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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風雨前的和平
「真是好久不見了。」
妖狐妖媚一笑，口中吐露驚人之語：「本座的兄長。」
「余可不認你這個兄弟。」
「這話說的可還真是令人心寒，多年不見，過得如何呀？」
「託你的福，余忙得不可開交。」
兩人的氣場在對話的同時相互碰撞，正邪之威，勢均力敵，肅殺的氣氛籠罩全場。
「算了，本座累了，不與你一般見識。」
最後，卻是妖狐率先收回氣場：「本座今日紆尊降貴前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與你談談呢。」
「你覺得現在的你，有資格與余談嗎？」
在妖狐的身邊，握著日月雙劍的明，顯露殺伐之火的無焱，若不是狐仙在場，兩人真想立刻一刀兩劍斬了這尾妖孽。而妖狐現在又在神社之內，邪穢之氣更是受到壓制，對於妖狐而言，可謂是無所遁逃。
然而，妖狐卻不見絲毫動搖，冷邪的面容中，隱隱透露著睥睨全場的傲慢與自信。
「憑這個的話，應該就夠了吧？」
妖狐手指一彈，一枚古硬幣在空中翻轉著，下一刻，變成了一尾小蛇，纏繞在他的手上。
「……你有什麼目的？」
「不請我入內一坐嗎？」
「……」
狐仙沉默片刻，而後轉頭向身邊的幾人交代：「小薰，妳將小無焱送回去休息，小明明，你去通知小春和。」
交辦完事項後，狐仙才重新正視起妖狐，邀請對方入內一談：「請吧。」
「那本座便接受你的禮遇了。」
妖狐向前踏出腳步，無視眾人的目光，跟著狐仙一起離開現場。
「嘔！」
等到一妖一仙離去，無焱這才收起刀鋒，這時，強催力量的反噬也顯現出來，一口黑血從他的口中嘔出，身上詛咒的印記正絞動著他的肌肉，腳步一陣踉蹌，險些跌倒。
「無焱！」
薰趕緊上前扶住腳步不穩的無焱，接近的距離下，更加明顯地發現對方身上狀況的糟糕。
因為剛才承受了極近距離下的爆炸衝擊，讓無焱原先就負傷在身的的身體再受重創，而後又受了妖狐一掌，雖是將對方的穢氣給吸納，卻還是對身體造成了負擔。
「我沒事，抱歉，我想出去散散心。」
無焱撥開了扶著自己的手，腳步一跛一跛地遠去。
而在屋內，受邀入座的妖狐堂而皇之地坐上了主位。
「哼。」
狐仙沒有指出對方的無禮，只是冷哼一聲，坐上了空出的客位。
與此同時，春和也收到了明的通知，抵達門口。
「狐仙大人，我是春和，請問現在是否能進去呢？」
「請進。」
得到同意後，紙門緩緩被拉開。
「咦？」
當春和踏進屋內時，也因為妖狐與狐仙那極為相似的面容，而發出了疑惑的呼聲：「兩個狐仙大人？」
「不，那邊的才是真貨，本座乃是九尾妖狐，跟那尾不食人間煙火的狐仙截然不同。」
「余也不想跟你這種作惡多端的邪徒同流。」
才剛交談沒幾句，兩狐就又呈現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那個……請問是有什麼要事呢？」
「哀哀，都顧著吵架，差點又要忘記來這裡的目的了。」
妖狐再度秀出手中古幣，令春和不禁瞪大了眼。
「這是……」
「別懷疑，正是你們心心念念，處心積慮想要收集的，讓穢氣寄宿的宿體。」
妖狐有恃無恐，態度維持著一如既往的自在：「如何？要不要跟本座談條件呢？」
「什麼條件？」
「本座想與諸位談和，為期一年，彼此互不侵擾。」
出乎眾人預料，妖狐的目的，竟是為求和而來。
「余該如何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本座給出的，就是這枚宿體，如何？同意，還是不同意？」
雖是求和之方，妖狐的態度卻沒有任何的謙下，象徵實力強盛的自負，始終存留在他的舉手投足間。
「……你為何突然想求和？」
「因為本座已經兵疲馬困了呢，畢竟改造一隻寵物並不是那麼容易，原本以為能夠帶走幾個人的，真沒想到，那個火焰小子的實力可真是出乎預料。」
「你難道不怕余此刻立刻將你誅殺？」
「你不敢，也辦不到。」
「是嗎？」
狐仙飽提真元，清聖之威頓時籠罩全場。
「就是如此。」
卻見妖狐袖輕揚，浩然魔氛，護住妖狐周身：「若要相殺，本座樂意奉陪，不過……你能夠保得住多少人呢？」
