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時間，世界的變化猶如要將過去的人遠遠拋在身後似的，自從甦醒以來瑪希蒂斯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即使時間彷彿特意放慢了腳步，但卻仍就無法跟隨。為此，她知道自己需要修行，否則不知不覺間它又會悄悄溜走，族人們完全解封的時刻又會被延後。
而那近期漸漸浮上心頭的不安則會吞噬一切。
但這並不敗表她沒有時間回到故土去見朋友，當她下了飛船、跳下平台後看見那潔白而熟悉的身影，刺痛眼角的淚水幾乎要落下。「西皮迪亞——」
「瑪希蒂絲，真的好久不見了⋯⋯」前來迎接的獨角獸之王在心中向她低語，低下頭與精靈的王者觸碰臉頰。「您看來成長了許多，似乎比那時還要更加的高貴了⋯⋯」
撫過思念已久的牠的毛髮，讓瑪希蒂斯回想起過去與牠一同奔馳的情景。那時的風、那時的氣息以及那時的愉悅仍就觸動著內心深處。聆聽著西皮迪雅的心聲，她覺得自己可以沈靜在此直到天長地久也不疲累——對她來說不過數日不見就如此的想念，那麼對於等待了百年的牠呢？「你們一直在等待精靈的回來⋯⋯對吧？我忠實的朋友，你⋯⋯你受傷了嗎？西皮迪亞？」
牠的毛色不如果去的光鮮亮麗，雖說過去的一段時間內都勉強的實用那位年輕鍊金術師的藥草但那畢竟不是完全適合獨角獸的食品——精靈之鄉勢必是有對牠來說美味的佳餚的，但西皮迪亞實在按耐不住想見她的心情因而飛奔而來。「不，我只是疲倦了⋯⋯這個世界已經變的不適合獨角獸居住⋯⋯所以也餓了。」
「我們回到櫻花處吧，那裡一定有你可以吃的食物。」她咪起眼笑著，待獨角獸低下身就旋身上馬，就像數百年前的那時候一樣。
就像回到了過去。「走吧，我的朋友，我將帶領你再次踏上精靈的道⋯⋯」話還沒說完，雙手上卻已緊握住武器。
不用坐騎提醒就可以感覺到什麼，壓迫感官、熟悉的不可思議卻又讓她感到有些複雜。
「惡魔殺手。」
太過熟悉，太過耳熟，剛下了飛傳的戴蒙正拍著翅膀將落就聽見了人聲——老實說原本打算如果對方沒有發現自己就立刻離開的，畢竟也沒有必要和過去的敵人有太多的瓜葛，即便如今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找到你本來的主人太好了，西皮迪亞。」但他還是覺得應該先和相處了一小段時間而比較熟識的馬打招呼，不過聽見了某精靈的低吼惡魔殺手就立刻把目光重新放到對方身上。「精靈游俠。妳⋯⋯」
「想指摘我什麼嗎？」
明顯的，不論是誰都沒有真正放下過去的疙瘩。雖然自從村子被燒毀後戴蒙所做的便是與英雄相同方向的事，但終究無法眼蓋過過去戰鬥以及軍團長的一切，他清楚也明白，因為眼前的是百年前的英雄而非當今無知的少男少女。
「你⋯⋯你為什麼⋯⋯拿著法杖？轉行順便轉職？」精靈游俠的目光開始在他腰間的杖還有手中的法杖間來回。
「只是剛拿到，要送人的。」
看來她又想說什麼，卻在開口的順間又猶豫了。望著瑪希蒂絲低頭的動作他大概也猜的出應該是西皮迪亞正在和主人說話。
他現在應該走的，或者就地打開通訊器和奧爾瑟雅聯絡——但，不論哪個好像都不太有禮貌？戴蒙安靜地在原地拍打翅膀等待精靈與獨角獸心靈談話完畢。
聽不見人家說什麼還真有點麻煩。
良久，就在戴蒙開始考慮要不要找地方讓翅膀休息的時候精靈之王才抬起頭凝視他——帶有深思的神情，亮色的雙眼彷彿在尋找⋯⋯某種線索似的，但很快的就沒了這種感覺，猶如曇花一現。「西皮迪亞告訴了我一些事情，加上過去的那件事，我想我對你的行徑可能有些正確地了解了。」
「並不是要指責你什麼，只是想和你談談。」
可是妳卻仍然保有一絲攻擊的戒備與徵兆。戴蒙迅速地望了她那緊握的雙手。
瑪希蒂斯繼續著與他的單方面對話。「數百年前的那一天，因為你透由部下送來的那封信以及⋯⋯你對抗了黑魔法師，使得我們的行動變得順利是事實。雖然⋯⋯並沒有消滅而只是封印也是事實。但⋯⋯」
「那一切都無法獲得任何得原諒，最清楚的人是我。」半魔族的戰士低聲接下華，過去是多麼的黑暗且無知他是知道的，不論任何人怎麼想，寬恕也永遠不可能降臨在他的身上。「曾經想用我汙穢的雙手所守護的一切如今已經全數失去，即便能獲得任何人的體諒我也不能饒恕自己。」
「自己撒的網必須自己收，僅此，至今仍然如此。」
「那麼與當今的人類一同活動也是嗎？」猛然的，她露出了一抹笑——也許是了解了背後可能有什麼原因，又也許是看在中於站在同一條陣線上而露出的短暫的友善。「我曾經那麼憎恨你，現在卻可以如此交談？真的很稀奇。」
