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十七章‧禽獸不如的班傑明

年度傭兵競技大賽分社會組與學園組進行，學園組分北中南東四區進行，由全亡靈國度各大學院推派一組，參加地區淘汰賽，只有在地區賽中取得前三名優勝的隊伍，才有資格進入全國大賽。而隸屬南區的米尼邱爾魔法學院，按照傳統是由盧恩、塔羅、以諾、剛加四大學派各推出一隊進行淘汰賽，再由最終勝出者，代表學院參加地區聯賽。

一大清早，木門就傳來激烈的敲擊聲與令人膽戰心驚的呼喚，嚇得蜜雪兒正淚汪汪地縮在牆角直打哆嗦，雙手摀住耳朵，嘴裡不斷的喃喃自語，就連我都被嚇得屁滾尿流失了魂…

「開門！開門！不開門我要用踹的了喔～」門外響起的是一種旁若無人、驕矜自傲的聲音。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我毅然走向門邊，伸手正想把門栓拉開，卻聽到剛才還在不斷背誦解說的蜜雪兒，用顫抖的聲音說：「別…別開！」

「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嘴裡不知所謂的說著，一下把門栓拉開。

一團紅色的身影襲捲而來，直撲躲在角落裡的蜜雪兒，隨後，三道黑色的陰影伴隨著巨大的衝擊將我撞飛，瞬間奪去了我的左腳、右腳和左臂…

「學姐～～～」

「好骨頭汪～」「來玩！來玩嗚～」「舔舔！舔舔嗷！」

昨天留下一句「學姐～明天我到妳家找妳玩喔～」後，旋風一般離開競技場的凱瑟琳，今天大清早就有如狂風暴雨一樣的來襲，摧枯拉朽、放浪形骸地在蜜雪兒身上肆虐一通後，此刻正鳩佔鵲巢的霸佔在沙發上，端著我為了酬謝她的現場演出，精心沖泡的特調布丁奶茶，而她那一雙清澈無瑕的眼睛，透過奶茶裊裊蒸騰的霧氣，不懷好意的在我身上瞄來瞄去。

「剛剛我和學姐商量好了，要在這裡借住一陣子…順便借用你。」凱瑟琳放下杯子，伸了個懶腰，在我眼中留下胸部美好的弧型。

看著沙發另一端失神癱瘓的蜜雪兒，不難想像所謂的商量是怎麼回事，顧著看戲，無力護主，嚴重失職的召喚獸在這種情勢下，只能乖乖服從敵人的命令，苟延殘喘地，爭取為主人報仇雪恨的一線生機。

「班傑明恭候您的差遣…」對這個連主人忌憚卅分的女人，我畢恭畢敬的說道：「小的願盡棉薄之力，只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少在那邊假惺惺的…」凱瑟琳靠在沙發上的身體前傾，眼露精光地盯著我說：「你懂地獄語對不對？」

「啊？」突如其來的名詞讓我一時如墮五里霧中，完全不明白凱瑟琳話裡的涵意。

「不用裝蒜…你一定通曉魔界裡失傳已久的地獄語。」凱瑟琳心知肚明、瞭如指掌地說：「所以才能和我的地獄三頭犬溝通，那天我可是親耳，聽見了從你口中說出我沒聽過的語言…」

有這種事嗎？感覺上只是很普通的說話，饒舌3.1也是很正常的震動，只能聽見心聲的我，根本不清楚說出口的話有什麼差別，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為了節省魔力，在鍊金道具饒舌3.1裡，從頭到尾只裝了亡靈語這一種語言。

對了！貌似還有一個原音重現的功能，這麼說來，我仍舊可以說出家鄉話，可那也不是凱瑟琳口中的地獄語。

躊躇著該怎麼向凱瑟琳說明，她自己倒是通情達理的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

「我只是要你幫我訓練一下那三個小混蛋…」凱瑟琳頭疼的說：「召喚牠們出來四年了，始終沒有辨法溝通，好吃懶做又愛打混摸魚…」

「只要你好好地替我教育牠們…」凱瑟琳故作大方地說：「作為交換條件，我就放你一馬，不去計較你先前說過那些冒犯我的話。」

啐！不就一句恰北北，妳自家的寵物都不曉得腹誹妳多少回了，這算什麼交換條件？小氣！

「嫌不夠？」凱瑟琳看我沈吟不語的樣子，掩嘴笑道：「要不然…我再追加個額外獎勵！」

凱瑟琳傾身靠近，在我的耳邊悄聲說道：「這樣吧！你認真的幫我鍛練那三個小混帳………我就陪你睡一晚，怎樣？」

「您真是愛說笑…」我曲意逢迎、言不由衷地說：「獎勵什麼的就別提了，能夠為您服務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