下一瞬，妖狐的利爪已經伸向春和，狐仙立刻張開折扇替春和一擋，扇面擋住銳爪，一時僵持不下。
「這就是你求和的態度嗎？」
「本座的態度一直如此，現在就看你要不要接受了。」
「……」
狐仙陷入沉默，同時間內，妖狐的利爪仍是持續推進，試圖貫穿紙扇。
「……余同意了，將宿體交出吧。」
「哈，本座便知道你是個膽小怕事之人。」
妖狐將古幣擲出，硬幣在半空中劃過一個拋物線，最後落在了狐仙手中：「那……後會有期。」
一陣陰風捲入，帶走了妖狐，同時也替這場看不清是利是害的求和談判畫上句點。
而在後山之中，一道受傷人影，踏著虛弱的步伐，踽踽獨行
「嘔──」
每走一步，身上的劇痛便會加劇，彷彿要撕裂身軀與靈魂的折磨，在每一滴落下的鮮血中，摧殘著本就受創的靈魂。
「庫呼呼，你的樣子可真是狼狽。」
在剛才的對戰之中，吸收了妖狐純粹穢氣的穢神又恢復了許多，現在甚至已經能獨立出來成一個新的個體了。
「要你管……」
無焱腳步一陣踉蹌，身子重心不穩，朝著一旁的斜坡滾落，直到身體撞上樹幹才停了下來。
這一記撞擊，加重了無焱的負擔，原先就十分痛苦的身體此刻更是連些微的力量都使不上來，只能調整姿勢，靠著樹幹休息。
「火焰小子，需要本座助你一臂之力嗎？」
這時，因虛弱而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令無焱深惡痛絕的邪魅身影。
「別……過來……」
無焱握上刀柄，無力顫抖的手指，試圖讓刀鋒出鞘，卻是徒勞無功。
「本座始終不明白，為何你對本座的敵意如斯強烈，不過也罷，畢竟你體內的那傢伙跟本座應該也是同源，本座就稍微幫你一點。」
指尖抵上眉心，純粹濃厚的穢氣源源不絕地輸入無焱體內，霎時，陰能更甚，那寄宿在體內的穢神也更加猖狂。
「接下來，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妖狐的身影便消失在無焱沉入黑暗的視線中。
意識之中，濃厚的穢氣瀰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壟罩了整個視野。
「庫呼呼，現在這種情況，你還覺得自己能夠跟本座一較高下嗎？」
收到妖狐給予的穢氣補給，寄宿在無焱體內的穢神終於得以恢復人生，與無焱體型相仿的人形吸收了周遭穢氣，聚攏出清晰的模樣。
反觀無焱，靈魂因為先前的解放而受損，前傷未癒，又受到喪鐘被破壞時的衝擊影響，更加虛弱。
「一個月的約定……你不是會毀約的傢伙。」
「那如果本座現在堅持要宰了你呢？」
「玉石俱焚，我也會帶走你……」
火焰在周身燃燒著，只需要稍加催化，周圍濃厚的穢氣就會立刻被引燃。
「死腦筋的小子，放心吧，本座還不至於如此無恥。」
眼看對方是真打算豁命一搏，就算是穢神也不敢妄動。
「哼。」
冷哼一聲，無焱收起火焰，原先沉入黑暗的意識也漸漸恢復。
身上的傷口因為穢氣灌入的關係而修復，不過相對應的，詛咒的紋路也蔓延至背部。
無焱循著記憶走到瀑布旁，靜坐在垂直落下的水流中，讓澄澈的河流洗滌自身的汙濁。
從妖狐前來和談過那天起，穢神的氣息果真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絕跡，就連狐仙連續觀星數日，也得出一樣的結果，彷彿全部的穢神都在那時消失了。
三個月，從來沒有出現這麼長時間的空窗期，事實卻讓人不得不信。
如果世界就此回歸和平，如果是這樣自然最好，不過就算少了穢神，還是會有其他的事情干擾著平和的日常，但總歸來說，至少比起穢神的威脅來的安全。
「無焱，幫我把這些切丁。」
自無焱協助過早餐的準備後，無焱與薰兩人就不時會像這樣一起合力負擔所有人的早餐。
「這裡，拿去。」
兩人默契十足地分工合作，讓原先麻煩的準備程序輕鬆不少。
這時，剛醒來的春和經過了廚房門邊。
「早安……」
還帶有著些許懶洋洋的聲音，讓人想像不到這就是平常那個充滿朝氣的春和剛起床時發出的聲音。
「早安，櫻井大人，請稍等一下，這裡就快要完成了。」
「嗯……」
