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九十五、Legacy
「魔杖是她的右手，杖芯是『尼歐里斯之心』，魔力則是無數人的性命。這是……希爾芙的彌留。」
『怎麼回事？那名希爾芙是魔族？不對……他提到了「尼歐里斯之心」，那是指魔王尼歐，也就是帝國初代皇帝打敗的那個魔王……』席亞看向亨米爾後上方那個飄在空中的全身鮮紅的少女，他思考著。
「即使想再多也沒用，你不會活著離開這裡。」
「明明我是想幫助你的？」
亨米爾沒有理睬，他左眼內的七彩魔花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彷彿是反映了他的意志那樣，他身後的血紅少女舉起雙手、朝兩側張開。
『不妙！』
席亞注意到了對方的魔力，馬上使用〈全能〉的力量朝後方跳開。希爾芙那鮮紅的魔力形成了一個球體包覆著亨米爾。席亞才剛跳開，紅色的球體急速放大，從原本範圍才三公尺左右，瞬間脹大幾十公尺，席亞只好繼續往外逃竄。被紅色的魔力所掃過的綠色草地，在一瞬間全部枯萎，變成枯黃腐敗的地面，看起來是能夠奪取生命的魔力。席亞跳到將近百公尺遠的地方，直到紅色魔力消散。
『那魔杖的攻擊手段跟亨米爾的魔法完全不同，不如說，那就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但……如果那魔杖是亨米爾控制的，他還能同時用原本的魔法來戰鬥嗎？』
草地的土突然隆起、形成一對手的形狀，握住了席亞的腳踝。
「看來可以……」
亨米爾的方向突然出現紅色的閃光，同一瞬間，席亞突破地面的束縛、掀起了大量砂石，並且跳到旁邊。
落地時，席亞有些重心不穩，從他的右肩傳來如焚燒般刺痛，但他馬上就阻斷了痛覺。他稍微瞪大眼，表露了自己的驚訝：「我還以為閃過了……」
大量鮮血從席亞的右肩斷面灑落，從他的右肩以下，整條手臂完全消失。席亞想要查看四周來尋找自己的右手是否還在，但亨米爾沒有給他這樣的空閒。
又是幾道紅色的閃光，從遠處亨米爾的位子發出。
「閃得掉嗎！？」席亞嘗試閃避，然而，金屬的長槍又從地面竄出，朝他的腹部要害刺來。發動著〈全能〉的席亞完美地躲開了長槍的突襲，但這卻限制了他的走位。
「嗚喔！？」白色與藍色相間的學院制服瞬間就被飛濺的鮮血染紅，席亞的身上被紅色閃光削出了好幾處缺口，血流如注。
遠方的希爾芙伸出右手朝向地面，她的掌中發出金色的光柱，彷彿握著金色的光刀一樣將其橫掃過來，泥土的草地被光柱輕易地劃出一道裂隙。同時，亨米爾也在前方召喚出了幾把浮空的金屬長槍，朝席亞擊發，每一發都發出劃破空氣的尖銳聲響。
席亞扶著右肩，全身血淋淋地跳起來，躲避金色的光柱，但重心不穩導致他小腿被光柱擦過，掃過之處馬上成了一塊焦皮。然而，在空中的席亞才剛感受到小腿的痛楚，亨米爾的長槍群已經來到他的眼前，他明白自己已經閃避不及。
「呃啊！！！」長槍貫穿了席亞的身上多處，並帶著他繼續向後飛去。
宇宙之樹的樹根巨大，其於地面立起時，單單一根就有如峻嶺之高聳、群山之連綿。花費了上億年擴張而成的巨大樹根，如今卻迎來了變動。亨米爾的長槍頂著席亞直線往樹根飛去，猶如孩童的惡作劇般，將樹根一一斬斷。碰撞的衝擊發出巨響、揚起大量土石。直到長槍飛行的力道被減弱，最後將席亞當作玩偶般釘在一根粗壯的樹根上。
長槍貫穿了他的肩膀、左手、腹部、雙腿，緊緊地固定在他身後那岩石般堅硬的樹皮裡，致使他動彈不得，腳也踩不到地。
「這真是……糟糕啊……」席亞試著掙脫，但他一抬頭：「噢……」
「希爾芙，壓制他。」亨米爾已經近在眼前，用那紅色絲綢的雙翼停留在空中。他的一聲令下，在他後上方的血紅少女將雙手交叉於胸口，少女的身體從背後延伸出許許多多的紅色手臂，不斷地拉長、扭曲，然後猛地朝席亞飛伸過去──砰轟轟轟！紅色的幻手撞擊席亞，猛烈的衝擊使得樹皮岩壁再次壓出巨大的坑洞。