「嘻嘻！看你的樣子也知道不行…」凱瑟琳帶著狹促的笑意，低頭抿了一口紅茶，一楞之後，才猛然跳起來大喊：「好燙！」

哼哼！八月天攝氏八十五度的紅茶，還特別加了濃醇香的歐德姆布拉和焦糖布丁…

有一個故事是這麼說的，有個男人約了個女人在橋下見面，那天淹水女人沒來，男人緊抱在橋墩上被水淹死了。小時候吝嗇的老爹總是拿這個故事來勉勵我：千萬別像那個傻子一樣，男子漢就應該要信口雌黃、滿口胡言，長大以後才能當個政客，從此榮華富貴、光耀門楣。

「有沒有那種例外，就是非得要信守承諾的情況？」記得有一次，我多嘴的問了老爹這麼一句，只見他無奈的歎了口氣說：「有！有一種萬不得已的情況…就是你承諾的那個對象，是個女人，而且還住在你家裡面…」

我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心有戚戚焉的說：「我懂的…」

那時候誰都沒有發現，我那溫柔敦厚的母親大人，正拿著桿麵棍，站在我們父子倆的後面…

從那一天起，我就立誓遵照老爹的教誨，把成為一個偉大的政客，當作我人生的終極目標。直到今天，我在萬不得已情況下，即將違背我的誓言，就因為我對一個女人，許下了一個承諾，而她，就住在我家裡面…

雖然情況與老爹當初所說的有著天壤之別，但我想最終結果應該是相去不遠，差別只在於兇器是桿麵棍還是皮鞭。所以這一次，我將信守承諾，因為在我的心裡，還殘留著桿麵棍留下的陰影。

院子裡，三頭地獄來的科基犬，此刻正精神抖擻、生龍活虎的站在我面前，迫不及待的想要展開這場特訓。適才經過一連串的實驗與測試，結果証明這三個小傢伙，真的聽得懂我說的話，這讓我對接下來的特訓充滿了信心。

「可魯！阿貝！蘿絲！開始囉～」我朝氣蓬勃的一聲大喊，讓牠們延著地上畫好的路線發起攻擊。

「骨頭汪！」「我來嗚！」「好玩嗷！」

一眨眼，我的右手、左腳和左臂，就被三個小傢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給奪去，讓一旁觀看的蜜雪兒嘖嘖稱奇，也讓牠們的宿主凱瑟琳眼紅不已。

「好乖～好棒喔～」蜜雪兒的一纖纖玉手雙手，正忙著在可魯和阿貝的下巴撓個不停，讓這兩個小傢伙舒服的瞇上了眼睛，就連蘿絲也叼著我遺體，努力朝著我的搖著尾巴。

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當天在擂台場上遭到這樣的攻擊，只怕我還沒打開魔導書就會被肢解的片骨不留。更令人驚歎不已的是，這三個小傢伙聰明伶俐、一教就會，甚至還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簡直比我還聰明，要不是…

「蘿絲～好冷…我不行了嗚～」

「阿貝！快來啊～可魯撐不下去了嗷！」

「可魯…你…先走一步，我馬上就來陪你汪…」

三個小傢伙淒慘的躺在地上，小腳微微的抽搐，一邊說著，還一邊發出小動物瀕死前可憐的哀嗚…

「怎麼了！怎麼了？」蜜雪兒嚇的六神無主，手忙腳亂地在牠們身上摸來摸去，還以為是出了什麼毛病。

訓練開始還不到卅分鐘，三個小傢伙就成了這副德性，死皮賴臉的癱在地上裝死，翻著白眼哼哼唧唧的，蜜雪兒也從一開始的大驚小怪、驚慌失措，到後來的見怪不怪、無動於衷，看著懶洋洋趴在地上的三個小傢伙，就連冷眼旁觀的凱瑟琳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