短暫的時光也許也磨合出了一段不可思議的友誼。看著西皮迪亞的主動接近，戴蒙雖然在面容上沒有表態卻也伸出手輕拍了牠的頸側。「總有一天會再見吧，當今黑魔法師仍是威脅。」精靈之王身也出手。「希望有精靈的庇佑。」
「那位曾經與你一同旅行的人類現在似乎在櫻花處，如果軍團長也來參加我們的宴會想必會使大家大吃一驚的。」
「不了，我手邊還有點事情要做。請替我轉交法杖吧。」
＊＊
路卡將裝著羽毛草的袋子交付給帶著單片眼鏡的男人。「我們不需要，收回去吧。」不論是吉可穆德還是許許多多的反抗軍大概都抱持著同樣的心得，路卡知道也很清楚，因為他也是當中的一員。
不需要偽善者的任何施捨、幫助。埃德爾斯坦從過去獨立發展至今從頭到尾都靠著埃德爾斯坦的人民，他們不需要、也不想要外人的幫助，尤其是這群踐踏了他們信任的惡人。
「我們不要你們虛偽的幫助。」在對方開口前他如此回應。「高貴的皇家騎士既不用放下身段來施捨埃德爾斯坦，也不用費勁心思來單心我們——從頭到尾，埃德爾斯坦一直是只是『我們』，而與『你們』不相關，過去的種種便是顯是如此。」
「不屬於女皇也不屬於任何大陸，我們獨立，正如同當初先祖們來到那片大陸上的時候一樣。並非被捨棄也並非不得已，這片大陸的驕傲由我們自己奪回。」
他在迴盪腦海的言辭中驚醒。實際上路卡已經在從耶雷弗搭船返回埃德爾斯坦的路途上了，只是夜已深，他只能在狹小的甲板上休息。
寒冷就像那番言辭般揮之不去，吹動他的紅髮也撫過全身的細胞，即使踡伏著身子也還是冷。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這樣縮著身子坐在角落過。那天他失去了家人，在末日反抗軍的幫助下才有了新的生活。
那也是第一次與艾登還有奧爾瑟雅對上話。記得瑟雅非常怕冷，那天晚上還和艾登要求了兩條毯子和湯，他們倆是相當⋯⋯用比較好聽的說法是「特別的人」，難聽的說法是「不同層面的兩個白癡」。
那個鍊金狂不用說，艾登則是過份單純還有頭腦簡單——這也許也是優點，但傻呼呼的接受了騎士團的「好意」就是壞事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辦法像這兩個異類一樣接受那些人，至少路卡知道自己不能。
百年前的仇恨沒有那麼輕易化解，也許當中的恩恩怨怨只會像機器發出的黑煙一樣最終成為一片由如烏雲的色彩。
但是他卻在發抖，不是因為夜風而是因不安。
如果有了那些羽毛草，同半們就會變得更健康甚至完全康復了；如果接受了更多的幫助，也許是情就會更順利，如果拜託他們傳達訊息給她⋯⋯太多的假設還有太多的期望層層堆疊幾乎讓他產生了希望，只差那麼一點就讓他失去裡智的飛奔回耶雷弗請求幫助。
也許是出於自尊，更也許是出於血統的驕傲，他的理智不允許。
累了，倦於各種本不屬於他們卻從好幾個世代前留下來的糾葛，也倦於各種繃緊神經的任務還有責任。有時候也想回到萌懂無知的小時候，又或者、回到四人都還在的時候也很不錯⋯⋯現在是為了什麼而打拼？
有點忘了，除了殲滅黑色翅膀之外的目標都模糊了，他曾經似乎有過什麼夢想，卻想也想不起來。
朋友，如果沒有他們現在的路卡又會是如何？也許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被憤怒與復仇之心所吞噬⋯⋯
那麼現在，不正是他為了朋友而奮戰的時刻嗎？
「埃德爾斯坦要到了。」他輕聲的說，卻也擋不住疲倦帶來的睡意，這次是擁著腦海中的一些身影而沉睡。
黑暗給人的遐想過分的多，是冰冷的、是灼熱的，彷彿考驗著內心的理智與自我，將最深處的一切都顯現於黑暗。
斐勒大喘著氣，大腦那要破裂般的劇痛不斷刺激他的神經。時而喃喃自語、時而低聲尖叫——就好像被人拉扯似的，無法自拔。
他知道那什麼，但並不想就此屈服。「我是⋯⋯末日反抗軍的斐勒⋯⋯」
再也不是實驗體，也不會是沒有家人的男孩。他有家，有家人也有朋友，想要和需要的一切都在這裡，都在摯愛的末日反抗軍。
不會是任和人的傀儡，也不會是任何人的提線木偶。
斐勒，斐勒。
多少人呼換過這個名字？充滿他們溫柔的情誼，給予他生存與朝向未來的勇氣與動力。
不能失去。他在心底大喊，他不要再次失去一切回到潮濕又冰冷的地方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實驗⋯⋯即使被當作背叛者，也想待在這充滿美好回憶的地方。
回憶，是他僅存的動力。
創作內容
29.交集
楓之谷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