然而，步伐才剛跨出，發熱的身軀已經先一步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或許是發燒干擾了痛覺的傳導，春和只感覺到大腦昏沉沉的，甚至連自己跌倒的事情也過了片刻才察覺到。
相比之於冰涼的地面，春和的全身發散著異樣的熱度，在熱能的包覆下，身體內卻覺得異常寒冷。
過熱的大腦在短暫的運轉後宣告罷工，眼皮重新因為疲累而闔上。
「櫻井大人！」
最後傳進她耳中的，是薰著急的呼喚聲。
室內，除了狐仙外的幾人守在房間外，等待著狐仙的診斷。
「巫女大人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昏倒？」
「我也不清楚，我跟無焱原本在處理早餐，櫻井大人剛好經過跟我們打了聲招呼，結果下一秒，她就跌倒在地上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之所以眾人會如此緊張與擔憂，除了因為春和的病情外，更是擔心缺少了作為巫女的春和坐鎮，這間神社該如何度過今天。
「……」
無焱則是沉默不語，似是有所察覺。
此時，狐仙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手上還提著裝有醫療器材的木箱。
「狐仙大人，情況怎麼樣？」
「沒有大礙，只是積勞成疾，身體有點發燒，或許是之前的祓除耗費了她不少的氣力，體內淤積了一些穢氣，余剛才已經替她排除掉了。」
「沒事就好……」
幾人目送著狐仙離去，不過離開之前，狐仙特別囑咐了無焱等等去找他。
「櫻井大人，妳沒事吧？」
薰率先進到室內，經過狐仙的醫治，春和已經醒了過來，還沒有退燒的身體坐在床墊上，氣色已經比起剛才好上許多。
「沒事，只是身體有些疲倦……」
春和擠出一抹有些勉強的微笑，試圖以此表達自己無恙，卻反而換來更多的擔憂。
「不用擺出那樣的表情啦！就說了沒事的。」
春和的鼓舞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眾人皆沉默不語，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手伸出來。」
正當眾人陷入一片沉默時，無焱的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
「誒？」
對於對方過於突然的要求，春和不知該如何回應，愣在原地。
眼看對方沒有動作，無焱索性直接將手伸進棉被中，抓出對方的左手，將覆蓋於體表的微薄聖氣輸予對方。
隨著聖氣全數移轉，無焱的身軀再度傳來了令人難受的分裂之痛，但他的表情仍是不見波瀾，只是緊緊抿著下唇。
「無焱，謝謝你，我好些了。」
純粹聖氣入體，春和也感受到身體恢復不少。
「櫻井大人，今天就請妳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有勞你們了。」
確定春和狀況穩定後，三人才從房間裡離開。
「那我先去準備開張的事情。」
「麻煩你了。」
明拎起掃具，前往正院清掃。
就在薰也打算要開始今天的工作時，無焱卻抓住了她的手。
「等等……這個，給妳。」
分開之前，無焱將新的手作御守交給了薰。
「你又自己再做了一個嗎？謝謝你。」
「可別再把它拿去引爆了。」
「我才不會呢！我會好好珍惜的。」
薰將御守收進懷中，小心地保護著。
在無焱的視線中，從御守擴散開的細小火花包覆住薰的周身，親眼確認過沒問題後，無焱才轉身離去。
而無焱在確認過春和的狀況後，便依約前往找尋狐仙。
「小無焱，你身上的傷還好嗎？」
「嗯……」
「讓我檢查一下。」
「好……」
無焱脫下上衣，露出了遍布上半身的墨黑色印記。
「……傷口是好了，但是詛咒卻加重了。」
不愧是狐仙，一眼就看出了無焱身體的變化：「詛咒加深，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除了痛以外，已經感覺不太到其他的東西了。」
「那可還真是糟糕。」
狐仙的食指抵著無焱，引入對方體內的聖氣，解析著詛咒具體的狀況。
「狐仙……你有沒有能夠強化元神的方法？」
「有是有……你打算做什麼？」
隱約猜出對方的用意，狐仙眉頭微歛，不太願意幫助。
