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繪
虛偽的實在少女
與
電話的另一端
跟少女們一起生活的日子,老實說並不壞。
甚至,能算是如同祭典那般似地,相當熱鬧的每一天。
當初她們突然來到家中,說出了「請讓我們住下來」這句話,悠作還好幾次捏著自己的臉頰,想要確認這件事情並不是在作夢。
直到少女們終於達成了來到赤島家的第一項目標,也就是正式成為私立梧棲中學的學生,悠作這才有了種對這種生活的充實感。
好不容易,終於走到了這一步──雖然在心中是這麼想著的,但是存在於悠作眼前的現實,卻不斷的提醒著一項極為重大的事實。
那就是──
就算少女們已經入學了,發生在赤島家的紛擾,或者該說是災難,並不會就此結束。
※ ※ ※
「悠哥,來一決勝負吧!」
在悠作所熟悉的那個,可說是活潑代名詞的杏佳,現在就站在客廳的桌子上,並且充滿自信地挺起胸膛,手指的前端正指著自己。
這讓他看的,不自覺便是嘆著氣。
在赤島家中最新掀起的風暴,那是一場以料理為名的勝負!
幾乎成了所有人在客廳沙發上的固定座位,也就是坐在離悠作最近的紗緒,輕拍著悠作的肩膀時,臉上露出了相當開心的笑容。
「變成這副模樣的小杏,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了唷。」
「我怎麼覺得,妳根本就樂在其中的樣子?」
「才沒有這種事情呢!我只是很單純的擔心好友的安危而已哦,呵呵。」
悠作想不出任何辦法能夠阻止杏佳,在場的少女們也不見伸出援手的跡象,所以他到最後,就只能流於情勢,接受這個了挑戰。
「這、這可不是我的錯哦,悠作。」
身為搭檔的茗,似乎未能理解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既然茗已經決定選擇了悠作,杏佳馬上拉攏了另一位不擅長料理的末咲共組戰線。
紗緒似乎是覺得這種狀況很有趣的樣子,毫不猶豫地馬上就宣布自己是這場比賽的裁判。
「……到底,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情況呢?」
再度發出的深深嘆息,悠作此刻內心的不安與沉重,看似短時間內是不會散去了。
一夫當關,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杏佳。
身旁不慌慌張張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茗。
毫無關係卻被捲入,對著自己這裡投注著「放棄吧」眼神的末咲。
滿臉笑容,只覺得有趣就好什麼都沒關係的紗緒。
每想到這起事件的開端,是來自於不久前跟茗的一段對話,悠作就只能頹著肩膀,無奈地看著桌上的杏佳。
「啊──哈哈哈──!」
※ ※ ※
約莫在一小時前,今天負責料理的悠作站在廚房,正為了晚餐而大展廚藝。
自從少女們入學已經過了好幾天,看她們與開學前並無太大變化的模樣,適應新環境、新面孔的情況,並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問題
真的要說的話,除了茗在所屬的劍道社裡成了當紅炸子雞,幾乎是每天都過著被大和玩弄的生活之外。
不過,當同班級的紗緒提起這件事時,大和多少還是知道要手下留情的樣子,被玩弄的……平時的訓練並沒有超出想像以外的內容。
當初所想像的欺凌,或者是在社團裡被耍著玩之類的,從沒有發生過。
也因此,茗似乎漸漸開始接受起了這個事實。
雖然悠作總覺得,從她的口氣聽起來,似乎就連紗緒本人也感到樂在其中,讓悠作不曉得該怎麼親口向茗確認這項消息的真實性。
看著在油鍋中炸著金黃酥脆的可樂餅,突然間覺得,認識少女們明明就還不到一個月,卻在這段時間裡面發生了許許多多難以預料的事情,這段與她們同居的生活,總算是抵達了一個能稱得上是中間點的時期。
「至少,接下來又是另外一段的開始了。」
心中的感想,隨著好心情不小心說出口的同時,將炸好的可樂餅放到濾油網上,聽著油炸時發出的啪哩啪哩聲響,心裡突然連想到在國外的速食店看著炸薯條的場景。
「……新的開始嗎。」
說起來,自己並不只是因為單純的學業結束,才會選擇回到國內。
在自己的心中,還有一個更重大的目的,或者該說是不得不解決的事情。
把油鍋中的可樂餅翻了個面,讓炸過的那一面朝上翻了出來,露出相當可口的顏色,就連負責料理的悠作,也覺得今天的可樂餅炸得特別美味。
「這個數量應該夠大家吃了……嗯?」
一瞬間,悠作的背脊有種麻癢的感覺,就像是某人的視線牢牢地盯著自己看的感覺。
回過頭一看,整個廚房幾乎沒有能夠躲藏的地方。
既然如此,能夠窺視廚房內部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個。
(門縫嗎?但會做這種事情的,到底是誰?)
