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陽光的女孩，手端著一盤烤好的肉片，來到坐在走廊階梯上，對著自己微笑的男孩。「要吃嗎？」
男孩指著自己的嘴。「妳餵我就吃囉！」
「你還真俏皮。好吧！等我一下。」女孩回到擺放著食材的小圓桌上，將肉夾進麵包裡，她不避諱地坐到男孩的身旁。「還需要加什麼醬嗎？」
「喔！番茄醬跟蜂蜜芥茉醬。」
「我全都加了，包括酸黃瓜醬。」
她將烤肉麵包遞給男孩，他也沒猶豫地拿走了，女孩看著他咬了一口。加過頭的酸黃瓜醬從他的嘴邊流出，女孩低下頭，舔食他嘴角的醬料。男孩看了她一眼，帶著笑意，而不是驚愕。
「妳有男朋友嗎？」男孩注意到烤肉架旁有個人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瞧呢！
「有，偶爾出軌也是很正常的。」
「是啊！偶爾出軌也是很正常的。」男孩繼續吃著烤肉麵包。「等下到我房間，不要被別人知道。」
「你動作也挺快的。」
男孩舔了一下嘴唇上的醬料，「我很無聊嘛。」
「因為我無聊。」克利克斯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站在房門口，跟自己問罪的無血緣的弟弟。
「你明明就有看到我在暗示你了，你還把她帶到房間。」壯碩的弟弟發起飆來，真的好像一頭熊，一點都不可愛。「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什麼也沒做啊！對她我提不起『性』趣。你可以放心，我真的只有跟她聊聊天。沒事的話，把門關上，我想休息了。」其實是懶得再跟弟弟說話，總覺得跟麻煩。
這間房間，從他住學校宿舍之後就再也沒上過鎖，半年回來一次，是滿房的霉味，雖然他也不期望誰會來打掃或順手開個房門，讓房間通通風也好。稀奇的事發生了，他覺得今天一開房門的時候，好像不太對勁。
「我才不管你跟她到底做了什麼，反正你要跟我道歉。」
克利克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要自己從嘴裡吐出『對不起』三個字，下輩子吧！他稍微側彎過身，看了看垃圾桶。「那你先跟我說聲抱歉吧！」
「你說什麼？」他對於這位捉摸不定的兄長感到異常的棘手。
「我說什麼？你跟那寶貝在我床上搞過幾次？你難道不知道那味道他媽的難聞嗎？做完也不收拾，你當我房間是你的砲房？」克利克斯笑著說著充滿火藥味的話，他從容地下床，滿身的霉味還真讓人受不了，「算了，我先跟阿姨談正經事，你再來教訓我跟你女朋友的事好了。」
克利克斯表情嚴肅地提起自己的背包，閃過弟弟擋路的身軀，像是要找樓下在廚房忙著的人說事情。
「阿姨？你是在叫媽嗎？」
「要不然還叫你爸爹地啊？」他無理地回話，身為一個哥哥的樣子蕩然無存，也可以說打從他進這個家庭開始，他從不覺得自己在這有立足點。
可悲到極點。
丹狄一打開房門，就看見克利克斯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可熟了，吸引目光的，還有丟在床邊被揉成一團的紙。他將滑落在克利克斯胸前的棉被拉好，不動聲色地撿起那張紙，走到自己的床位，小動作地將紙打開。
上頭寫著關於克利克斯已經正式脫離領養家庭的協議書，日期還是他滿十八歲的生日。是突然想這麼做，還是計畫已久，就等脱出那一刻，他用滿懷疼惜的目光看著閉著眼，熟睡的臉龐。
一個人離開的頑強與飄零。
以後，克利克斯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而我也是。丹狄將紙再度揉成一團，爬上克利克斯的床，小心地不驚擾他，面對著他的背睡去。
穿著工作服的克利克斯蹲在綿延沒有盡頭的牆下，同樣穿著工作服的丹狄倒是很認真地替牆漆上油漆。
「今天才漆了五十公尺，會不會太慢？」其中的三十五公尺還是自己漆的。「雖然不急著今天漆完。」
克利克斯聽了，超想把油漆桶倒在還在嘻嘻哈哈的丹狄頭上。「你找這什麼爛工作？」不應該太相信他，嚴格說起來是被最後的報酬給騙了，一份辛苦，一分錢啊！
「活動筋骨不好嗎？總比喝酒跟女人陪睡好。」他往旁邊挪動了一下，「薪水也不少，好歹是貴族小學。」
「不好意思，本大爺只適合做那種工作。」克利克斯站起身，拿起刷子，無聊地在牆上寫起字來，想當然爾，很快就被丹狄給塗掉了。「連這點娛樂也不給我？」
「如果你寫『我要當個乖孩子』或是『我愛校長』，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丹狄笑著說。
「最後你還不是會塗掉。」克利克斯認命地刷起牆壁。「還有多少牆壁要刷？」
