賴(The Fates)的么女,在神話之中手持著一把剪刀,剪斷姊姊們編織出來的人的命運。就好比死神一般,她接受了教會的教導與恩惠,同時也為了教會而戰鬥。

 她像是夜巷中的貓一般,追尋著食物的味道。

 鮮紅的血飛濺而出,披著動物毛皮的魔獸正撕咬著人類的屍體,致命傷是脖子上的傷痕,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巷子牆面,從身上的穿著判斷,看起來是剛下班的職員,染紅的領帶還掛在空蕩蕩的脖子上,殘缺的身體多處被啃食,白制服也變得殘破不堪。

 而她已經習慣了,無論是鮮血的味道,還是這世界的不合理之處。

 野獸的目光落在新的獵物身上,看著穿著紅色外套的嬌小身軀,牠扔下嘴中咬著的獵物,魔獸的直覺遠遠高於一般人,知道眼前的人類並非普通生物,牠以四肢直立於地面,前肢特化成如同人類的雙手,能用來固定、分解獵物,而細長的臉則像野狼,露出的白色利齒沾滿了人類的鮮血,一雙大眼與眼前的少女對視著,牠在巷子中徘迴等待時機。

 猶如站在懸崖邊,彷彿伸手就能觸摸到名為「死亡」的存在,從彼此的雙眼中,能看得見恐懼與興奮,少女的眼睛在夜晚的巷弄發著青藍的微光,像是引導著獵物上前捕食一般的標誌,卻讓魔獸顯得十分畏懼。

 灰黑的身軀藏身在陰影處,然後從少女的身後撲上前,張開兇猛的嘴咬下,感受到堅硬的物體,確確實實地命中了目標,但是少女的藍眼卻望向自己,牠嘴裡含的是金屬的利刃。

 喀擦!

 當兩面刀片合而為一,鮮血與肉泥從魔獸的頭之中溢出,準確地切斷了腦袋,鮮血濺在少女的金髮、臉龐與外套之上,她舔了一下嘴邊的血,將合而為一的剪刀分開,變成原來垂直的刀面,天空細縫中露出的長影,兩頭飢渴的魔獸正往這邊看。

 一頭魔獸忍不住飢渴,無視同伴的死亡,向少女襲來,對於人類或許是快到無法辨識的速度,但對少女的眼睛而言,不過是觀賞著靜止的停格動畫。

 刀刃從嘴部貫穿了魔獸的身軀,下一秒腹部立刻被刀刃切成兩半,不知名的器官與紅色膿液從魔獸體內傾瀉,在地上化成一攤血池。

 但即便是少女的眼睛,也有無法預料之處,另一頭魔獸從左邊衝出,狠狠地咬著少女的手臂,牙齒深及骨頭,魔獸的唾液對於一般人來說是劇毒,即便傷口只有沾到一小滴,以人類的醫療科技已經是絕症,但是少女體內留著的並非人類的血,而是魔女的血。

 她用藍色的眼珠盯著魔獸的灰眼睛直直看著,嘴邊詠唱著咒語。

 魔獸感到畏懼,野性的本能讓牠顫抖,但是卻擺脫不了那雙眼睛的直視。少女流出的鮮血如同詛咒,從魔獸的口中,逐漸擴散到腦部、四肢,魔獸放開緊咬的嘴,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隨即被金屬的刀刃給切成兩半。

 少女用魔術治療被咬傷的手臂,雖然十分疼痛,但是能完全治療好。

 她拖著左手臂,離開了現場。而剩下的殘骸與血跡,在隔天清晨之前,就會被教會的人給清理乾淨了。

『為什麼要穿著一身紅色的大衣?』

 少女想起她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人,菲克斯,曾經問過她的話。

『大概是因為…事後要清洗比較容易吧!』

 菲克斯對於這個回答,只是笑著說『這樣啊!』

 但是少女對於身上的鮮血還是感到不快,尤其是頭髮沾到的血清洗起來十分費事。

 她知道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力量,仍然無法違抗既定的命運,不過是幾頭狼人,就讓她受到不小的傷害。少女回想起年幼的自己因為聞到鮮血的味道而反胃,害怕地蹲在地上哭泣,而現在即便沾滿了鮮血也絲毫不會感到害怕,到底是變得成熟,還是變得與野獸無異了呢?