悠作的腦海中,一一浮現起了少女們的臉龐。
如果是杏佳的話,或許會為了瞭解悠作的廚藝而作出這種事情來。
但是以悠作所熟識的杏佳,與悄悄地躲在一旁偷看,她會大方地闖進廚房,並且就站在旁邊觀察。
那麼,會是末咲嗎?
如果是她,就會無聲無息的站在自己身旁,趁自己不注意,偷偷取走一塊可樂餅。
像這樣偷偷驚嚇別人,算是她的得意長處──雖然是個沒有太大意義的長處。
那麼說是紗緒嗎?才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悠作馬上就搖著頭否決掉了。
因為比起在旁邊看,她更寧願加入其中一起搗蛋。
用刪去法除去不可能的選項,剩下來的就只剩下那個人了。
應該說,只有那位少女,才是最有可能躲在一旁偷窺自己的人。
可以說的上是少女們之中,最為悶騷的個性,也因為這種個性,經常淪為被眾人所玩弄的對象。
但這名少女還有個特點,那就是在她們幾個之中,茗是最不會將感情放在心裡的類型,光是從臉上的表情,馬上就能察覺到她心中的想法。
假裝專注在鍋中的可樂餅上,並且用著眼角的視線稍微瞄了一下廚房門口,果然在那發現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相當可疑的身影。
「……茗,偷吃是不被允許的哦。數量我有好好的計算過了,所以現在偷吃的話,等一下分給每個人的數量就會不夠了。」
「才不是偷吃!我是好痛──!」
或許是被察覺到自己的行為而嚇了一大跳,茗的頭直接撞在廚房的門板,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身上穿著圍裙,手上還拿著油炸東西時的長筷子,悠作一臉無奈地走到抱著腦袋的茗旁邊,不禁就是發出了嘆息。
「妳到底在做什麼啊……?」
「嗚嗚──抱歉。」
用雙手摀著撞到的地方,看起來很痛的樣子,眼角含淚地抬起頭,仰望著悠作的弱小模樣,看起來相當可愛。
「沒事吧?手放開,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本來打算稍微撥開茗的頭髮,確認她撞到的地方,不過當悠作的手才一靠近她額頭的劉海,卻馬上就被拍了開來。
「啊,不好意思!不過,我真的沒有大礙,頂多就是稍微腫起來而已。」
這時候,悠作想起了曾經在神社所看到過的一幕。
記得沒有錯的話,在她的瀏海底下,的確有道淡淡的疤痕。
想起這件事時,悠作在心中責備了下自己的不細心,並且伸出手拉起了癱坐在地上茗。
「沒事的話那就好。不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像剛才那樣躲起來偷看的嗎?如果不是打算偷吃,現在吃點心的話,等一下正餐就會吃不下哦。」
「才、才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
難得看到茗說話支支吾吾的模樣,所以悠作暫時停下料理的動作,看著扭扭捏捏的她。
被悠作筆直的視線盯著看,茗的眼神不住游移,將臉撇了開來,想要迴避這道視線。
雖然不曉得原因是什麼,不過悠作內心裡還是顧忌著鍋裡還在油炸的可樂餅,所以追問的興致並不是那麼的深。
「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待在廚房會打擾到我做菜哦。」
「嗚───我、我知道了啦,說就是了……」
「那麼有事就快說吧,別拖延到大家用餐的時間。」
或許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樣子,茗先是深呼吸幾次,才轉過身來面對面悠作。
「請、請教我怎麼做料理!」
「……………………啥?」