丹狄想了一下，「繞學校一圈，大概還有一千五百公尺吧！」他笑得爽朗，對面的人卻死瞪著他。
這下子，克利克斯真的朝丹狄潑油漆了。
「你要加油喔！」丹狄的姊姊站在玄關，有點不捨地看著弟弟。「姊姊我也會努力的。」
姊姊隆起的肚皮，可是他回到家的一大震撼。「我還是會回來，到時就有可愛的小姪女或小姪子可以抱了。」他很尷尬地說著。「我不喜歡那個男的，但是我連他的份愛著妳們。」他彎下腰，親吻姊姊的臉頰。
前天一踏進家門，就被裡頭不尋常的氣氛給嚇到了。母親不說話，安靜地切著菜，父親的臉比平常還臭，姊姊則憔悴地坐在房裡。關注到姊姐的身體變化，不用說太多，他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就算是這樣，還是要鼓起勇氣說，他想獨立，也許是姊姊的關係，父親也沒說什麼別管以後的事，現在好好讀書就好了。很乾脆地答應了，想幹啥就去幹啥，失敗了就不要哭著回來。
回到宿舍，看見那協議書，之所以疼惜，是因為自己還有家人支撐著，可是克利克斯是一無所有，除了那要人命的自尊心。
「我說克利克斯，工作服一件雖然不貴，但還是要錢啊！」丹狄看著深藍色的工作服被染上一大片的橘色就覺得難過。
刷油漆刷到全身大粒汗、小粒汗掉不停的克利克斯，目光一掃，當場讓丹狄不敢多說半句。「吵死了你！他X的誰叫你要接這該死的打工？還只有我們兩個人在漆去X的大到不像話的小學！」
沾沾油漆，丹狄開始解釋。「喔，那是因為我拜託工友伯伯把這工作交給我們來做就行了，要是有人跟我們一起的話，薪水會扣半。」他很嚴正厲言地看著克利克斯。
「你看以後我還不會跟你一塊打工。」不想再多說什麼的克利克斯，刷起了牆壁，一整排的橘色，很噁心的顏色。
「我覺得會。」
聽他回得這麼肯定，真令人不爽。「哦，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嘛！」
噹啷的一聲，克利克斯提在手上的油漆桶就掉在地上，要不是用到快見底了，弄得行人道上一灘橘色，到時清理起來就麻煩了。
「我操！信不信我把刷子塞進你嘴裡？」
「信啊！都含過你的XX了。」
當天晚上，丹狄的左臉頰腫到只能吃布丁。
摸著腫脹發熱的臉頰，丹狄覺得正在吃牛排的克利克斯……出乎意料的純情？
克利克斯躺在沙發上，翹著腿看雜誌，聽著丹狄練習新曲。「錯了。」
一聽到指正，丹狄從頭再來過，通常這會持續一個上午，或下午。夜晚他們會到各個LIVE HOUSE表演，算是小有名氣的地下樂團，他們團名是『深紫』，對於出道當搖滾明星這件事，克利克斯沒表明立場。
「克斯，我想休息了。」丹狄感到手指隱約刺痛。
「好吧！順便跟你說一下。把團名改了，強尼說願意投資我們壓制CD。」他悠然地翻著雜誌，說著無關痛養的日常瑣事似的。
要克利克斯表現出聳動、激昂、興奮的情緒，困難度很高，他說那感覺很像沒救的小鬼頭，別為了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那你想改成什麼？」跟在他身邊久了，連丹狄都失去沒救小鬼頭的情緒，一樣冷靜。
「紫色是一定要的，剩下你想。」克利克斯冷漠地丟下麻煩給別人。
「我對取名字很不在行。」要是打開購物頻道有出現取名機的話，要花上十塊美金，丹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但克利克斯會把錢拿去預付自己的醫藥費。
克利克斯瞥了他白眼，「你哪件事在行？」
「你覺得呢？」
翻了下一頁，「床上的事吧！有爽到是真的。」
「那不就好了。」丹狄起身，伸了個懶腰。「如果你認為我做得還不夠，我們現在可以來練習。」
「等你想出個好名字再說吧！我很久沒跟女人鬼混了，反正你也不缺才是。」闔上雜誌，克利克斯坐起身，從玻璃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
搖滾樂手的獵豔清單，永遠是一長串，排都排不完。
「如果紫色代表的是你，那我代表什麼呢？」
克利克斯不經意地輕笑著，「哼哼，真是個好問題。」他正眼看著丹狄。「你，不笑就是一臉重度憂鬱，笑了，也好看不到哪去，整個人就是陰沉。哈哈，開玩笑的，現在的你笑起來還不錯。」起碼是我喜歡的樣子。
「那就叫『陰鬱』好了，『紫色陰鬱』。聽起來還不壞。」丹狄從菸盒抽出香菸，甩開打火機的蓋子點菸。「可以做愛了嗎？」
克利克斯走向他，彎下腰，吸取他口中的煙霧，往旁一吐。「我還是比較喜歡薄荷菸。」過界的冰涼，逼得肺部得狠吸一大口氣的快感。
「涼菸抽多了，氣管會遭殃喔！」丹狄舉著香菸，一手撫摸克利克斯的腰部，用臉磨蹭著他的胸膛。
「吵死了，你的肺早就全黑了。就算我得氣管癌，你也別想好過。」他跨坐在丹狄的雙腿上。