「我必須再撐一下，現在的我，還不能被那傢伙吞掉。」
無焱掐著胸口，忍受著內外夾擊的痛苦折磨。
「你要做什麼？」
狐仙再度詢問了一遍，無焱只好將關於跟體內穢神的約定告訴狐仙。
「這麼說來……你身上的穢氣濃度的確越來越濃了，最近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不久之前，妖狐曾經將祂的穢氣直接輸給我。」
「說清楚一點。」
在狐仙的要求下，無焱於是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全數告知。
「……果然嗎？不怪乎你體內的傢伙能夠在短時間內恢復這麼多，這或許也就說明了小春和為什麼會突然倒下了。」
「抱歉，都是因為我太晚察覺的緣故，巫女她才會蒙受其害。」
體內的穢氣超出容量，溢出的穢氣主動襲擊了自帶純淨氣息的春和，導致對方受到影響病倒。
這也就是為什麼無焱會把護身符跟狐仙給予自己的聖氣給予她們兩人，只有這樣，她們的健康才不會被穢氣給侵蝕。
至於明，由於他握有日月雙劍，只要雙劍不失，基本上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你很溫柔呢，願意自己忍受著撕裂的痛苦，也要保護她們不被影響。」
「巫女會倒下是我的過錯，我必須負起責任。。」
直到春和病倒，無焱才察覺到自身的穢氣已經有些失控，影響到周邊珍視的人：「我會盡早把它處理好的，在那之前，我必須先保證自己能掌握住身體的主導權。」
「余認為你應該知道，強行加強元神，會是多麼痛苦的決定。」
「知道。」
強化元神，意味著將不屬於自身的力量，加注在自己的靈魂內，短時間內或許的確能夠得到飛躍性的突破，但長期看來，每一次的催化，都是對元神的一次壓榨。
如同無焱會受到結界淨化影響，而遭受撕裂身體的痛覺，那強化元神的陣法，也會在靈魂上留下無法抹滅的劇痛。
「好吧，余會幫你，不過你必須答應余──非到必要關頭，不能夠隨意催化。」
「除了跟那傢伙爭奪主導權外，我都不會使用的。」
「那就好。」
狐仙仿照上次的動作，再度將自身聖氣包覆住無焱的身軀：「按照你所說，每個月都需要一回對吧？等你需要的時候來告訴余，余會幫你護法。」
「謝謝。」
雖然不清楚元神強化究竟能夠達到怎麼樣的程度，不過現在的無焱，不容許任何的失敗。
經歷了半天的休養，加上狐仙調配的靈藥，春和在一覺醒來過後，身上異常的熱度已然消退。
深夜裡，寂靜的環境下，唯有外頭刀鋒劈開空氣的聲音格外明顯。
「無焱？……」
春和拉開紙門，映入眼簾的，是正揮舞刀刃的無焱。
「妳醒了，身體還好嗎？」
「嗯，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
無焱走近春和，如同早上所做的一樣抓住了對方的手腕，觀察著任何關於穢氣的細微變化，直到確定沒有任何反應過後，才放心地鬆開了手：「應該沒問題了，要吃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我想稍微看看夜空。」
「這樣啊……」
無焱朝春和伸出了右手：「來吧，我帶妳上去。」
「去哪？」
「妳不是說想看夜景嗎？過來吧。」
「等等，你做什……哇！──」
無焱將春和拉到自己身邊，手臂穿過對方的膝蓋後方，將人給抱起，同時腳步一蹬，躍上屋頂。
「這裡，看得比較清楚。」
「謝謝你……真美。」
原先因為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有些受驚的內心，在見到沒有任何遮蔽的滿天星斗後，頓時被另一股震驚之情給覆蓋。
「以前，我都只有偶爾會抬頭看一下而已，這還是我第一次爬這麼高。」
「是嗎？」
無焱坐在了春和的旁邊，徐徐的夜風，吹動著兩人的長髮。
「陪我喝一杯嗎？」
無焱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壺酒和兩個酒碗，替彼此斟上一碗：「話說回來，妳成年了嗎？」
「嗯，幾個月前剛過完生日。」
「那就沒問題了。」
「謝謝。」