 小紅帽被教會的神父收養,取了個蓓蓓·愛爾佛倫的名字,蓓蓓似乎是神父以前養過的貓的名字,而愛爾佛倫是她母親的姓氏,雖然印象極為模糊,但是蓓蓓的母親曾是著名的魔女,和教會也有一點交情。

 而與「菲克斯」的相遇是在進入教會後的一個月後,他身高略比自己大,年紀和自己一樣是10歲,外表與是小時候照顧自己的菲克斯相似,連名字都一樣。令人意外的總總巧合,不禁讓蓓蓓覺得他就是已經死去的菲克斯大哥哥,但是兩人的關係也只是在周末會待在同一間教堂中,聽著無聊的禮拜的程度。

 魔術師是不相信神明的,即便有神靈存在,也與自身的研究無關,蓓蓓在教會讀著母親留下來的魔導書,而坐在旁邊的菲克斯寫著自己的故事。比起枯燥乏味的魔導書,菲克斯的故事有趣得多了,或許這就是兩人認識的原因。

「這是什麼?菲克斯哥哥。」

「這個啊!」

 菲克斯細心的對蓓蓓講解書上的知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關係變得意外地親近。而蓓蓓也會用「菲克斯哥哥」這種稱呼,但是對於菲克斯來被同齡的女性稱為哥哥,似乎感到有點害臊。

 但是有一天菲克斯並未來到教堂,再次見到他是在病院。

 菲克斯手臂上插著管線,戴著氧氣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身體被白色紗布包紮,但是生命跡象仍然不穩定,醫生說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死了,但是菲克斯卻還活著。

 那天晚上,蓓蓓翻遍了母親所留下的所有書本,調配出魔藥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從小就被教導草藥的調配,但是最重要的問題她並不知道,就是菲克斯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住院?

「狼人。」

 平時寡言的神父出現在蓓蓓身後。

「狼人?」

 蓓蓓睜大眼睛,望著那平時相當討人厭的神父,只會教她聖經上的知識,居然說出記載在母親書上的傳說生物。

 狼人,像是狼與人的混血生物,實際上或許是一種詛咒,他們的體液、汗水、毛髮,對於魔術師來說是珍貴的素材,但是對於一般人來說卻是夢魘,光是能從狼人的嘴下逃脫就是一件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更何況狼人是生活於傳說中的物種,不應該在現代的城市中出沒才對。

「要不要來做個交易。」

 神父穿著黑色的神職服,但是臉上卻沒有半點對神的敬意。

「我…」

 幼小的蓓蓓不知所措,但她還是耐住性子,很難得地靜靜聽著神父說話。

 用狩獵狼人的工作,換取珍貴的魔藥的原料。對於僅10歲的她來說,身為魔術師,調配解藥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要取得書上記載的原料,卻十分困難,想在不到幾天的時間內,湊齊原料,或許只能仰賴神的奇蹟,但是眼前出現了一個機會。

 她,不想再次失去了。

 如果能用自己的鮮血換取菲克斯的性命,那麼有何不可呢。

 神父的交際手段令人驚訝,馬上就湊齊了各種少見的魔術素材,蓓蓓取得了原料後,花了一天的時間調配魔藥,不久之後靠著神父的交情,交給了加護病房的醫生。魔藥發揮良好的效果,但是等到菲克斯完全康復,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了。

「恭喜要出院了。」

 蓓蓓的金髮在醫院窗邊陽光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連醫生都說這像是奇蹟一樣呢!」

 菲克斯躺在病床上,面對著白色的天花板,用虛弱的聲音,對著蓓蓓說話,但是他並未留意到蓓蓓藏在身後的雙手,那揮不去的血腥味。



 蓓蓓認真寫著筆記,平常很少見到她在上課時是清醒著的,但是她實際上是在閱讀一本藏在教科書下的故事書。

「聽過夏爾·佩羅嗎?」

 菲克斯不經意的提到。

「沒聽過呢!」

「17世紀的法國兒童文學作家,著有《鵝媽媽故事集》,像是灰姑娘、睡美人、小紅帽、藍鬍子,都是出於這本書的。」

「喔!」

 說起來奇怪,蓓蓓對於這些兒童故事並沒有什麼印象,或許是媽媽從小只會教她調配魔藥、或是關於魔術的理論吧!但是她多少聽過一點。

「那麼我之後把書借給你。」

「嗯!」

 蓓蓓點頭接受了,雖然對於這些童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但既然是他推薦的故事,那麼一定很有趣吧!

 但是她看過之後卻十分懊惱。

 放學之後,蓓蓓並未留在學校,而是直接回到她那唯一的家,也就是位於城市中的教會。

 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呢?

