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九十九、 六神會議
七位神明高坐於七神座上，神座前的眾人類們則是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但說來也奇怪，或許是結界神的魔法，眾人不論站多久也都不會感到疲倦。
「我想，我還是得先做個正式的自我介紹比較好，有鑑於六神教中並沒有我這位神明存在。」在正中央空白神座上的白衣少年說道。
他站了起來：「我原名叫『席安』，是萬物起始的創造神，創造了世界與生命。不過現在以一名人類的身分活著，所以一切感知、言行都與人類相近，可以直接稱呼我為『席亞』就好。」
席安坐了下來，繼續說：「那麼本次會議，沒有固定的程序，也為了因應人類世界的程度，因此舉手獲得同意即可發言。雖然這樣比較沒有效率，但我本身不太喜歡嚴謹的討論，所以慢慢來也沒關係。」
亞瑟蓮恩主教舉起了手，席安點了下頭示意。
「創造神大人，其實六神教中並不是沒有您這位的存在……」
席安伸手制止了前聖女繼續講下去，他回答：「抱歉打斷您的發言，主教。不過沒關係的，您用不著急著澄清。由於身為『席安』的我是全知全能，所以您想表達的我已經知道了，不過對於其他信奉著六神教的人們而言，有些事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啊……」亞瑟蓮恩頓了一下後，便認同了席安所說的：「我明白了。」
「那麼我繼續說明這次會議的目的吧。關於為何要特別召集六大神來到人間開啟會議，這必須要從兩個禮拜前說起。事實上，身為『席亞』的我，在兩個禮拜前，曾目睹了加諾爾帝國的現任皇帝，也就是現在在場的這位查爾斯十世，在私人的房間裡與準聖女蘿莎莉亞．范德堡會談……」
席安一說出這些話，皇帝完全僵住、臉色鐵青，腦袋剩下一片空白。接下來席安的話，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於是，我才會決定進行本次會議。簡單來說，本次會議有三個重點。第一：取消聖女制度。第二：皇權轉移。第三：協作前兩項的綜合事項。」
取消聖女制度……？亞瑟蓮恩主教跟蘿絲都瞪大了眼，就連澤維爾也感到驚訝。
人類們認為「聖女」這身份是由神明選擇的，實際上這是隨機的選擇，是由鬥神與秩序神所共同規範的世界的秩序。就像是「勇者」這樣的天選之人，萬中無一的存在。不過說穿了，也就是極度稀有、一次只有一位的「職業」，席安想取消就能取消。不過……
蘿絲立馬舉起手，說道：「席亞，聖女的制度現在取消的話，國內一定會大亂的，更不用說這種時候還要轉換皇位！」
席安看起來從容不迫：「啊啊，先聽我說吧。首先，我並不打算剝奪妳的聖女能力，但妳將會成為最後一任聖女，並且自此之後，這世界將不再會誕生『聖女』特性。同時，六神教會中必須要將聖女的職位剔除，聖女的職業將不再握有任何政治、宗教的權力與義務。」
但蘿絲還是有些疑問：「就算如此，之後權力中心會靠向皇室跟貴族這邊，不是嗎？」
澤維爾皇子出聲介入：「不……創造神大人是知道我將來的打算，才有把握這麼做的。」
席安給予肯定的微笑：「沒錯，所以無須擔心。那麼再來是第二……」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聲爆哭從人群中傳來。
所有人一同看去，皇帝腿軟跪在地上，崩潰地大哭：「嗚啊啊啊！！！窗窗窗創造神大大大銀銀……哇啊啊啊……對、對對對……對不起啊啊啊……」
皇帝查爾斯十世現在總算理解了自己的處境。自己曾招惹的對象、曾下令要殺掉的對象，不是什麼鄉下的農民小孩，也不是什麼六大神的使者，而是真真正正的神明本身。而且席安還知道自己針對祂跟蘿絲的惡行惡狀，皇帝現在才意識到後知後覺的自己早就已經連求饒的餘地都沒有了。
