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規律地敲擊木門的聲響和溫柔的嗓音輕輕的從門外傳入房間:「小艾茵,醒了嗎?」
「唔……」睜開了眼睛,粉紅色有著星星月亮圖案的天花板在眼裡逐漸清晰,雙手撐在二側坐了起來,伸手揉了揉眼睛,對著門外喊道:「我醒了、媽媽……」翻身下了床,腳步有些不穩的快步走到門口,半瞇著眼睛,伸手摸索著拉開了門,抬頭望著站立在門前的媽媽。
「呵……」輕輕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媽媽蹲下了身摸著我的頭,把我的手握在她溫暖的掌心裡,拉著我轉身回到了房間裡。
我坐在了木椅上,讓媽媽替自己梳理著長髮,望著面前的鏡子裡面那微笑的嘴角,抬起了頭向後仰視著,不發一語。媽媽輕輕一笑,略帶疑惑的柔聲問道:「怎麼了嗎?」說著手中依然持續著梳理的動作。
我搖了搖頭,低下了頭看著鏡子裡,媽媽放下了木梳,來到我的左身側,白皙的手只勾起了一些髮絲,一雙手靈巧的編織著辮子,那雙亮麗如紅寶石般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溫潤的光亮。捏著辮子伸手從鏡子旁的小巧盒子裡拿起了紅色緞帶繫上,便大功告成了。
媽媽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略微彎腰與我一起望著鏡子裡面反射出來的我們,伸手將幾縷落在了頰邊的髮絲撥到肩後,勾起的嘴角似乎連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我忽然伸手環住了媽媽的腰,臉頰蹭了蹭,耳邊傳來一聲輕呼轉眼便成了笑聲,一雙溫暖的手拍著我的背:「呵,媽媽的小艾茵……」
一會後,那雙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滿是愉悅的的嗓音說道:「好了,小艾茵要去外面玩嗎?」
「媽媽,我想帶本書可以嗎?」我抬頭望著那雙眼睛,飽含著期待問道。
「當然可以呢。」媽媽笑著點了點頭,輕輕得推了推我的肩,示意我快些下樓。
「那麼媽媽我去吃早餐了呢。」我再次用力的抱了一下,鬆開了手,站身快步走到門邊,回頭對著媽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轉身下樓。
沿著一階一階的木梯走下樓,拐過了轉角。映入眼簾的是爸爸坐在了餐桌前,刀叉整齊的擺放在了他面前的空盤上,一手端著咖啡,望見了我,朝我招了招手。
走了過去,一雙溫暖的大大手掌輕輕落在了我的頭上,拍了拍。抬頭仰望,爸爸對我露出了溫和的微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說道:「小艾茵,等會要出去玩嗎?」
「嗯。」我點點頭,「我想去那個不遠的湖邊。」
「那麼要小心,早些回家。」爸爸點了點頭,再次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嗯。」我轉身坐到了餐桌前,拿起了刀叉慢慢的將面前熱騰騰的早餐吃完,便迫不及待的離開了桌邊,背後似乎聽到了含著笑意的哼聲。
上樓去了書房,穿梭在好幾排的書架間,最後停在了一個架前。上頭的書有不少的書都已經有些許的泛黃,金漆的書名也黯淡了些、斑駁了些。搬來了放在不遠處的小踩凳,踏上去拿下了一本關於魔法的書,拿著書將凳子放回了原處,便快步下樓走到了門前時,發現媽媽已經佇立在了那裡,手中提著一個小巧的籃子。
「媽媽。」我喊了一聲,走上前去。
「要出門了嗎?」媽媽低頭望著我,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再一遍,視線落在了我手中拿著的書,微微一笑。「出去之後要小心,注意安全呢,夕陽下山之前要記得回家,不要錯過了晚飯。來,拿著,裡面是一些小點心,肚子餓的時候可以吃。」
「我記住了,謝謝媽媽。」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媽媽遞過來的籃子,將書抱在了胸前,「那麼,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媽媽抱了我一下,隨後就放開了手。
