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賀歲,正是商人最忙碌的時期,雜貨市場的開張、賀年活動的籌辦,只要在年節期間的巔峰時段,不管是籌措物資或是調動人力的業務繁重程度都會是平日的數倍。
理所當然的,對掌握米德加爾特大陸巨量產業的金幣塔來說,更是最為繁忙的一段時期。
身為主導金幣塔的賢人會議,第七十二席的芭蕾忒也正焦頭爛額的檢視著各處金錢的流動,擔任指揮塔的工作必須擁有更廣闊的視野,也必須能夠同時處理更大量的繁瑣資訊。金幣塔中專屬於芭蕾忒的個人辦公室內,堆滿煙蒂的菸灰缸和垃圾桶中半滿的咖啡渣,說明了這場不使用兵刃和魔法的戰鬥有多麼凶險。
湛藍色的電光自微捲的髮梢竄出,不知不覺間開啟超速思考模式的銀輝萬象,面無表情的透過各種科技和魔導道具收發資訊,正當工作進度逐漸步上正軌時,幾則顯眼的訊息讓芭蕾忒停下了飛速的指尖。
其中一則是從護衛金幣塔大門的魔法人偶傳來的訊息:「芭蕾忒大人,有數名女性聚集在門口外,導致行員無法進出,她們指定要找您。」
「......接過來。」雖然盡是不詳的預感,但這種關鍵時候可不能讓重要的出入口被堵住,那會造成多少的業務推遲和積累,光想像就讓芭蕾忒的胃部隱隱作痛。
「喝太多咖啡了嗎......」她不悅的輕輕絀眉,隨即轉接過來的吵雜噪音更是讓她青筋直冒:「妳這個賤女人,把金牛座給我交出來!!!」「難得的佳節過年,妳怎麼可以把金牛座先生藏起來!休想獨佔他!」「報章媒體都拍到了!最近妳和金牛座兩人私下見面的照片,這個賤女人!」「我整年就為了這天準備了金牛座先生最喜歡的美酒,要是浪費了妳賠得起嗎?」
忌妒、盲目、愚笨,不絕於耳的咒罵聲讓青筋浮現在白皙的肌膚上,即使只是面對傳訊裝置,芭蕾忒依然露出了敬業的商業用笑容,溫婉和藹的開口:「有關金牛座先生的行程,請各位去詢問他的專屬祕書,在此為您轉接。」
「抱歉了佩茲魯,這就當作上次在賭場幫妳的人情了......」迅速將對話頻道轉移到佩茲魯的專線,同時將自己和佩茲魯之間的通訊管道封鎖,冷酷無情的將同事出賣之後,芭蕾忒疲憊的舒出一口氣,繼續著手邊的工作。
「......芭蕾忒大人,希雷喀族向我們申請了賠償請求。」忽然傳來的來電再次中斷了工作的進程,芭蕾忒不耐煩的將注意力轉向這突然的干擾:「希雷喀族......怎麼有點耳熟?最近我們有和這個群體進行交涉嗎?」
「是的,前陣子金牛座大人有去過他們的城鎮,獲得了熱情招待,因此他們也和金幣塔建立了交易的流通管道,目前有在那邊拓展支部的計畫,物資和人力的調動也都在籌備之中。」
「......除了某個笨蛋的名字讓我有不詳的預感以外,聽起來似乎是喜聞樂見的展開不是嗎?那麼賠償請求是怎麼回事?」
「......那個,說是金牛座大人將湖之王送到了他們的水庫,造成了坍塌和洩洪,現在他們的城鎮受災情況非常嚴重,所以要求我們負責賠償——」
劈啪,芭蕾忒手邊的魔導通訊器發出了短暫的爆裂聲,冒出了一縷輕煙後,流通於魔導線路中的藍色光芒便黯淡下來,魔法人偶的聲音也因為通訊中斷而消失。
芭蕾忒仰頭癱入了柔軟的椅背之中,沉默的凝視著天花板,過了幾分鐘,桌上的電話開始響動,芭蕾忒伸手接起了電話:「這裡是芭蕾忒。」
「芭蕾忒大人,剛才的通訊中斷是怎麼回事?您的魔導通訊完全無法接通,只好使用這種原始的方式來連絡您......」
「沒什麼,我不小心失手燒掉通訊器了,晚點給我換一臺新的——回到希雷喀族的話題,為什麼那個笨蛋要把湖之王送過去啊???那可是不出動二階魔法使就沒辦法鎮壓的移動天災耶!!!」
「......如果【那個笨蛋】是指金牛座大人的話,那麼這個問題的回答是,金牛座大人似乎是想把湖之王當作年夜飯的魚類料理贈與希雷喀族,根據本人的說法是【文化交流】......」
「也只有龍族這種胃口才會把湖之王當作年夜飯了......話說回來,既然知道是那個笨蛋闖的禍,為什麼這個消息會是轉接到我這裡?」
「金牛座大人似乎有其他工作,所以吩咐有什麼狀況就託付給芭蕾忒大人——」
啪——!