「是時候結束了。」亨米爾說道，隨後，他舉起雙手朝向天空，他的魔眼發出強烈的七色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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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米爾的魔力以誇張的幅度下降中，才短短幾秒，相當於數十萬平民所有的魔力量就已經被消耗掉了。席亞還不清楚對方到底要幹嘛，但這肯定非常不妙，動彈不得太危險。
「唔……」席亞左手一用力，鏘！一聲，將貫穿前臂的長槍用肌肉夾斷，使左手掙脫，然後彎起手來抓住貫穿左肩的長槍，使力試圖拔出，但希爾芙背後那無數的紅色幻手再度伸來，壓住了長槍，同時再次猛力擊打席亞。
「呃啊！」只要席亞一嘗試掙脫，更多的幻手便會襲來。幾隻手抓著貫穿他的長槍往更深處壓入，其他手則毫不間斷地對席亞發出兇猛的打擊，每一擊都異常沉重；每一擊的勁道都透過他的身體衝擊著後面的岩壁，打出一個個新的坑洞。
即使席亞再怎麼全能，肉體的限制依舊讓他沒辦法突破這沒有空隙的猛烈轟炸。就像六年前他對上白王獨角猿一樣，對方毫無還手之力。現在立場完全相反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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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米爾的魔力只剩下六位數。
「到那個世界，替我向六大神問好。」亨米爾露出費勁的模樣，緩緩將舉在空中的雙手向下移，動作像在用力地從天上拉下什麼……
席亞看到了天上那個暗紅的星球在緩緩放大。
他還以為自己是被打暈、看錯了，但放大的情況沒有停下來，那並不是錯覺。
兩顆懸在空中的月亮，只剩那顆清澈蔚藍的海洋星球還留在原位。另一顆發出暗紅微光的黑色星球正在逐漸靠近這裡，強大的拉扯力道使得那星球的表面開始解體、崩開，巨大的板塊剝落、碎裂，然後再碎裂，形成上千塊的隕石，朝兩人所在的這顆星球墜落下來。
隕石群突破大氣層而劇烈燃燒，使得原本清澈的藍天轉瞬間變成垂落的火海。無數的火焰巨石拖著一條條黑煙墜落地表，撞擊的瞬間，地表陷入極度的高溫，焚盡了周遭的青草。強烈的衝擊將地面如漣漪的水池般輕易掀起，大量的土石像海嘯般湧現、直衝天際。綠意、藍天不再，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火焰、黑暗、塵土。
天上的黑色月亮被這顆星球的引力還有亨米爾的力量拉扯，而持續崩解、持續地朝這墜落。隨著黑色星球的靠近，它的正面與大氣層摩擦開始變得火紅。兩星球之間被擠壓的大氣，將大量土石向外圍吹出，溫度急速升高。
夾在這如同煉獄般的空間正中央，席亞被緊緊釘在樹根岩壁上，他使用著〈全能〉來勉強維持著自身的肉體，但也即將到達極限。天上無盡的黑影壟罩，地面是崩開的焦土，一眼望去，視野所見的是燃燒的空氣、是飛舞的熔岩、是火焰組成的深海。
〈全能〉的力量慢慢消退，席亞的皮膚開始灼燒、髮絲也從末梢燒起。再過沒幾秒，這副肉體就會成為一具焦碳，最後被轟得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
