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孩 TheSnowgirl
「爸爸，這世界上有天使嗎？」
雪地上，一位裹著厚重大衣的男孩問，剛堆完雪人的他鼔著紅通通的臉頰，氣喘吁吁。
「你說呢？」男孩的父親笑了，反問。
「一定有啊，就像聖誕老公公一樣，雖然班上的同學都說這世界上沒有聖誕老公公……」
男孩說著，眼淚似乎要滑下他的臉龐了。
男孩的父親大笑。
「亞歷呀，讓爸爸來告訴你一個祕密吧。」
「如果雪人被人用心創造出來後，七天內既沒有融化也沒有損壞，那麼，雪人就會得到獨一無二的『天使的祝福』。」
「天使的……祝福？」亞歷山大，那個男孩疑道。
「沒錯，」亞歷山大的父親說。「天使會塑造一個能夠讓雪人活動自如的身體，讓雪人化為男孩或女孩，陪伴創造他們的人。」
「那……爸爸你有看過嗎？」亞歷山大問。
「這、這個嘛……沒有欸，如果叫你爸堆雪人，堆到夏天也堆不完哪，啊哈哈……」亞歷山大的父親尷尬的笑了幾聲，亞歷山大看見父親如此，也跟著笑了。
「不過我妹妹，你的姑姑好像有看過呢，我記的就是她親手堆的雪人……」
父親說著，思緒似乎飄向了遠方。
亞歷山大知道他的姑姑去年就不幸去世了，因為一場車禍，讓她的人生正值最璀璨的時刻就這麼消逝了。
遠方傳來母親呼喊父親名字的聲音，最近他們的關係似乎有點……緊繃。
搖了搖頭，亞歷山大把這些不詳的念頭甩開，決定要好好保護他的雪人。
接下來的七天，亞歷山大每天努力的保護雪人，不讓雪人因附近小孩的惡作劇或太陽的熱力而毀損融化，而亞歷山大在守護雪人的同時，父母親的關係也出現了變化。
每天晚上，他都可以聽見客廳傳來父母親的交談聲，而交談聲一天的比一天大，到了第六天甚至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大吼。
「閉上你的賤嘴！你承諾的事全都是屁！」
他聽見母親這樣大吼。
「天使啊，我希望爸爸媽媽能夠像以前一樣快快樂樂的，也希望雪人能夠得到最好的祝福。」
亞歷山大在棉被中低聲哭泣，並暗自祈求。
第七天，天使祝福降臨之日。
亞歷山大猛然從被窩中驚醒，想到今日是第七天，他急忙穿上外套，三步併兩步的跑下樓，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客廳的地板上堆滿了雜物，大部分是童玩或世界各地的紀念品，而有些已裝進紙箱中，這些東西曾被他的母親嫌佔空間，但這些都是他父親最寶貝的收藏。
裡面，也有他姑姑的遺物。
亞歷山大緩緩穿梭在雜物堆中，途中還被某個東西──似乎是跳繩──絆了一下，最後，他找到了父親。他躺在沙發上沉睡著，亞歷山大在他身上聞到了酒味。
「爸爸……」亞歷山大輕輕叫道。
亞歷山大的父親睜開了眼睛，笑了。
「亞歷，我夢見你姑姑了。」
「爸爸，你怎麼睡在這裡客廳，客廳為什麼有這麼多東西？」亞歷山大急道。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亞歷山大心中浮出這個念頭，這時，父親說話了。
「亞歷呀，爸爸要離開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媽媽生氣。來，這是爸爸要送你的禮物。」
亞歷山大的父親從口袋中拿出一顆水晶球，交給尚未從震驚情緒中恢復過來的亞歷山大。球中大雪紛飛，中間穿著聖誕老人裝的小女孩顯得十分孤單。
「為什麼……爸爸為什麼要離開？」亞歷山大啞著嗓子問。
「這個嘛……爸爸不好說明，你以後就會知道了，乖，不哭喔。」