芭蕾忒手邊的電話炸出了黑煙,她默默的將龜裂的電話屍骸放置回桌上,整個人彷彿陷入泥沼般沉入柔軟的辦公椅。
過了幾分鐘後,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面無表情的魔法人偶走了進來。
「......也換個新的電話吧。」面如死灰的搖了搖頭,芭蕾忒站起身來,換上了外出服:「沒想到過年還得跟湖之王打交道,只好出一趟遠門了。」
「但是還有很多契約和文件是需要您親自過目......」
「我知道我知道,用傳訊器或電話告訴我情況也可以吧——啊,」看著辦公室內冒著黑煙的兩道屍骸,芭蕾忒沉默了片刻,隨後從口袋中抽出了水銀試管:「......唉,用我的使魔吧。」
「我明白了。」魔法人偶恭敬的收下了試管,目送憔悴的魔法使離去。
※※※
是夜,精疲力盡的芭蕾忒搖搖晃晃的回到了金幣塔的大樓,鎮壓完湖之王後,又趕去回收了金牛座用來代替鞭炮的魔導炸彈,順帶討伐了不知道被哪個巨龍擊敗落荒逃來的凶惡年獸,披著春節色彩的災難們一椿接一樁,當她終於能夠安穩的躺在私人房間的沙發床上時——
從窗外傳來了人群的吵雜聲,讓憔悴的魔法使難以入眠,她伸手想要調動傳訊裝置,卻發現損壞的傳訊器和電話都還沒更換好。
「......很好很好,看來又有什麼麻煩了對吧,全都給我放馬過來!」自暴自棄的探頭望向窗外,芭蕾忒馬上發現了氣氛的不尋常,和白天如赴戰場的匆忙不同,聚攏的人潮散發著緊張和期待的興奮氣息,像是在等待什麼盛大的活動一樣。
「......喂,這是在搞什麼東西?」困惑的她放出了水銀構成的使魔,詢問著一名混雜在人潮中的金幣塔員工:「為什麼都大半夜了還有這麼多人?」
「啊,是芭蕾忒大人!」臉色通紅的員工發現了使魔,情緒激動的對著芭蕾忒揮手:「您今年是第一次在金幣塔過年對吧!難怪您不知道了,每年金牛座大人都會舉辦超級盛大的煙火秀呢!」
「......沒和跨年晚會搞混吧?這可是農曆春節耶......」芭蕾忒疲憊的趴在窗前,遙望著廣場中心的巨大裝置,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名披著金色外套的人影站在最高處:「這麼說來那個笨蛋今天就是在忙這些玩意?」
「【這些玩意】......嘿嘿,那您一定要親眼看一看囉,這可是每年大家最期待的活動呢!」
「誒......」半信半疑的芭蕾忒收回了使魔:「......反正煙火應該不會很久吧,在睡之前姑且看看。」
於是,那名魔法使抬頭望向遼闊的夜空,如同漆黑的畫布,在繁鬧城市的燈光之下,繁星的光輝被隱蔽在漆黑之後。
於是,整座城市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於是,廣場中心的巨大裝置開始發出了轟鳴,彷彿仰天咆哮的巨龍之吼。
於是——那名魔法使,再次看見了那片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