「哎呀，這樣會議的進行會被打亂呢。要安靜點喔？」蓋歐莉堤絲溫柔地用食指在空中小幅度劃過，皇帝的嘴就消失了。
他的整個嘴、舌、聲帶全部消失，只留下氣管能夠呼吸。同時，蓋歐莉堤絲還改變了他的精神韌性，讓他暫時性成為了這世上精神最強韌的人，即使遭遇了如此的恐怖也完全不會嚇昏或是崩潰。使得皇帝必須在極度清醒的情況下繼續參與這場會議。
席安偷偷瞄著蓋歐莉堤絲：『好可怕……居然連後續的副作用都有考慮到，真的有夠可怕的。』
「創造神大人，請繼續剛才的說明？」蓋歐莉堤絲突然轉向席安。
「啊、啊喔！好、好的，剛才說到……」席安被嚇得不輕，多虧了是在創造神的狀態下才得以冷靜下來。
「第二點是有關皇權的轉移，在接下來的會議中，眾神們將會審視第一皇子澤維爾．阿格尼．卡西米爾的資格與人格，來進行決議其是否應當繼承帝國皇帝的頭銜，並在決議完成後，正式取消查爾斯十世身為皇帝的資格。至於另外兩位皇子的話則不予考慮。並且，查爾斯十世、二皇子菲利浦、三皇子凱爾，三人過去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將在會議後交由新任皇帝來裁決。」
皇帝雙眼流下淚，絕望地看著席安。精神異常堅韌的皇帝，回憶起至今做過的所有事，心裡剩下無盡的後悔。這是他這輩子從未想過的事，他所有暴行的報應一次返還。如果是平常的皇帝，這時候可能已經怕昏過去了，但他現在的抗壓性實在太高。他也沒有勇氣做出結束自己生命這種事。
而三皇子凱爾也在無聲啜泣著，他不敢發出聲。凱爾清楚明白自己曾對席亞、對其他人做過的事，如今最大的靠山即將倒塌，自己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去。
二皇子菲利浦則是相當沉默，雖然他也沒預料到這種事的發生，但一直受到自己父親的壓迫下，他早就放棄了掙扎。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自以為只要行徑足夠脫序，就能不受他人擺布。結果是不論如何，他都還是被政治、被自己的父親利用著。
「最後是第三點，是為了讓前兩項能夠實行的補償事項，第一點的實行會讓教會失去極大的權力中心，因此教會方的權力我想讓教會的主教們先代勞。當然，這只是暫時性的。再來，第二點的實行不能真正解決現有制度的隱憂，因此我也打算規範皇帝權力的效期，然後建立新的制度。這些就是第三點。」
效期？澤維爾納悶。但隨後又想到席安這麼做的意義。
看著澤維爾的模樣，席安對他說：「這不是你承諾過的嗎？你要摧毀這個皇室。」
「……是的，所以您才會考慮一個效期，來保證我確實實行嗎？」
「畢竟一時之間要改革政體是不可能的事，包括受到削弱的教會權力。若是你所研究的『議會制』國家，必須想辦法組建議會並將權力下放、整合。而為了避免這樣的制度再次變得封閉，我們也會需要規範出『最高法律』的概念與引入選舉制度。」
亞瑟蓮恩主教舉起手，然後說道：「恕我直言，創造神大人。實際上，這片大陸上已經有其他國家對『議會制』行之有年了，並且也有選舉制度與『憲法』制度。我的孫子，澤維爾其實就是以其為依據來考慮的。我們可以直接參考對方的制度再改良。」
「啊……我還以為是因為太像空談，所以澤維爾的理念才會受到反對……原來只是因為皇室不想改變，所以才完全不參考這樣的制度嗎？那麼，澤維爾，你又是為何會想提出這樣的制度呢？這樣對你能帶來什麼好處嗎？」
明明你都知道了不是嗎？澤維爾心想。但或許這也是席亞給自己的考驗，看自己能否說服六大神吧。
