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七十五、真身與狂人
聖女大人？奶奶？明明看起來只是位穿著極為樸素、低調的老奶奶，竟然就是仍在位的現任聖女大人嗎！？
難以想像，眼前這位看起來在我們村子出現也稀鬆平常的老婦人，在神聖加諾爾帝國裡，會擁有與皇帝相等的權力、帝國一半的軍力，還是教會內的最高領導者、真正的聖女大人。
老婦人那銳利的雙眼掃視過房間裡的每個人，最後看向我。不愧是親生的，那眼神與她的孫子如出一轍。
她持續地盯著我，同時對澤維爾說：「在對我們的客人做什麼呢？放開他們。」
「遵命。」後者毫不遲疑地答覆，點了下頭後，亞當會長便放開了手，走回長椅旁。紫煙也收起匕首，身影淡去、消逝於空中。
澤維爾皇子恢復立正，說道：「奶奶，藉由您的能力，我希望您能盡快告訴我們結果。」
聖女大人依舊在看著我，雙眼有些許瞇起，沒有回應皇子的話。
「怎、怎麼了嗎？」
……我應該隱藏得很好才是，除了澤維爾的魔眼外，我實在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可能暴露我的真身。
就如同讀取到我心思一樣，聖女大人開口：「我能看到靈魂的魔力，尤其熟悉神明大人的……但我看不太到你的。」
「可能太過微弱吧？」
呼……冷靜思考下，剛才澤維爾才說要交給這位聖女大人來判斷我的真身，既然這位奶奶也看不出來的話，那我還能將自己辯解為六大神的使者，就跟當初向穗香解釋的那樣。
聖女繞過圓桌，走到我面前，我趕緊從椅子上起來、立正站好。
「不對，即使像我孫子那樣微弱的魔力，我也能清楚地看到其魔力就如同一層外衣包覆在他身上。若像是那邊那位女孩或是卡佩伯爵，他們強大的魔力就充斥了整個房間。」
她將視線放回我身上。
「但你，你靈魂的魔力……相當相當淡薄……就好像眼前蒙上了一層輕薄的白紗，甚至不這麼近看就會看不清楚，實在不像是神明。」
我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
「話雖如此，我孫子的判斷是不會出錯的。」老聖女緊盯著我，貌似看穿了我一樣。
我很想解釋，但若是聖女大人認出我的真身，而我又解釋成另一套的話，會成為顯而易見的謊言。那樣我就沒臉面對穗香了……我必須先要知道她的判斷，再來見招拆招。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聖女大人一直維持著打量著我的眼神，最後，她總算撇開了視線。
是放棄了嗎？
澤維爾皇子歪了下頭：「奶奶？」
聖女沒有回應，她轉而看向房間的某個角落，又作了思考的模樣。突然，她看向我與穗香進來這密室時，通過的那道幻影牆。
她走到牆前，伸手往牆上某處施放魔力，幻影牆變為半透明的狀態，往學生會室的出口再次打開，看到對面陰暗的室內與一些桌椅。那就是從這密室出去的方式啊，進來很難，出去倒是很容易。
我們幾人看著聖女大人一言不發，緩緩走進學生會辦公室，她在陰暗的辦公室中央，原地轉了一圈，環視整個室內。
穗香站在我旁邊，輕聲問道：「聖女大人這樣是正常的嗎？」
澤維爾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回答：「不，我不清楚奶奶在做什麼。」
白髮的聖女臉色凝重地走向辦公室的窗戶那，將拉上的窗簾左右掀開，外面的陽光照入，形成一條光道，倒臥在她身上與房間中央。
銳利的雙眼望向窗戶外，此時卻突然睜大，然後視線向上移動，看向天空。
沒過幾秒，她又用力地將窗簾拉上，嘴唇、眼皮都在輕微顫抖，接著快速地走回密室這裡，關起幻影牆。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前，她說了：「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聖女大人看著我，眼神滿是敬畏，就像平民看到帝國的皇帝一樣，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向我跪了下來。
「欸？」最先發出驚呼的是我，接著是穗香。
「奶奶！？」澤維爾皇子也沒顧得自己的能力，將雙眼瞪得老大。
「聖、聖女大人！？」亞當會長也失去從容的模樣。
「等、等下，聖女大人，您在幹什麼……」怎麼辦，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先、先將她扶起來……
她不理我。
澤維爾皇子、亞當會長兩人臉上滿是糾結與困惑，但也隨著眼前跪著的聖女，紛紛朝我單膝下跪。
她看著地面，總算開口：「小的見識淺薄，相當慚愧竟沒法認出眼前的是何方神聖。但小的看到了，您正是您那無遠弗屆的遠大魔力的原初點，不，說是魔力未免太過平庸……那是您靈魂的質量，如此純淨卻深遠，籠蓋著世界的每一處角落，連天空的彼端都能撇見其蹤跡……」
等等等，我完全無法理解她到底在說什麼，看見我靈魂的質量？籠蓋著全世界？難道說她能夠看得見我的〈全知．全能〉？