亞歷山大的父親輕輕摸著他的頭髮，亞歷山大終於忍不住了。
看著號啕大哭的他，父親的微笑中透著不捨與無奈。
「不要忘記。」
他只記的父親最後跟他這麼說。
不要忘記什麼？
雪人並沒有變成人，他依舊立在院子裡，孤零零的一個。
「嗚……雪人哪有變成人，雪人還是雪人啊，爸爸騙人，我最討厭爸爸了……」
亞歷山大斷斷續續的說著，淚水早已浸濕枕頭。
啪。
「雪人變成人不是真的，天使也是騙人的……」
啪、啪、啪啪啪。
拍打窗戶的聲音已持續一段時間，剛開始還不甚明顯，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聲響已大到不忽略也難。
亞歷山大淚眼朦朧的瞥向窗戶，看見窗上攀著一個人影，他心中一驚，急忙跑向窗戶。
他盯著窗戶看了一會兒，雙眼因震驚而瞪大，這時，人影說話了。
「欸欸，是我呀，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尚未從驚嚇中回神的亞歷山大連忙把窗戶打開，讓她近來。
來者一絲不掛，看身形應該是個女孩，她有著雪白的長髮，銀白的眼瞳，白皙的皮膚，就連嘴唇也都是近白的粉紅色。
如同雪塑的一般。
讓她進來後，女孩用力的抱住亞歷山大。
「謝謝你創造了我，又那麼努力的保護我，尤其昨天的那一群壞蛋真的好可怕，如果不是你站在我面前趕跑他們，我就要被他們用石頭打散了，真的很謝謝你！」
亞歷山大想起昨天鄰近小孩的惡作劇，若不是他挺身而出，這用雪砌成的女孩就不會誕生在這世上了。
思及此，他心裡緩緩生出一股暖流。
「不用謝啦……妳叫什麼名字啊？」
被問到這個問題，女孩搖搖頭，露出迷惘的神色。
「我不知道，天使沒有告訴我……」
看到女孩如此，亞歷山大心中也有些難過。
不行，如果她沒有名字，那我來幫她取！亞歷山大微笑說：
「那我幫你取名字吧！」
「咦？好啊好啊！」
女孩先是一愣，然後興奮的用力點頭。
亞歷山大開始認真的想了起來。叫什麼好呢？瑪麗和安娜太普遍了，他們班就有人叫瑪麗和安娜，那雪莉呢？雪莉還蠻適合他的，可是……
想了七、八個名字，就沒有一個是他滿意的。
突然，他靈光一閃。
「叫做『雪女孩』（Snowgirl）好不好？」
「雪……女孩？」
「嗯，沒錯。」亞歷山大說。「妳是雪人變的，可是如果我直接叫你雪人（Snowman）感覺怪怪的，妳是女生，那就叫做雪女孩吧！」
雪女孩的眼神從疑惑轉為驚喜。
「這是……我的名字？」
亞歷山大點頭。
「耶！我有名字了，我叫做雪女孩！」雪女孩興奮的尖叫。「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啊，我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我叫做亞歷山大。」亞歷山大說。
「亞歷山大……好長的名字喔。」雪女孩皺了皺眉頭。
「你可以叫我亞歷，我爸爸都是這樣叫我的。」亞歷山大有些羞赧，只有他父親會這樣稱呼他。
「那亞歷，我們出去玩吧！」雪女孩興奮的說。
「現在出去玩？可是現在是晚上……」亞歷山大遲疑的說。
「我們在天亮以前回來就好啦，別擔心。」雪女孩說。
本來就有點想出去玩的亞歷山大聽到雪女孩這麼說後，最後的猶豫馬上消失不見。「好，等一下！」
說完，亞歷山大馬上跑出房間，回來時，他的雙手捧著一些衣物。
「這些是給你穿的。」亞歷山大說。雪女孩畢竟是女生，雖然彼此都只是小孩，面對沒有穿衣服的女生，亞歷山大還是會不好意思。
而亞歷山大帶來的衣服是一件聖誕老人裝的上衣、一雙紅色手套和一件紅色披肩──這些都是亞歷山大母親準備要丟掉的舊衣服。