有那麼一瞬間,悠作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眼前的茗卻是一臉認真的神情,看上去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我不是都說了,拜託悠作你教我怎麼做料理!不,應該說,請你一定要教我怎麼做料理!不管什麼樣的料理都可以,只要是能夠吃下去,不會吃壞肚子就好。」
究竟是什麼樣的心境,會讓說出「不會料理也是能夠存活下去」的人產生這麼大的改變。
當悠作對上了茗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時,卻完全沒有辦法說出任何表示拒絕的話語。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其實是,昨天在社團練習的時候,因為最近成績不太理想的關係,就去請教了室崎老師。結果……結果她居然說……」
──遠山,那是因為妳身為一名女性完全不及格的關係。
「……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說這句話吧?」
雖然很想吐槽不曉得身在何方的大河,不過眼前的茗就像是被拋棄的小狗,露出了無辜可憐的眼神,讓悠作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眼前這副被虐能量全開的模樣,這也難怪她經常會被紗緒鬧著玩。
不得不說,這樣的她對男性來說,真的很有破壞力。
但是,悠作的心中,卻產生了另外一個疑問。
「……既然這樣,去拜託杏佳不是會比較快?」
說到料理的話,在少女們的心目中,想必首選絕對會是那位將綠葉哲學發揮到徹底,唯獨在料理上擁有絕對自信與驕傲的杏佳。
「那孩子雖然很有料理的天分,但是她做菜根本就是直覺派的。像是前幾天,我問她上次那道炒麵吃起來口味很清爽,到底在裡面加了多少鹽巴的時候,她居然回答我大概只要加這麼多……」
邊說著,茗伸出拇指與食指做出了個捏的動作。
從這個動作表示的意思來看,悠作大概就可以猜出杏佳在料理上,根本就是完全憑藉天生的直覺在執行。
「……那麼,找上我的原因是?」
「總覺得如果是悠作的話,應該會把調味料以公克為單位,仔細計算過後才加進料理裡面。至少不會像那孩子一樣,用著抽象的概念在做料理。」
提到自己的時候,總覺得剛才消沉的茗似乎稍微振奮起精神,表示自己是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會決定悠作是自己的第一人選。
被如此拔擢出來的悠作反倒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是沒有到公克這麼誇張的程度,不過如此是換算成調理用湯匙,或者是茶匙之類的單位。」
「所以囉!如果是身為理論派的你的話,應該可以更有效率的教我怎麼做料理才對。」
說到這裡,悠作大致上明白了三件事情。
第一點,大和看起來又想出了某種新花招在玩弄著茗。
第二件事就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杏佳的確對料理具有高度的天分,但是好的戰士卻不一定是好的教官。
最後就是自己其實很受到茗的信賴。
尤其是最後一點,讓悠作感到很窩心。
至少茗已經不會像剛來到赤島家的時候那樣,對自己總是存在著針鋒相對的想法。
「我知道了,雖然不曉得能夠做到什麼程度,不過如果是簡單的手工料理的話,幾乎等同於新手的妳來說應該也可以很快的就輕鬆上手才對。」
「真的嗎!」
原先周圍瀰漫著低沉與沮喪的氣氛,在一瞬間就煙消雲散。
看著她開心的模樣,同時也證實了一件事。
看來大和對她來說,已經是個完全不可忤逆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