「您擁有著媲美六大神明的權能，卻又不像任何六大神明……小的誠惶誠恐，敢問您是？」
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看見我身為席安神的靈魂，是因為待在人類的軀殼裡，所以我的權能才變得有辦法從人類的次元去分辨嗎？
雖然對方認為我是六大神的等級，但並不認識『創造神席安』，那麼應該還有辯解的機會……嗯？我好像忘了什麼很久之前的事……算了，應該也不重要吧。
我看了下穗香，她沒有掩飾眼神中的擔憂，我輕輕點了下頭，無聲地說了句：『沒事。』
「……既然聖女大人有如此慧眼能識出我的真身，我也只能明說了。但在那之前，我必須強調的是，我絕非六大神或者任何神明。現在的我，只是個人類……然而，也可以說是六大神明的使者。」
這也是當初對穗香的講法，應該也是她目前對我的真身的認知。我想在此之上的解釋就不必要了，以神明的使者自居才能解釋我的能力，同時融入人類社會。
聽到我的答案，老年的聖女抬頭看向我，露出一絲困惑的眼神，但很快地又回復正常。
「明白了，尊貴的六大神使者。」
「那就請先起來吧，這樣我們沒辦法交談。」
在我百般的勸導下，他們三人才總算回到位子上坐定。
「原來你只是使者，這也難怪奶奶不認得你了，但沒想到相關的竟然是六大神啊……」澤維爾皇子思考了下後，看向穗香：「看立花公主完全不驚訝的樣子，果然是早就知道了嗎？」
穗香沉靜地回答：「嗯，幾年前曾因為一些不得已的情況，使得席亞桑不得不向我坦承他的身份。」
她給了相當簡潔的回答，完全沒透漏任何多餘的事。
「這樣啊……那恕我冒昧，席……使者大人，從奶奶的分析看來，您是擁有著神明的力量的吧？能說說是什麼力量嗎？還有，您是先在人類家庭中誕生下來，才與六大神明有關係？還是原本就是神明……」澤維爾皇子打算繼續追問，但還沒說完，年長的聖女便制止了他。
「停了，別造成人家困擾。皇家禮儀，我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對不起，奶奶。」澤維爾皇子乖乖地住口。
好可怕啊，在外人面前也毫不留情。
年邁的聖女看向我，謹慎地說道：「請原諒孫兒的無禮，使者大人可以不用回應這些問題。」
我看向澤維爾皇子，說道：「我想，皇子殿下應該是好奇我究竟是不是屬於人類吧？還有人類擁有神明的力量，會做出什麼事？這些確實是隱憂。」
我接著看向穗香：「但不用擔心，我是受到人們的恩惠、在人類的扶持下成長的，不論使用能力與否，我都會以自己珍視的事物為優先。」
「我們就期望您會這樣想。」澤維爾皇子的微笑有些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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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澤維爾毫不猶豫地答道。
我們在密室的會談已經超過了三個小時，我才總算明白澤維爾皇子的目的。
『您聽過議會制嗎？』
他剛才這麼向我問道。
「貴族們怎麼可能願意。」議會制度會大幅地降低權貴階級的權力，不、即使他們的權力沒有變化，光是讓平民們變得能夠參與國政，就已經觸碰到貴族們的逆鱗了。
澤維爾將自己杯子內剩餘的紅茶全部喝光，安靜、優雅地緩緩放下茶杯到盤子上，連敲擊聲都沒發出。
「所以我才要行使皇帝的權力，我會暫時保留司法與軍事權，將剩餘的權力交給議會，直到妨礙我的敵人消滅殆盡後，再讓議會接管皇帝餘下的所有權力，最終，皇帝這個頭銜會成為虛設，只剩下由各階級民意組成的議會。
──簡單的說，我會摧毀這個皇室。」
始料未及的發言，使得室內的空氣凝滯了幾秒。
「這話竟然會從皇室成員的口中說出……」穗香為此感到相當詫異。
「你要發動的是一場戰爭，我不會支持這種做法。我所要的，只有將蘿絲救出來而已。」
澤維爾皇子從長椅上站起，雙手撐著圓桌：「救出來，然後呢？聖女的位子就可以從缺嗎？假設真是如此好了，少了聖女的勢力以後，所有權力集中在皇帝一人身上，您認為給那種人治理，到時候這國家會發生什麼事？」
「你說的我明白，但我不是指這個。你要做的事，會引起絕大部分貴族與皇家的強力反彈，換句話說，你要取得皇位，就不可能透過和平的手段。」
澤維爾皇子沉默了幾秒，雙手離開桌面：「您確實沒有我想得天真。」
「不然我也想不出有什麼可能需要我幫忙的。」
「您可以放心的是，戰爭只是我的最後手段，我當然也希望將傷亡降到最小。」
「那麼……」
「是刺殺。」
「皇帝足不出戶，除非……」
我看了下澤維爾皇子，他的嘴角短暫地彎了一下。
「沒錯，就是十三天後，蘿莎莉亞．范德堡的聖女繼承儀式上。」
「你要在蘿絲的繼承儀式上，刺殺皇帝？」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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