接過無焱遞來的酒碗，春和啜飲一口，隨後便因為酒精的味道而皺起眉頭：「好奇怪的味道……可是還滿好喝的。」
「這可是很好的酒呢，反正最近沒什麼事，就稍微放鬆一下吧。」
「太過的和平，反而令人感到有點擔心。」
春和將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接著說道：「我從出生開始，就承接了祓除穢神的天命，過著與他人截然不同的生活，薰也是，我們兩個人都已經習慣了跟穢神戰鬥的生活……突然讓我這麼放鬆，我反而會因此而提心吊膽。」
「我知道。」
春和有些震驚地看向對方，卻發現幾杯黃湯下肚後，泛紅的雙頰，恍惚的雙眼，讓無焱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再那麼地嚴肅。
內心的疑惑交織，春和掙扎片刻，還是將心中的疑問說出。
「無焱……我似乎，一點都不了解你呢。真奇怪，明明是我請你來幫助我的，但我卻對你一無所知，對你的認識，都僅止於你在祓除時展現出的強大而已。」
「那只是我沒有好好跟妳坐下來說過話而已。」
從被召喚過來開始，無焱就一直專注在斬殺穢神這件事情上。
「那就趁現在，我們好好聊一下吧。」
無焱略微挪動身子，讓肩頭與無焱相靠：「無焱你……真的很強呢，如果不是你的加入，我們可能已經被那尾貓妖給了結了。在你出現之前，我們都只是選擇用淨化的方式來處理穢神，就算想要出力進攻，但光是護持神樂進行就已經夠累人，人力上相當的吃緊，而且那時候的薰也跟現在不太一樣。」
「那是因為你們對穢神的認知不夠，狐仙他又不願意讓妳們冒太大的風險，再加上，我的刀就是專門為了克制穢神而生的。」
「說起來，你的刀究竟為什麼能夠壓制穢神？那火焰究竟是什麼？」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為了取得能夠與穢神一較高下的力量，無焱自從被人給拯救後就不停地苦練刀法，但是，面對承受了完整穢氣的魔頭，一般的刀刃難以傷及皮毛，當時，無焱選擇犧牲一切，將本該守護的珍愛之物，化作燃燒的燃料，將可以翻天覆地的魔頭給燒成碎片。
而那份碎片，就成了日後寄生在他體內的那尾穢神。
「也就是說，其實你是在燃燒體內穢神產生的穢氣囉？」
「嗯，大致上是這樣，不過也會有例外。」
例外就像是當初與貓妖交手時的解放，那時的無焱，將過去吸收來對付魔頭的生命給當作燃料，燒出更強大的火焰，這才能夠無視限制，戰勝對手。
「我不明白，無焱，到底為什麼你願意為了我們做這麼多？」
春和的手掌貼上無焱的胸口：「我雖然本身沒有力量，不過在狐仙大人的幫助下，也還是有一點改變，對於靈氣，雖然不像狐仙大人那樣能夠自由操縱，但基本的感知也還是辦得道，所以我也知道，無焱你一直在傷害自己，不管是跟穢神交手，還是讓薰刺殺你，或是燃燒生命，你全都在傷害自己的身體與靈魂，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值得你這麼做？」
「……」
聞言，無焱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開口：「因為……我非常喜歡妳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彷彿聽見了某樣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喜歡……對我們？……誒誒誒！這這這是是是……告白？」
驚人一語，讓春和原先還有些昏醉的大腦頓時清醒。
「算是吧，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冰冷無情的人，要我一直忍受著這種心情，妳們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或許是酒精作祟，讓無焱的大腦變得有些昏沉沉的，沒有多想就把心中的話語說了出來。
「為什麼？我們有做過什麼會讓你喜歡的事情嗎？」
「有、當然有……都怪妳們擅自地救了我，又擅自地犧牲，我的內心才會那麼痛苦，才會笨的捨棄好不容易達到的成果，回過頭來想要拯救妳們，我還真是笨蛋一個。」