 在夏爾·佩羅的故事版本之中,最後大野狼吃掉小紅帽與奶奶,但在後來的格林童話故事中,改成了獵人救了小紅帽與奶奶的結局。重點是…

 蓓蓓翻遍了教會收藏的古書,平常她很懶得去翻的,但是現在卻不得不去做,地下室的書用高架子收藏,要拿上層的書本,還需要特地爬木梯子,平常書庫鮮少有人出入,一方面是教會並未對外開放收藏,另一方面是裡面收藏了許多教會的秘史,所以即便想申請進去觀看,也會被攔阻在外。

 她想知道的是隱藏在歷史之下,關於狼人的記載,如果17世紀真的有狼人的存在,而夏爾·佩羅將這件事寫入他的故事之中,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在1520年到1630年,在法國記載了3萬件關於狼人的報告,但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可信的,就像是女巫審判,絕大部分都是被指為狼人的無辜人民,但是在教會記載之中,明確記載了其中不到千分之一的少數案例。

 其中也包含著名的熱沃當野獸(Le Loup de Chazes),在1760年代,曾殺害了超過100名平民,當時的法國君主路易15世發布懸賞,最後由獵人用火繩槍裝填銀彈射殺。

 最後,蓓蓓終於找到她最感興趣的事情,那是一張插圖,與她記憶的碎片重疊在一起。



 誰?

 蓓蓓憑著本能遠離接近的生物,她身上的剪刀已經收了起來,外表像是白銀做成的普通剪刀,被收在特製口袋當中。而身上獵殺魔物之後的鮮血味,卻還是殘留在身上,因此她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明明是半夜3點,街上卻還是有人行走,看起來是一男和兩女,一副喝醉酒之後走出酒吧的感覺。但是氣氛相當不對,男子是清醒的,而身邊的女人雖然看似喝醉酒,步伐卻整齊一致。

 蓓蓓躲在巷弄內,遠遠地觀察,身上的紅色外套發出濃烈的血腥味,在他們通過巷子的瞬間,蓓蓓看見了那個男人的身影,十分年輕貌美,但是他突然停下腳步,注視著巷子內。

 紅色的影子像是貓一樣,從巷子裡鑽過,蓓蓓害怕被人發現,於是逃跑了,並沒有停下來注意那個男人是否看見了自己,也並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為什麼在那裏。

 她沒有想過,在幾年之後,會在教會某本古書上再次看見他的臉。



 狼人的壽命是相當長的,或者說所有的神話生物都有極長的壽命,但是一般來說不會任意在人們的眼前出現,除非是極其特殊的狀態。

 夜晚高懸的血月,在蓓蓓的記憶裡,似乎一直在那裏,雖然曾經向別人說過這句話,但怪異的是其他人似乎完全沒有發現。

 蓓蓓十分確定,那個圓月必定是魔術,她手握長刃靜靜地在曾經來過的街道上等待,佈下了驅逐人群的結界,能闖進來的只有魔術師,或者擁有特殊的異能者。

 一頭美麗的黑色長髮,與16世紀教會的畫像完全一樣,在蓓蓓眼前的是活了超過500歲的狼人,相較於他面前17歲的少女,男子穿著黑西裝,身材高大,從面容來看無疑是個美男子,和平常遇到的狼人全然不同,既沒有全身茂密的毛髮,臉也與正常人一般,如果不是找到確切的證據,蓓蓓也無法相信眼前男性竟是個狼人。

「那麼找我有什麼事嗎?年輕的魔術師。」

 狼人一副悠哉的表情。

「你和天上鮮紅的月亮有什麼關聯性嗎?」

 蓓蓓早已舉起長刃,當中混入白銀,對於一般的狼人能起到相當的效果,但是面對超過500年的神話生物,蓓蓓稍有不安,畢竟眼前正是連教會都無法對抗的生物。

「並沒有關係呢!」狼人攤手,「當我注意到時,它已經存在在那裏了。」

「是嗎?」

 蓓蓓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既然不是狼人的魔術,那麼究竟是誰做的事。

「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我可是很有禮貌的。」

 狼人一副輕鬆的表情,並沒有變身成狼的型態,而是維持著人的外表。

「沒有了。」

「那麼很遺憾,雖然我想說我們是不是在很久以前曾經見過面,但是我想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狼人沒有移動,他露出微笑的表情,正等著蓓蓓發動攻擊。