澤維爾看了看其餘六大神。時間神還在玩指甲，看起來像是沒有理會他。魔法神則是雙手交叉坐得挺直，用豪爽的笑臉直直盯著自己。大地母神則是溫柔地看過來。秩序神則是嚴肅得不行，臉上毫無血色地瞪著他。鬥神癱軟在椅子上，一副快睡著的樣子。空間神則是神祕地笑著，完全看不出來對方在想什麼。
澤維爾思考了一下後，開口答道：「如果說從國家方向來看的話，明明我國有著頂尖的魔法技術與人才，政治制度卻過於封閉。就拿奴隸制度作為例子，雖然我國已經在幾十年前廢除了奴隸制度，但該制度遺留了種族歧視的現象，直至今日仍然發生著。遭受到歧視的人們，不論是哪個族群，他們的許多行為跟成果都相當容易遭受無視與打壓，真正能夠促進發展的可能就因此被大幅地侷限。
當然，這只是個小小的例子，其他還有別的因素，像是政策過於集中於中央會導致某些階級的人民難以發展，舉凡商人、魔法研究員、教師等，若是今日推行的政策不利於他們，人民也難以在皇權的統治下得到適當的反饋，受到打壓的人才就會流失、逃往更有發展的國家。如此將會限制我國的進步……而我也認為，這正是神聖加諾爾帝國近年逐漸衰弱的原因。」
神明們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有秩序神亞蘭這時卻特別開口。
「澤維爾．阿格尼．卡西米爾。」
「是，秩序神大人？」澤維爾回。
「按照你的說法，這種中央集權的制度長久來看可能會是貴國衰亡的原因，那又為何同樣是君主極權的亞爾王國如今卻越發強大呢？」
「秩序神大人，中央集權不代表國家一定會衰亡，若是人民能夠獲得足夠的自由與保障，那麼還是可能有良好的發展。不過……亞爾王國的例子可能不太一樣，該國家是近年突然竄起的，攏併了北方的諸多部族與小國，同時也因此收納了不少人才。但國齡尚新，與已有六百年歷史的我國比起來有點難以共同討論。」
「欸欸？不過老夫比較喜歡他們那種國王呢，那個叫啥……」魔法神想著。
「普遍名稱是亞爾王。」澤維爾補充。
「喔喔對！那個自稱是鬥神血脈的亞爾王！似乎很強的樣子！」
「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麼兒子……」鬥神海汀不屑地回道。
「好了好了，先回到正題上。」席安出面，眾神不再發言。
「……澤維爾，最後我只想問你，對於你而言，『中央』與『人民』兩者應該要是什麼關係？」
澤維爾扶著下巴，簡短地思考後回應：「在我的理想裡，國的組成是人民，那麼有責任使之運行的，也是人民。中央不過是人民的工具，人民才是真正擁有行政權的一方。」
「跟現有的制度完全反了過來呢。」
「沒錯，所以才只是理想。我不認為在我這一世中，我有辦法將帝國改革成這樣的國家，但我會階段性的規劃並一一達成，只要先將關鍵的權力分化出去，並教育後世子孫來順應這樣的潮流持續發展下去。」
六大神靜靜地聽著澤維爾的說明，直到最後都一直保持沉默。
席安作為代表發言：「我們明白了。不過，必須要附有條件。」
「是。」
「首先，你必須要在一年內做完規劃並交給六大神們審理。」
「是。」
「其次，你繼任皇帝的時間有二十年的限制，在這期間，你必須達成你規劃的階段性目標。」
「是。」
「最後，二十年限制到了後，不論目標完成與否，你都不能繼任皇帝一職，除非滿足以下三個條件──階段性目標確實完成，並在我的監督下，通過民意的選擇，決定你能夠繼續擔任皇帝一職，才可以繼任。當然，按理來說，屆時『皇帝』會成為不再握有重大權力的領袖。綜上所述，你都接受嗎？」
「沒問題。」澤維爾沒有猶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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