「這件事看起來沒那麼容易…」

時近晌午，眼見訓練已經進行不下去的凱瑟琳，搖搖頭在胸口上的徽章一點，面前的空間像是拉門一樣的被打開，露出了門後富麗堂皇的房間，三個小傢伙見狀，若無其事、動如脫兔地爬了起來，興高采烈的鑽了進去…

「那啥？」指著凱瑟琳胸前的徽章，我忍不住好奇的問。

「魔導器《召喚徽章》，專問用來收納召喚獸的。」凱瑟琳指了指身前的空間門說：「方便攜帶，要用的時候再召出來就好了。」

聽起來就像是個隨身攜帶的狗屋，但是站在門口就知道，就算是狗屋，也是一間讓人既羨慕又嫉妒的豪華狗屋，廣敞的房間正中央，是一張貴族風有頂篷綴滿蕾絲花邊，四面用薄紗罩著的大床，房間一側是個巨大的壁爐，在炎熱的夏天裡仍舊燃燒著熊熊的火焰…

「這麼個燒法…不熱嗎？」指指壁爐，我問凱瑟琳。

「地獄來的三頭犬，那有在怕熱的啊！」凱瑟琳不屑的回答：「沒瞧這地上還舖著一層厚厚的皮毛地毯嗎？」

「幫我拿一個！」凱瑟琳話沒說完，變戲法似的從手上拿出了一盆又一盆的狗食，就算是狗食，也是一盆令人黯然又銷魂的奢華狗食，厚厚的肉排淋上一層濃稠的醬汁，撒上切成丁；不知名的白色顆粒，洋葱！一定是洋葱，只有洋葱，才有這麼催人熱淚的效果，能讓骷髏人紅了眼眶。

住豪宅享美食…平平是召喚獸，我怎麼就沒有這種待遇？

彷彿覺得我還不夠悲慘似的，我那人生RPG-ONLINE，落井下石的給我了一個新的成就，就叫《禽獸不如的》。

充滿怨念的朝著自己的宿主望去，只見蜜雪兒嚥了嚥口水，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手上的狗食，自言自語似地說了一句：

「人家突然好想去當召喚獸…」

「不行！再這樣下去，還沒開始，士氣就會被消磨殆盡…」看著正在失去自我的蜜雪兒，我忍不住的對凱瑟琳抱怨道：「說真的…妳到底是想要有戰力的召喚獸，還是只想要夠萌的竉物？」

「你這不是廢話嘛？當然是要很萌～」凱瑟琳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然後也要很有戰力～」

「嘖！這還真是兩全其美…」蠢問題只會引來笨答案，看著凱瑟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也就不客氣的跟她說了：「吶！訓練的辨法我想到了，但是要先說好，我在訓練牠們的時候，不能在旁邊指手劃腳…」

「另外…我還需要妳們一起幫忙。」

揪著三個小傢伙回到木屋裡，每個人各自抱著一隻，舒服的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起觀看放在茶几上魔導書裡的影像…

骷髏人不用睡眠，所以自從可以溝通靈界那天起，每晚蜜雪兒入睡之後，為了消遣時間，我都會到冥府去逛逛，隨著我對靈界的瞭解越是深入，活動範圍也就越大，有幾次還不小心翻牆，跑進了中土大陸獸人族的血海裡，這段影像，就是那時候發現的。

影像的內容是中土大陸幽靈地區的豺狼族，一個叫作「香肉祭」的慶典實錄…

「不…不要…不要的汪！」可魯在蜜雪兒的懷裡雙眼翻白，口吐白沬的尖叫。

「媽媽…媽媽…救命嗚～」阿貝在凱瑟琳的手中奄奄一息、有氣無力的呻吟。

「啊嗷～～～～～～～～」抱著嚇到炸毛、狂吹狗螺的蘿絲，我用輕柔的聲音，慢慢的說…

「諸君…我喜歡狗喔！我很喜歡狗喲！我最喜歡狗了！我喜歡抗壓性低的狗，我喜歡混吃等死的狗，我喜歡小確幸的狗，我喜歡沒有競爭力的狗！忠誠度低的狗、服從性低的狗、穩定度低的狗、眼高手低的狗我通通都喜歡！中二狗、尼特狗、哈日狗、韓流狗、月光狗、蜜桃狗、草莓狗、布丁狗、豆腐狗…這世界上一切的狗我都喜歡！看著軟弱的狗在泥濘中掙扎著學會吃虧就是佔便宜的道理，看著叛逆的狗在腐屍中明白了共體時艱的意義，看著懶散的狗在飢饉裡承認責任制的必要性，會讓我的胸口，翻湧著激動澎湃的慈悲心…讓抗議的狗在重重包圍裡學會正面思考，讓骨瘦如柴的狗在荒無的土地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讓亂吠的狗在媒體的圍剿裡懂得識大體或者變大體，都會讓我淚滿衣襟，心裡溢滿了至高的喜樂…」