「當然，我們可以手牽著手，一塊去死。」
「好主意。」克利克斯咬了丹迪的上唇一口，「天使帶你上天堂的話，記得拔下祂的翅膀，送給我。」
「我會記得的。」
原以為事情不會再有變化，克利克斯已經屬於自己的了。但現實就這麼悲慘，克利克斯從來就不屬於丹狄，而丹狄是克利克斯的。
為什麼要擺著寡歡的臉，世界末日還沒到好嗎？看克利克斯這樣，丹狄因妒嫉而憤怒，正持續加溫。
戴密安的一通電話，讓克利克斯的心情從星期三到星期五，好不起來，能夠讓他有點高興反應的事物，已經從宇宙消失了，不！還有一件事，去X的德克斯的婚禮出事。
他是好了沒有？丹狄坐在沙發上，沒別的意思，就是在等克利克斯偷偷摸摸地打開房門。
房門開了，克利克斯戴著毛線帽，戴著深色的太陽眼鏡，穿著禦寒的大衣，安靜地關上門，他可能以為這個時間，全世界的人都已熟睡，除了坐在沙發堵他的人以外。
「這麼晚了，去哪？」
客廳的燈沒開，克利克斯的情緒變化隱藏在黑暗之中，而丹狄的低沉的聲音，在無聲的此刻被放大。「不關你的事，你少煩我。」他說著，摸黑朝門口走去。
「讓我跟著你去吧！」丹狄站起身，也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一個人不會太無聊嗎？」
克利克斯沉默了一下，「你跟過來才會覺得無聊。」
顯然是同意了。丹狄拿起掛在沙發上的長大衣和圍巾，跟著克利克斯出門，一出公寓，他看著下著細雪的夜空，身旁的人呼出的氣息都成了白霧，天氣寒冷，他看得出來，克利克斯有感冒的預兆了。
跟在他的後頭走著，踩在雪上的足跡，很快地就會被雪掩埋，克利克斯的肩膀在發抖。沿著街道一直走著，灰白的道路，沒了盡頭似的，不曉得克利克斯想去哪？能做的只有追隨他的腳步。
克利克斯停在一座墓園的外圍，透過掉漆的黑色欄杆所相交成的方格，凝視著下方擺著枯黃的花束的墓碑。
「是你哥哥嗎？」
從大衣的口袋掏出菸盒，抽出一根菸，笑著將菸點燃。「你還挺聰明的。」
「德克斯結婚對你來講，很難過嗎？」
「他結婚才不關我的事。」他吸了一口菸，緩緩地吐在欄杆上的十字雕花上。「他讓我想到如果哥哥他還活著，一定也會跟別的女人結婚吧！」他笑了笑。「還好，他掛了。要不然我可不知道在老哥的婚禮上，我會幹出什麼事來。」我會因妒嫉而失去身為弟弟該有的理智。
我就不能代替他們其中一人嗎？丹狄呵了口氣，他拉了拉頸上圍巾，低著頭看克利克斯的腳。這些年，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孩子氣，試著做個成熟的男人，希望眼前的人，能多依靠自己。但看起來，對他來說，並沒有差別，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單純』的傢伙。
想發脾氣，耍任性。都已經辦不到了，對克利克斯，他除了接受，還是接受。
他咬著下唇，「我活生生的人站在這裡，比不上躺在棺材裡，或是變成人家丈夫的人。」丹狄自嘲地說著，怎麼會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克利克斯轉身往回走，擦過他的手臂，將菸丟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小洞，他冷酷地說著。「少自作多情，我可沒拿槍抵在你頭上，要走就走，沒人攔你。我跟你不過是樂團的搭檔，床上的炮友，談感情，下輩子吧！」
又在心口上劃下不淺的一刀，早已習慣的丹狄跟上他離去的腳步，試著振作。「如果下輩子還能遇見你，就好了。」
克利克斯走在前頭，露出厭煩的表情，懶得回頭，望天歎了一口氣。「我說你真是他媽的無可救藥的自虐狂。」
「我是啊！」在心口上的傷痕，都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痊癒，對你的一言一行，我是如此的在乎。「我要從現在開始努力，為我們的下輩子打拼。」他傻裡傻氣地笑著，樂觀過頭。
克利克斯停下腳步，轉過身大吼，「你煩不煩啊！」語畢，他狠踹了丹狄的小腿，痛得他倒抽一口氣。
丟下抱腳痛呼的丹狄，克利克斯雙手插進口袋，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對於他的糾纏不休，是克利克斯最大的夢魘，再這樣下去，他會變得更依賴丹狄，他才不要變成沒人陪就覺得孤單的小鬼。
蠢斃了！
To be continued
~作者想說說~
丹狄有時候真的挺欠扁的，哈哈哈
創作內容
【BL】Purple gloom_4
BL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