不知不覺間，無焱已經醉得有些神智不清：「當時，我很謝謝妳們，妳們救下了被穢神攻擊的我，為了未來能夠有一天能夠幫上忙，那個蠢小孩便一直練習刀術，想要在未來也能成為守護妳們的人，結果，到最後，他卻必須選擇犧牲妳們，來保護已經一無所有的人間。」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妳說過吧？召喚是超脫時間與空間限制，找來能夠協助妳們的人，所以妳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畢竟算起來，我現在應該還不認識妳們。」
無焱將碗中的酒給一飲而盡，成了幫助他壯膽的藥劑：「我回來，就是為了救妳們。所．以．啊，不准再隨便死掉了，那樣的痛苦，我不想再承受了。」
「無焱，你醉了。」
「或許吧，但醉了，有時候比醒著還要好。」
沒有繼續多說，無焱只是一股腦地灌著酒精，直到酒壺徹底空了才離開：「我還有些事情，妳也早點休息吧。」
「喂，等一下，把我帶下去啊！」
沒有聽見來自後方的呼喚聲，無焱帶著因為酒精而有些燥熱的身軀，前去找尋狐仙。
（宮原薰的視角）
「因為……我非常喜歡妳們。」
明明已經離開了現場，無焱的聲音卻還是敲打著耳膜，撥動著心弦。
──喜歡……
大腦對於那兩個字格外關注，甚至連帶影響到了正常的思考。
到底是為什麼，光是聽到這句話就讓我的內心產生異樣的漣漪。
「不行，我要冷靜、冷靜。」
我拍打著自己的雙頰，試圖驅散掉臉上的熱度，卻是成效不彰。
早知道就不要偷聽他們講話了。
只是單純想說要來跟無焱換班，結果卻看到兩人一起坐在屋頂上喝酒，一時興起，才會躲在屋頂下偷聽。
結果卻意外聽見了感覺不是我能聽見的話。
「到底該怎麼辦……」
明天到底該用怎麼樣的態度去見他？要假裝沒聽見嗎？還是回應他的心意？
我到底該怎麼回應他的心意呢？
不行……一想到這，頭腦就變得亂七八糟的。
「而且，他還說了『我們』，這樣的話……我跟櫻井大人……」
光是稍微想像一下，大腦就再度產生過熱的問題。
可是，我真的有資格能夠跟櫻井大人嗎？
不，我才沒有那個資格。
但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無焱他漸漸地讓我感覺到心動。
雖然嘴巴上很不饒人，但實際上卻處處替他人找想，冰冷的表情下，是比任何人還要溫柔的善心，先前更是為了救我而身陷險境……
怎麼辦？心裡面有種情愫正在滿溢而出。
「工作、工作吧！只要工作就可以忘記掉煩惱。」
我對自己如此說著，同時走進櫻井大人的房間整理著有些亂掉的棉被。
工作完後，又順便將被無焱給放生在屋頂上的櫻井大人下來。
或許是因為進入了工作的狀態，內心的躁動確實平靜了許多，可撩動的情弦卻仍是沒有止住。
一番忙碌過後，已經是午夜了，但這麼晚了，正殿卻還是燈火通明。
帶著好奇心走去一看，正殿之內，只有狐仙大人與無焱兩人的身影，無焱面對著那把日本刀，端坐在朱紅色墨水繪製的結界中央，而狐仙大人則在一旁為其護法。
此時，狐仙大人也注意到了我，伸手招呼我過去。
走近一看，才發現無焱的神情痛苦無比，冒著冷汗的身子，緊鎖的眉頭，與胸口散發邪氣的詛咒，一再地反映出當事人正處於水深火熱的折磨之中。
「狐仙大人，請問無焱他……」
「他現在正在跟自己體內的穢神爭奪身體的主導權，如果他輸了，那小無焱的身體就會被不知名的穢神給搶走。」
「那不就糟糕了嗎？我們可以幫……」
「做不到，這是小無焱自己的戰鬥，我們沒有辦法介入。」
狐仙大人朝我這邊伸出了手，示意讓我握上：「雖然他本人應該很排斥讓妳們見到他悽慘的模樣，不過，余覺得有些事情，並不應該隱瞞。」
「……」
我握上了狐仙大人的右手，藉著結界的牽引，我們兩人一同進到了無焱的意識之境內。
「這是……」
「小無焱的意識之內，不過我們只是旁觀者。」
在穢氣環繞的戰場正中央，無焱遍體鱗傷、渾身浴血地與前方的一團黑色人影戰鬥著。
所有的一切一面倒地對無焱不利，除了環境都充滿著濃厚的穢氣外，黑色人影甚至握有著一口歪曲的邪刀，無焱則是赤手空拳地跟對方交戰著。
僅僅只是我所見到的幾回交手，無焱的身體就被那口邪刀貫穿了數次。