「穿上吧。」亞歷山大對雪女孩說。
雪女孩動作笨拙的把衣服穿上，在亞歷山大的協助下，雪女孩穿好了衣服，父親的聖誕老人上衣給身材矮小的雪女孩穿剛剛好。
「好看嗎？」雪女孩好奇的問。
亞歷山大用力的點頭：「很好看，這件衣服很適合你。」
這下換雪女孩害羞了。
「那我們趕快出去玩吧！」雪女孩急急的說，「快爬到我背上。」
「咦？為、為什麼？」亞歷山大一愣。
「當然是要出去玩啊，如果我不背你，你要怎麼從窗戶出去？」
「從窗戶出去？」亞歷山大望了望窗戶，嚥了一下口水。
「怎麼，不敢啊？」雪女孩有些調皮的望向他，說。
亞歷山大有些膽怯的說出最大的問題：「你背的動我嗎？」
「背的動啊！」雪女孩理所當然的說，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
「天使說，雪是很脆弱的東西，所以祂給了我力量來讓我保護自己。你到底想不想出去玩？」
雪女孩再次問道。
「當然要！」
亞歷山大爬上了雪女孩的背，她輕輕的從窗邊一躍而下，如童話般的夜晚就此展開。
「這裡是……」亞歷山大有些疑惑的望向樹林。
「我朋友住的地方。」雪女孩笑著回答。
「朋、朋友？」亞歷山大疑道。
在院子裡的七天，他要怎麼交朋友？
無視於亞歷山大的疑問，雪女孩逕自走向一個樹根邊的小洞穴。
「小兔、小兔，你在嗎？」
雪女孩輕輕的向動裡喊道，不一會兒，洞裡鑽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哇，是兔子！」亞歷山大興奮的跑向雪女孩，而雪女孩正小心翼翼的將棕色的小兔子抱起。
「牠在五天前因為貪玩而迷路了，晚上牠就在我身邊躲風雪，我和他聊了一整晚呢，對不對呀，小兔？」雪女孩向被她換做小兔的棕色野兔問，而小兔似乎真聽的懂人話，牠點了幾下頭。
「真的嗎？你們怎麼聊天啊？」亞歷山大忽然覺得雪女孩的神秘之處越來越多了，而他就像在打開一個個的百寶箱，百寶箱裡總有著不同的驚喜。
「動物和人類不一樣，動物主要靠心靈交流，人類則是靠言語，藉由心的交流，我可以知道牠的想法，牠也一樣。啊，牠說牠喜歡你呢！」
「真的嗎？」亞歷山大摸了摸小兔的頭，心中滿溢著溫暖與感動。
忽然，小兔從雪女孩的懷抱中掙脫，跑回了洞裡。
「牠媽媽在叫他了。」雪女孩說。
望著小兔鑽回洞中，亞歷山大有些雀躍的問：「雪女孩，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啊？」
雪女孩愣了一下，有些尷尬的回答：「呃……剛剛我只想要到這裡，沒有想到之後要去什麼地方……亞歷不准笑！」
看到亞歷山大因為她的迷糊而咯咯笑了起來，雪女孩有些氣惱。
見雪女孩生氣了，亞歷山大便一面笑一面說：「那我們來玩打雪仗吧！」
「打雪仗？你是說鄰居小孩常玩的那個……」
「對呀，把雪搓成一個圓球後丟出去，很好玩的。」
「會痛嗎……啊！」雪女孩有些畏懼的問，但亞歷山大的雪球回答了這個問題。
「亞歷是大壞蛋──」
隨著怒吼，雪女孩也丟出一個雪球，其力道之猛，亞歷山大馬上被打飛，還好身後就是柔軟的雪，亞歷山大並不痛。
「啊啊，雪女孩你怎麼可以這麼用力！」
「活該！」
星空下，兩個小孩在樹林間互打雪仗，笑聲在樹林間迴盪……
「雪女孩，這世界上有聖誕老公公嗎？」
玩累了，兩人並肩坐在院子的長椅上，亞歷山大突然問道。
「什麼是聖誕老公公？」
轉了轉眼珠，雪女孩反問。
「你知道聖誕節嗎？每到聖誕節，有個老爺爺會送禮物給乖小孩，他穿著紅衣服，有白頭髮和白鬍子，乘著由麋鹿拉著的雪橇……」