隨著我低沉的聲音緩緩放送，祭典實錄逐漸進入最高潮，影像裡到處都是活色生香、酒池肉林的畫面。小屋裡瀰漫著抑鬱的氣氛，只剩下影像裡歡欣鼓舞、四海歡騰的聲音，就連我懷裡的蘿絲也忘了掙扎，眼裡開始冒出綠油油的幽光。

「所以，諸君…怒吼吧！撕咬吧！咆哮吧！為了愛狗之人的我…去相忍為國吧！去忍辱負重吧！去任勞任怨吧！去刻苦耐勞吧！！！為了愛狗之人的我…去痛快殺戮吧！去盡情破壞吧！去大肆蹂躪吧！去徹底毁滅吧！！！」

「殺殺殺殺殺汪！」「殺殺殺殺殺嗚～」「殺殺殺殺殺嗷～」「殺殺殺殺殺啊噠！」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的簡單了許多，往後一連幾天裡，三個小傢伙晚上接受思想改造，白天則是永無止盡地進行凱瑟琳所期望的戰術練習，尖錐陣時間差攻擊、多變向鉗型夾擊、三角陣包圍絞殺、就連超高難度的疊羅漢高低差三段突襲都順利的完成，訓練的成果就連牙尖嘴利的凱瑟琳都無從挑剔，終於到了最後驗收的這一天…

院子中央，綁的是一頭凱瑟琳特地去借來的巨獒，巨大的體型令人膽戰心驚，凶惡的表情更是讓人不寒而慄，今天驗收的目標，就是穿越巨獒的防禦半徑，奪取牠腳下踩著的三根骨頭（我的）。

「喔吼吼吼～尊敬的班傑明亡靈大統領…今天吃獅子汪？」

「嗚～孽畜！吾乃滅殺之貝西摩斯，報上你的名字受死吧！」

「庫庫庫～拿牠的鬃毛當圍巾，拿牠的眼睛編項鍊嗷～」

被只有自己前腳大小的柯基犬挑釁，這一點讓巨獒非常的生氣，不停張牙舞爪呲牙咧嘴的咆哮，脖子上的鐵鏈被扯的嘩啦作響。狂暴兇猛的氣勢讓凱瑟琳有些不放心，只是看著三頭地獄犬躍躍欲試的樣子，凱瑟琳也只好皺著眉頭，不安的下達了攻擊命令，放手讓三頭地獄犬迫不及待地展開攻擊…

「汪吼吼吼吼～叫吧！像豬一樣尖叫吧！」

「嗚～～～憎恨吧！恐懼吧！然後再無力的死去吧！」

「哀嚎的聲音好美妙哪！再叫幾聲吧！嗷～」

巨獒龐大的身軀以驚人的靈巧翻轉扭曲，震耳的吼聲裡帶有劇烈的衝擊波，猛烈的爪擊輕易地撕裂了空氣，但是這一切，在歷經過地獄般魔鬼特訓的三頭地獄犬面前，一點都沒有意義…

「混帳！去死！哇嗚？」「啊～畜牲！」「嗚哇啊啊啊！不要啊～」「嗚嗚…媽媽…我想回家………」

戰鬥在極短暫的時間內結束，只留下一頭殘破、被玩壞的巨獒，三隻地獄犬乖巧地趴在凱瑟琳的跟前，俯首上繳戰利品，除了預訂目標裡的三根骨頭，還多了一大把的鬃毛、半塊耳朵、碎裂的趾甲…

「…好…好厲害！」看著豹變的三個小傢伙，凱瑟琳終於忍不住，遲疑的問了我一句：「…到底是怎麼辨到的？」

「這！根本就是換了一個品種了…」就連蜜雪兒都忍不住感歎：「嗚嗚嗚…可愛的狗狗們己經死去了…」

「這點小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謙虛的表示：「這不算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