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轉學生放學後都會留在學校畫室練習的消息,秦揚加快腳步推開美術教室的門。
正值下午,璀璨的陽光斜照進空蕩的畫室,打亮擺在窗邊的畫架,和畫架正在細細描摹的人,挺直的腰桿和專注的眼神,那人抿起嘴唇,緩慢的下筆。
「張祈,你……」劇烈奔跑後秦揚粗喘著氣,面對眼前平靜的場景,質問的話語忽然卡在喉嚨裡說不口。
都說眼見為憑。人真的是一種很容易被眼睛所見的東西欺騙的生物。
就像傳說中學鋼琴的孩子不會變壞一樣,實在很難將這樣專注於眼前作品的人與謀殺案聯繫起來,光是在腦中想想就像是一種褻瀆。
「什麼事?」
落下最後一筆,收尾。張祈從畫前退開一步,打量了一會,才好似終於滿意般放下筆,轉過頭詢問秦揚到,一雙眼睛黑沉沉的,彷彿能夠將世界上所有的情緒都吸進那雙黑洞般的眼眸中。
「咳咳,我想你應該清楚最近關於自殺的亡靈作祟的傳聞吧?」輕咳兩聲,秦揚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去找了十年前的入學記錄,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邊說,他邊從懷中拿出那頁複印的記錄──赫然是十年前自殺的那名學生的名字和照片。
因為十年前的那些報導上,基於保護未成年和學校施壓的理由,並沒有附上該學生的照片,而畢業紀念冊上,除了照片都是畢業時臨時才拍的團體照的原因以外,事實上大家為求心安,也沒有人敢在班級名單上放上那個遭受霸凌的孩子的照片,好像這樣那個人和那場悲劇就不存在了一樣。
因為他們當時都對於霸凌採取了冷眼旁觀。
他們在心虛,每個人都像是那場悲劇的加害者。
因此秦揚在找尋當年的受害者的身分資料上時在花了許多時間,這才在入學記錄上找到了那個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那個人,竟然與張祈長得極為相似!
拿過那頁複印的記錄照片,張祈掃了過文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所以呢,大偵探?這是想告訴我什麼?」用手指夾著文件,張祈不無嘲諷的開口,「我可能是一個十年前自殺的人未婚生下來的兒子?還是我是被鬼上身改造成這副模樣的?先聲明啊,我可沒有去整形,更沒有對著死人照片整容的癖好。」還沒變聲的男音高亢,卻不顯得尖銳,由張祈說來反而有股漫不經心的高雅。
「呃,話不是這麼說……」被張祈狠狠的噎了一下,秦揚瞬間找不到一發現這張相片時信誓旦旦找出真相的勇氣,「我的意思是,你認不認識照片上的那個人?有沒有可能是親戚關系?」
「認識或不認識,有或沒有又怎麼樣?」張祈隨手搭開一張課桌椅坐下,用手撐著頭,用那雙漆黑的眼睛奇怪的看向秦揚,「這跟你有什麼關系?」
「這很重要,當年的死者有什麼親戚關系或者人際關係,都是很重要的破案關鍵。」秦揚對上張祈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畢竟當年的那個案子也算是疑點重重。」
「我和他到底有沒有關係,這不是去戶政事務所一查就有了嗎?」托著下巴,張祈耷拉著眼皮子,百般聊賴的用手點點桌子。
「……但我沒有辦法……」要是有權限去調資料還用來問你嗎?秦揚皺起眉,對於張祈的明知故問感到無力。
「既然你沒有這個能力,那就證明你沒有資格查這個案子。」張祈用明快的語氣打斷秦揚越說越小聲的話語,他擺擺手,不甚在意的說,「這本來就是警察的事情,不管他們當年到底是真的查不到,還是沒有心查,總之那些有能力有權力查的人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傢伙,憑什麼妄想要越俎代庖的查案?」
「你以為,誰會真正在乎你這個小人物的話?我這個沒權沒勢的窮學生嗎?還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張祈平靜的吐出傷人的字句,他撫過桌子,緩慢的站起來,前傾著身子湊近秦揚,輕聲說,「很抱歉,我想答案很明顯,沒人會在乎,我也沒有義務要配合。」
「你……」秦揚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盯著張祈,這個人完全戳到他的痛處。
沒錯,張祈完全可以不配合他的調查,也沒有人會說張祈什麼,反正在其他人眼中,他秦揚不過就是著執著於偵探遊戲的傻子,沒有人有義務陪他辦家家酒。
看也不看彷彿下一刻就要揮拳打他的秦揚,張祈拿起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忽然挑眉道,「我覺得,比起審問我,現在你還要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他將手機遞到秦揚面前,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表情堪稱純良誠懇。
「恩?」秦揚懷疑警惕的看了看張祈,才低頭看向手機。
【[爆卦]某校又有人自殺!地點教學樓,時間……】
秦揚悚然一驚,下意識搶過手機,拉開手機的現在時間查看,發現案發時間就在剛才,美術教室離案發的教學樓很遠,他們這邊才會什麼都沒有聽到。
張祈對於秦揚搶走他的手機這件事不置一詞,反而有些興致的看著秦揚,好似很好奇他的下一步要如何進行,「所以……我應該算是擺脫嫌疑了?」
陷入自己思緒中的秦揚被張祈的聲音驚醒,神情複雜的看了眼張祈,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飛快的把手機塞回張祈的懷裡,匆匆的拋下一句,「抱歉打擾了。」就拉開教室的門跑向案發地點。
留下張祈一個人在空蕩的教室。
看著秦揚的背影,張祈的眼神深邃,直到秦揚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他才輕笑一聲,轉身去收旁邊的畫作。
那是一幅建築物的畫作,洞開的窗戶和中央漆黑的穿堂,彷彿一隻巨大趴伏的野獸,隨時打算擇人而噬,而建築物上的牌匾赫然寫著三個熟悉的字眼──【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