雖然因為是靈魂的緣故，就算受傷了也不會真的對肉身造成損害，但刀刃貫穿時的痛覺，卻還是會毫無保留地傳至。
但無焱的雙眼中，卻沒有任何的退卻與畏懼，越戰越勇的腳步，踏著遍地的血花，以傷換傷，近身與黑影搏鬥。
「狐仙大人，無焱他，為什麼要這麼犧牲？」
「這是他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余也不是很理解，不過，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因為……心中有想要守護的對象，才能使他這麼奮不顧身。」
──守護的對象……
無焱所說的話與又再度迴響與耳邊。
──「因為……我非常喜歡妳們。」
與此同時，戰況急轉直下，無焱的傷勢驟然爆發，好不容易取得近身的機會，卻反而變成了送死的舉動。
「狐仙大人！」
「別急。」
就在邪刀將至之時，無焱的腳下現出朱紅色的陣法，正是剛才在正殿中的結界。
短時間內，無焱身上的傷勢極速恢復，完好的身軀，輕而易舉地躲過刀鋒，在近身的距離下，一掌貫穿了對手的胸口。
「結束了呢。」
眼前畫面一轉，我們又再度回到正殿之中。
同時，無焱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狐仙，謝謝……薰？」
「那個、就是……」
正當我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結巴時，我感覺到背部被狐仙大人給推了一下，身子因此而向前跌向無焱。
不知怎麼著，在肌膚觸碰到的一瞬，雙手自然而然地繞過他的脖子，緊緊抱住了他。
「無焱……」
我不自覺地加大著環抱的力道，顫抖的手臂，不想讓對方有任何機會逃脫，思索片刻過後，努力擠出一句：「你辛苦了。」
「是啊，我的確很操勞呢。」
有那麼一瞬，無焱的表情變得柔和無比。
「時間也不早了，余就先回去休息了。」
或許是因為覺得現場氣氛改變，狐仙大人迅速地移動到門邊。
護持結界，也一定程度的耗費了狐仙的力量：「你們兩個，可別太玩到太晚呀。」
正殿之內剩下著相擁的兩人，在狐仙離開之後，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徑大膽而分開。
「抱、抱歉，突然這樣抱住妳。」
為了掩飾臉上的熱度，我逃也似地離開現場：「那個晚、晚安。」
「晚安……」
在沒有人的正殿中，一口嘔出的黑血，與地面上的結界混合在了一起。
在某處幽暗的宮殿之中，兩排紙紮人列隊等待，等待著上座的黑龍龍椅，迎來他的主人。
此時，漫天冥紙飛灑，幽幽鬼語，唱著哀絕之音，伴隨一頂森羅鬼轎再現，在場紙紮人無不叩首。
「神佛驚懼，鬼妖臣服，邪念一動，天下盡魔。」
一道鬼魅身影，從轎中竄出，登上皇位，睥睨的眼神，傲視天下的霸者自負，凌駕於萬物之上。
「本座的忠臣們，該是你們為大業奉獻的時刻了。」
邪掌輕揚，妖指收攏，在場數百名指紮人形體內的靈魂頓時抽離，凝聚成一團龐然魔能，收於妖狐指掌間。
這時，更聞一聲嘶聲，恍若是巨蛇模樣的穢氣，盤繞在皇宮正中央，嘶嘶吐信。
「乖孩子，本座這就來照顧你。」
手中魔能灌入巨蛇體中，同時，術法再起，赫見龐大魔分之中，巨蛇身影，竟緩緩被另一尾毒蠍吞沒。
巨蛇反過身想要吞併毒蠍，兩相僵持下，竟是逐漸合為一體。
「很好……繼續催生出更美麗的光彩吧！」
無懼眼前的驚滔駭浪，妖狐的嘴角勾起妖艷的笑，似是在享受著即將到來的風波。
「那麼這回，你還能夠化解殺機嗎？」
對著不在此地之人，妖狐拋出了疑惑與期待。
懸疑懸疑懸疑，妖狐主動求和，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陰謀？
體內的穢神逐漸強盛，未來無焱又該如何面對？
而漸漸萌芽的情感，又會在三人之間究竟有怎麼樣的發展？
欲知後事如何，請繼續關注 巫女＊穢神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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