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根牢
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胸口迴盪，明明最不該害怕的人應該是我，可我卻怎麼也無法忘掉剛才看見的景象。
在我拉下那根藤蔓後，樹楊就像接收到命令似的起身行動。
姑且不論牠裝死的行動有沒有成功騙到一號，至少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正確實的移動前進中。
「那些傢伙……等等還會出現嗎？」
我懷抱不安的提問，在這昏暗的空間裡，時間好像過的特別緩慢。
「我不確定…」樹楊緩緩說道：「不過只要過了這裡，前面就是薩洛德掌管的零區。」
牠擺動著龐大身軀，比起剛從三十二區出發的那段時間，樹楊現在的移動方式明顯急促許多。
「這圍繞零區的六個禁區，就像六道柵欄。」
「就像我剛才說的」樹楊壓下嗓子，「只有獲得通行許可的生物，才能不被攔阻的進入零區。」
「可是……」
「可是？」
我下意識接上樹楊的但書，嘛，通常這種但書都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樹楊緩著語氣說道：「我想…1號跟7號應該早就感知到你們的存在了。」
「但牠們卻沒有出手的打算。」
「明明已經發現了你們的存在，卻還是給了我們通行許可……」
樹楊跑動的身體逐漸緩下，「人類啊……」
「你不覺得到目前為止的一切都太順利了嗎？」
在幽暗的空間內部，樹楊低沉的嗓音彷彿多了股重力。
『……順利…嗎？』
我抵上下巴，確實，從剛開始進來到現在，除了一開始巡狩者的獵捕比較勞神以外，其他時間幾乎都只是待在樹楊的身體裡。
照理來說，燈林防範外敵的機制應該是最嚴密的才對，光從這些燈區編碼跟巡狩者來看，一般外來生物想一舉到達中央根本是難上加難……
『……更別說零區外圍，還有六隻那種強度的管理者存在。』
忽然，一股寒顫打上肌膚，那腦中儼然浮出的畫面，正是一號跟二號剛才見面時的衝突場景。
「只能做了吧。」
蒂妲突如其來的發言一舉殺進我的思考，我一時之間還無法相信，那種只有我會說出的魯莽答案，竟然會從蒂妲的口中說出。
「可是…」我皺起眉頭，身體不由自主的擺出肢體，「這很有可能是陷───」
「不不不──」我晃起腦袋，嘗試訴說我腦中所擔心的一切，「應該說，這怎麼看都像陷阱吧！」
我聲音莫名激動了起來，要不是艾娜稍微拉了一下我的衣角，也許我激動的情緒會表現的比現在誇張許多。
「蒂妲，我知道妳們想幫我……」
「可是如果再繼續前進的話，很有可能會危害到妳們的生命安───」
「我們？」
蒂妲撩起馬尾，在幽光中透出的眼神，比起釋出赫姆時的她，還要來的更加銳利。
「律。」蒂妲朝我走了過來，「我問你，你這趟來燈林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她凝視著我，那雙瞳彷彿能映入心扉，明明口氣和眼神是那麼銳利，卻莫名有股暖意不斷湧上心頭。
原本僵直的四肢逐漸鬆了開來，那幾乎繃住全身的肌肉在此刻得到緩解。
不安隨之消散，在那雙清澈的瞳孔面前，我似乎什麼也不需要擔心。
我太害怕了，在親眼目睹那兩隻管理者真正的模樣後，我腦中迸出的全是艾娜她們為此受傷的模樣……
恐懼、懦弱，那種實力上的懸殊差距，在周圍腐敗的枯林落葉裡，顯得更加令人絕望，甚至將我心中那原本殘存的希望之火給一併捻熄。
我苦笑著，面對蒂妲這種無條件的支持，我如果不以身相許似乎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謝啦……蒂妲。」
我燃起赫姆，一拳搥上胸膛，讓那份疼痛伴隨恐懼一併消散。
轉開視線，我才發現寇兒正對我淺淺抿笑，而原先抓住我衣角的艾娜，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轉手貼上了我的臂膀。
一發現這個動作，我便立刻轉眼看向黃毛。原本以為會有劇烈反應的他，卻沒有任何動作出現。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地面，什麼也沒做。
……呃，還是算了吧。
「我們到了。」
樹楊低沉的嗓音突然迴響起來，與身體產生的擺盪一同停下。
『零區。』
從縫隙中看出去，外頭一樣了無生氣，枯樹殘蕨不規則的生長，那滿地的落葉，四散的泥沼。
擦去冷汗，如果說這個地方需要被賦予一個名稱，那我相信，這絕對跟『死』這個字脫離不了關係。
「通行許可！」
那冒然大喊的聲嗓把我往後嚇得退縮。稍微淡定點後，我貼上縫隙，嘗試想一探那聲音的主人。
然而，卻在我稍稍瞄到那衛兵的瞬間，樹楊卻在這時候把所有縫隙給關了起來。
「燈區編號三十二！准許進入零碼自治區！」
那衛兵大聲吼著，伴隨厚重木門發出的唧唧聲，領著樹楊起身前進。
過沒多久，木壁上交錯的縫隙，被樹楊漸漸鬆了開來。
喧嘩的吵鬧聲在外頭響起，就如同王城那樣的核心地區，光是還沒看到畫面，我就能想像到那壯觀的場景。
貼上縫隙，我好奇的查看零區內所包含的街景，想一探那外頭吵鬧聲的真面貌。
然而，映入眼簾的，並不是那些居民或商家的街頭巷弄。
唇齒在接收到這幅景象後不自覺的抖了起來，我相信此刻的我，瞳孔的縮放程度應該就跟看恐怖片差不多才是。
───那是地獄。
真實存在的地獄。
什麼街景巷弄、市井小民，全都只是我的幻想罷了。
在這個被薩洛德管理的零區，只有如同高樓般聳立的監牢、如車海般多樣的刑具。
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瀰漫的腥鐵味簡直濃的刺鼻。
在那類似斷頭台上方的剁刀，僅剩被血漿染紅的刀鋒，上頭沾染的皮毛多不勝數，光是看到，就讓我作嘔不已。
原來，那些叫喊聲並不是什麼街頭巷弄的商家居民……
───而是一個個被關在高樓牢獄裡的生物。
「……樹楊。」
我壓抑不斷湧上喉頭的胃酸，試圖讓反芻的反應減緩一些。
「你所謂的根牢…該不會就是指──」
「沒錯。」
樹楊答的淡定，那司空見慣的語氣顯得異常詭譎。
「這就是根牢。」
「也就是薩洛德掌管的奴隸販售區。」
「零區。」
創作內容
《我所憧憬的異世界生活》 (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