「紅衣服和白頭髮？那不是跟我一樣嗎？」雪女孩笑著說。
亞歷山大也笑了。
笑聲歇止後，雪女孩問：「亞歷，為什麼我來找你的時候，你在哭？」
亞歷山大一愣，接著，他緩緩說出有關於他自己的事，包括他的家庭、爸爸告訴他的傳說，及最後，爸爸離開了他，說著，他開始低聲啜泣。
「雪女孩，爸爸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
雪女孩靜靜的聽著，突然，雪女孩問了一句：
「你愛爸爸嗎？」
亞歷山大輕輕的點頭。
「我想，你爸爸也很愛你，非常非常愛，就是因為愛你，他才會離開，你知道這些就夠了。」
為什麼愛我，就要離開我？亞歷山大心想，卻未將心中所想的話說出來。
也許，他知道這些就夠了。
靜默間，雪女孩開口了。
「亞歷，你知道嗎？在自然界中有很多精靈，有些是生活在水中的水精靈，有些是生活在火中的火精靈，精靈們沒有實體，彼此間全靠著心靈間的交流，而我是誕生在雪中的雪精靈。
「在我還是雪人時，我藉由你的祝福而擁有了靈魂，天使的祝福又賜予我身體，所以，現在的我介於精靈和人類之間。
「每個精靈都有與他相剋的存在，像水精靈的剋星就是火，而我們雪精靈最怕的就是陽光，我又因為『天使的祝福』而失去了大自然的保護，我只要一照到陽光，身體就會慢慢融化。」
「什、什麼……」
亞歷山大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理解雪女孩所說的話，等到他消化完這段話後，第一到曙光從對山射下。
「你在騙人對不對？有的時候爸爸也會騙我說禮物不見了……」
他忽然想到，爸爸說要離開那天並不是騙人的。
他的眼裡氤氳著水氣，心中有什麼，正被撕裂著。
「不，不要走，不要像爸爸一樣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亞歷山大哭喊著，嘶吼著，卻阻止不了雪女孩逐漸融化。
「亞歷，不要哭。」
雪女孩輕聲安慰道。
「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亞歷，也很高興能和亞歷一起玩，我真的很開心，很快樂……」
陽光灑落，雪女孩身上反射出美麗金光。
「我真的很幸福，謝謝你，亞歷……」
雪女孩最後露出的微笑，如冬日暖陽。
風輕輕的在亞歷山大和雪女孩四周旋轉著，亞歷山大似乎聽見了雪精靈的歌聲：
『由心所創，七日不忘；天使賜福，勿忘勿忘。』
勿忘勿忘啊……
「爹地──」
一聲興奮的呼喊，把他從夢境中喚醒。
「你看，這是聖誕老公公送我的禮物！」
女孩正興奮的向他展示她所得到的禮物，一件紅披肩。
他笑了。
「雪莉，這真是個好禮物啊。」
不遠處，男孩正趕跑想要停在他所堆砌的雪人上的烏鴉。
「爸，天使真的會來嗎？」
「當然，班傑明，」他笑道：
「天使從來不會忘記。」
桌上，水晶球中的女孩幸福的微笑著，身周的雪花被日光照的金光閃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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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版小說 The Snow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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