 兩人相距30公尺,蓓蓓認知到那笑容的含義,自己佈下的陷阱已經被看破了,身為一個魔術師,在與敵人接觸之前,早已佈下結界,等待著敵人自投羅網。

 ——承蒙我愛爾佛倫之祖,假水之言靈之令,由四方集聚前來,至上神聖之精靈,愛與美之使徒,溫蒂妮(Undine)。

 蓓蓓高聲的詠唱,四面八方的水匯聚起來,形成像是屏障一般的牆壁。水團聚集成像是槍彈一樣的形狀,對前方的狼人掃射。水彈如鋒利的西洋劍,貫穿了狼人身上穿的衣物,在原本華麗的西服上留下一個個彈孔,但狼人卻無事一般站在原地。

 他得意地笑了。

 短短的一步,踏過了10公尺遠的距離,面對水的屏障,僅使用了一拳,就打穿了一個大洞,但這麼一來,就中了蓓蓓的魔術,溫蒂妮並不單單是水的魔術,同時也是一種詛咒。狼人瞬間察覺到空間的遮蔽,像是被奪去了空氣,無法呼吸。

 溫蒂妮是德國傳說中永遠貌美的精靈,因為愛上了騎士勞倫斯,願意放棄永恆的生命與他在一起,卻因為逐漸衰老而遭到騎士在外偷情的背叛,因此下了一但入睡就會奪走呼吸的死亡詛咒。愛爾佛倫魔術在這之上,設計了接觸到屏壁便會奪走呼吸的詛咒。

 狼人沒有因此而感到慌張,即便被奪走呼吸,他的目標也只有解決眼前的魔術師。

 他全身膨脹,露出濃密的毛髮,將原本殘破的外衣撕裂,露出底下健壯的肌肉,就算停止了呼吸,也不過幾秒的時間,對他而言不是太大的問題。

 一個躍步,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剩下不到10米的距離,對於狼人而言僅僅花了一秒不到的時間。

 另一方面,青藍的眼睛錄下狼人的一舉一動,蓓蓓舉起長刃,即便在移動速度上沒有優勢,但是她在反應上卻不會輸給狼人。而且還有最後一道防線,她將藏在左手口袋內的物品扔出。

 狼人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物品是什麼東西,當透明的水珠像子彈般打在身上,他確認到蓓蓓所扔出的玻璃瓶盛裝的液體內容,水珠在身上留下灰黑色的痕跡,那是硝酸銀的溶液,雖然對於一般人的皮膚並沒有什麼毒性,但是狼人卻感到無比劇痛,那並非單單普通的溶液,而是經過魔術加工後的產物。

 他用右手將眼前的液體擋下,並忍著疼痛伸出左手的利爪,長刃擦過他的毛手臂,留下一道傷痕,但是同時利爪直擊了蓓蓓的腹部。

 蓓蓓十分痛苦地退了幾步,從腹腔不停地流出鮮血,狼人並沒有繼續攻擊,他的皮膚表面逐漸脫去一層外皮,利用暴力的手段復原身上的傷口,因而不停流著汗水,表情相當痛苦。

 數公尺外,蓓蓓同樣在治癒傷口,但是她並沒有打算放棄攻擊,銀色的白刃在夜空劃過,原本如剪刀般的形狀,變成了兩把迴力鏢,以極近的距離投擲。狼人用單手直接把飛來的刀子擋下,但另外一把刀子卻以超越前一把的速度向他的腹部襲來。

 她用了加速魔術,雙手緊握著剩下半片的刀刃,不顧雙腳是否會殘廢,往狼人的方向衝上前去,僅僅一米五的身高,抓準了狼人的視線死角,以自身的重量將刀子插入狼人的腹部,大量的鮮血從他腹部的傷口湧出。

 這是最後一擊,狼人龐大的身軀向前倒下,但是蓓蓓卻感到冰冷的寒意。

 她全身癱軟無力,腹部的出血比預期的嚴重,手腳也近乎動彈不得,她回想起這種感覺。

 死亡。

 原本青藍的眼睛變得逐漸黯淡,視線被鮮血所填滿,眼前漆黑的一片,不存在任何事物,身體的感官變得遲緩無力,像是要睡著了一般,地面冰冷且堅硬。

 但是最後又好像聽到誰在呼喚著自己的聲音。

 再見了。



 最後,蓓蓓終於找到她最感興趣的事情,那是一張插圖,與她記憶的碎片重疊在一起。

『不要去。』

 蓓蓓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時間被回溯了。她待在教會的圖書室內,因為意識到發生什麼事,而冒出冷汗。