「啊……」當席亞一開口，他的喉嚨便開始燃燒：「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回想起至今為止的人生，成為「席亞」前的他，過得不太滿意，為此轉生成人類後，才首次發覺到活著的實感。無法預料的事件、不同的選擇造成的結果、形形色色的人們，都為自己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使他相當慶幸當初做了轉生的決定。如今，這副肉身即將毀滅，他雖然感到遺憾，卻也坦然接受。
──他是創造神「席安」，卻也是人類「席亞」。為了重視的人、為了蘿絲，要堅持是什麼身份已經不再重要，既然要捨棄這肉身，那就捨棄吧！
他的身體輪廓發出微弱的白光……
在無垠的宇宙裡，亨米爾漂浮在黑暗與群星中，無重力的空間使他不用使用翅膀來飛翔。他用魔法在將大量的空氣壓縮在身體周遭形成保護，希爾芙的魔力則不斷提供溫度給他。
亨米爾從遠方看著乘載著世界樹的巨大翠綠星球，被黑暗的巨星撞擊。兩顆星球的大小差距懸殊，但看著那黑星墜落所引起的波瀾，猶如世界末日的景象，他確信，那毀滅性的威力將會摧毀這一側的地表，連帶著將六大神的使者一起蒸發掉。
黑色巨星的中央突然發出強光，從該星球的深谷與裂縫中發出。
一道強烈的衝擊從該星球的正中央向外衝出，貫穿了整顆黑色巨星，一道圓環從中間綻放開來。
「什麼……」
黑色的星球瞬間崩開，彷彿星球的核心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無數的黑色地殼、地函岩石向外噴飛至太空中，掃過亨米爾的周圍。
黑星內大量的岩漿受到了外力，被反方向推飛到外太空，但星球的核心並沒有發生爆炸，而是被打散、飛散到宇宙中。極為高溫的不規則金屬在低溫的太空中逐漸降溫，像是灑出的水，逐漸向外飛去。
為什麼黑色星球沒有撞下去？
為什麼黑色星球被炸開了？
亨米爾無法理解眼前的事物，只能靜靜地看著它發生。
然後，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壓迫感，他動彈不得，彷彿全身陷入泥沼一般。某種異樣的「東西」有如濃稠的泥水般壓迫著眼珠、淹沒鼻腔、灌入喉嚨。
「啊……！？」亨米爾抓著自己的喉嚨，雖然還能呼吸，他卻體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這是……魔力？不對，到了這種程度還能稱作是魔力嗎？
他的眼珠頓時充滿血絲，冷汗不停從毛孔中冒出。這是亨米爾自從希爾芙死去的七年來，首次感到恐懼。
「上次使用這權能是差不多三年前的事。」耳熟能詳的聲音從亨米爾的前方傳來，但他渾身難受得無法抬頭看向前方。
聲音繼續說著：「當時為了穗香，要更改這世界的時間線，同時還要從魔王蓋多的手中保下整片蓋歐拉大陸跟穗香的父親，我還以為再也不會遇到這麼困難的處境了……萬萬沒想到你會更為棘手，這次連人類的型態都沒能保住。」
壓迫感頓時消失，亨米爾瞬間從痛苦中解放，如釋重負的他大口喘著氣，臉上斗大的冷汗飄向太空。
「哈……哈……哈……」他總算能看向前方。
眼前的……人？從面容來看應該是席亞．范德堡沒錯，但他全身的傷與被打斷的右手全都恢復完好，被長槍貫穿的痕跡一點也不剩，連血跡都沒有。而他的髮絲、瞳孔、肌膚、長袍，全是一片亮白，就像是失去了所有色彩一樣。
比起生物，現在的他更像是一種「現象」，是亨米爾能夠明顯感受到的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白色的少年看著亨米爾說道：「現在這個樣子的我，叫做『席安』。剛才你所體會到的壓迫感，就當作是我一個小小的報復吧。」
這是一個亨米爾完全沒聽說過的名字。
「席安……？你到底……是什麼？」
「是創造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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