 隔天。

 蓓蓓雖然感到相當疲倦,但是還是來到了學校,而坐在她隔壁的學生,卻缺席了。

「菲克斯?」

 蓓蓓帶著從菲克斯借來的書,原本打算還給他的,明明是從不曠課的優秀學生,但是他今天居然沒有到校,這點讓蓓蓓感到十分驚訝。

「對不起,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

 用這種敷衍的理由,外加以魔術加工的逼真演技,在早上四堂課後,蓓蓓中午便早退了。

 蓓蓓並不知道菲克斯的家的位置。

 她向收養她的神父打了一通電話。

「請告訴我菲克斯住哪裡?」

 雖然十分心不甘情不願,但是菲克斯以前常常去教會,大概是從兩人上同一間高中之後,因為功課變重等理由,他變得鮮少去教會。

 神父立刻回應電話,說了大概的地址,就掛斷了電話。

「還是一樣不知道神父他在想什麼。」

 蓓蓓略為抱怨之後,根據地址到了郊外的一棟洋房。

 一走進屋內,便有一種懷念的感覺,雖然物品看起來很新,但是擺放方式讓蓓蓓感到意外熟悉。

「你來了啊!」

 菲克斯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發燒了嗎?」

「不,這不要緊的。最後你可以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蓓蓓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像往常一樣聽著菲克斯說故事,是令人懷念的感覺。

「聽過菲尼克斯(Phoenix)嗎?」

 蓓蓓點點頭,但是菲克斯還是繼續講下去。

「菲尼克斯是傳說中的火鳳凰,在牠感覺到自己壽命將至時,會收集薪火,將自己投入火中燃燒,從烈火當中誕生出新的生命。原型是來自埃及神話的一種名叫貝奴(Bennu)的鳥,隨著太陽升起而誕生,隨著太陽落下而死亡,如此生生不息。」

「嗯。」

 蓓蓓似乎察覺到菲克斯想說什麼話,並沒有打斷的意思,繼續聽他說完。

「我們獵人菲克斯,不,應該說是菲尼克斯(Phoenix),代代都為了守護主人而生。」

「也同樣會為了主人而死。」

「所以不用感到難過。這是我的命運,所以死亡是必然的。即便消失了,之後也會有另外一位菲克斯繼承我的意志。」

 菲克斯並不是人類,就魔術師一般的稱呼來說,是被稱為「使魔」的生物。

「為什麼?」

 蓓蓓聽到這,不禁流下了淚水。

「一但重置了時間,那麼必然臨來生命的終結,這就是我們(Phoenix)誕生的意義。」

「但是…」

 菲克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講起了以前常說的童話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故事並沒有說完,菲克斯安詳地躺在床上睡著了,蓓蓓擦乾臉上的淚水,走出宅邸。



 夜晚,銀刃貫穿了西服,結束了活了超過500多年狼人的性命。

 鮮血灑落在紅色外套之上,但蒼紅的月亮依舊在天上閃耀。

『找到答案了嗎?』

 那是她熟悉的聲音。

「嗯。」

 世界開始崩壞,紅色的天空像是冰雪一樣逐漸消融,名為「童話」的帝國正在逐漸毀滅,戴著紅帽少女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以外,到底變得怎麼樣了,但是那必定是有誰在等待著自己的世界。

「這是命運的絲線,也是世界的法則,儘管前進、不斷掙扎。我是你,你亦是我,終結命運之人(Atropos)!」

 當剪斷絲線之後,時間的齒輪會再度運行,迎向那未知的未來。


不改《文字齒輪》活動:








後記:
雖然故事要靠後記補完,不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在後記還是要劇透一下設定。

這篇設定受到Fate系列與蘑菇的魔法使之夜等等作品的影響很大,還可以看到部分作者看過作品的影子,在許多設定上有大改,所以不要問我狼人等等的設定為什麼不一樣,故事背景是因為如「永久機関・少女帝国」一類的寶具造成的假想世界。至於為什麼一點都不像是童話,當然是因為作者喜歡偏寫實的奇幻風格。

而女主角蓓蓓,是在大約半年前因為某公會而設定的角色,是另外一篇主角的妹妹,大部分的能力都在這篇文章沿用了,原設定上是黑髮少女,因為這篇的開頭關係,所以故事內是金髮。並不是英靈,而是不怎麼普通的魔術師。

最後結局雖然是開放式收尾,但設定上是發生在同人小說本篇之後的故事,不過這一點都不重要。和預定的一樣寫了近萬字!雖然說沒有字數上限,但還真是……

對了,這篇的母親角色「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也有可能蓓蓓就是母親,也就是原本就是魔女,但只是忘了這件事。我抱持帶一點虛假成分,又帶有一點真實感寫的,如果蓓蓓所處的世界是虛假的,那到底什麼才是真實的,身為作者其實也沒有特別去設定,只能確定在世界消融之後,還有人還會記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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