我轉身推開了門,朝著離家不算遙遠的小湖邊走去,不時的回頭望著站在門邊的媽媽,直到她的模樣變得越來越小,看不見為止。
眼前的小路盡頭逐漸能看到一點點碧綠色似乎蕩漾著明亮的光暈,隨著逐漸縮短的距離,碧綠色的小小湖泊展現在了眼底。從這一頭可以清楚的望見小湖的彼岸,而包圍著湖泊的是一小片的草地,包圍著草地的是一小片的樹林。聽說如果從小湖對岸的那頭穿過樹林就會到達離家最近的一個城市。如果能到達城市也許就能夠去學習魔法了吧?……
來到了湖邊,慢慢的沿著邊緣走了一小段路,最後停下了腳步,將抱著的書換了一隻手。手腕微微一翻轉讓籃子滑落掛在了腕上,伸手從裡頭拿出了一方碎花布,揮了揮攤了開來,鋪在了地上,籃子擺在了一旁便坐了下來,攤開了書本讀了起來。
沉浸在書本裡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的似乎有甚麼觸碰到了我的腳踝,低下頭看去,一隻小巧的白色兔子一隻腳搭在我的腳踝,歪著頭睜著一雙靈動的鮮紅眼睛正望著我。
將書放在了腿上,看著牠一會,想碰碰那看起來十分柔軟的白色兔毛,猶豫著抬起了手,那小小的身影卻忽然輕盈一躍落在了攤開的紙頁上。
我驚呼了一聲,白兔抬起了頭,無辜的眨了眨牠紅豔明亮的眼睛,與我對望了一會再次一躍,跳進了我的懷裡,撒嬌似的蹭了起來。
伸手接住了兔子,望著原先乾淨的紙頁沾上了幾個淺淺的灰色腳印,不禁感到有些無奈,儘管如此還是輕輕的拍了拍懷中柔軟溫暖的小小身軀。
好一會,白兔才肯停了下來,再度抬頭望著我,那水靈的大眼睛卻時不時的往旁邊落去。我有些好奇的跟隨著牠的視線看去,入目的便是一旁擺著的籃子。
「原來是餓了嗎?……」不禁微微一笑,伸手將籃子拉到了身邊伸手從裡頭拿出了一點用小小的盒子裝著的母親做得三明治,雖然不知道兔子能不能吃這個,還是打開了蓋子。
意料之外的,兔子望著滿滿的盒子一下就跳過去,小小的腳掌急切的拍了拍盒子邊緣。我伸手拿了一塊撥了小小的一角遞到了牠的面前。牠快速的一把抱在了懷裡啃著,不一會就吃得乾乾淨淨,又再度抬頭看著我,於是再撥了一角。
這次兔子啃了一小角之後卻不再吃了,只是看著我再看了看捧在手中的三明治,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那一塊,就這樣來回不停的望著。於是我伸手把整塊三明治放在了牠的面前。牠看來極為高興的上前蹭了蹭、舔了舔我的手,然後抱起了三明治,一蹦一跳的緩慢向著樹林的那頭而去。
在那頭似乎有著幾個小小的白色身影正昂首盼望著甚麼,在望著兔子的時候飛快的靠近了牠的身旁。牠們圍成一圈靠在一起,我看不清楚,只知道沒多久牠們都抬起了頭望向了我,一陣子才收回了視線然後慢慢的一起離開。
我望了望手邊的三明治盒子,將書本放在了碎花布上,站起了身拿著三明治想要跟上了那些兔子的腳步。穿梭在樹林裡,隨著離湖邊越來越遠,十分相像的樹林讓我不禁感到有點慌張,卻還是繼續尋找著白兔的蹤影。
我四處張望著,一個不留意間腳尖似乎勾到了甚麼便跌了下去,驚慌中只記得將盒子緊抱在胸前不想讓三明治灑了出去,剩餘的另一隻手則去撐住了地面。等待撞擊的痛處逐漸消失過後,便感覺到膝蓋與腳踝的疼痛,抬起了左腳,似乎有紅色慢慢從膝蓋處的白色長襪裡滲出暈染了點點斑駁痕跡,而左腳踝一陣一陣的劇烈疼痛,不禁讓我咬緊了下脣。
忍耐著疼痛,用手背抹去了眼底浮起的水霧,嘗試著努力站起來,卻因受傷的腳而失敗了。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而抬頭望去頭頂上的天色漸漸開始黯淡了,不禁感到有些無助。
而這時一旁的低矮草叢枝葉似乎晃動了幾下,幾隻白色的嬌小身影跳了出來,赫然便是那幾隻我正在找的兔子,為首的白兔睜著紅豔的大眼睛望著我。幾隻兔子跳了我的周圍,伸出小小的腳掌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腳,彷彿是在安慰我一般。
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了抱在胸前的盒子,趕緊打開了蓋子,看了看發現裡面的三明治都還很完整沒有因為跌倒就散了。於是放在了牠們的面前。
牠們圍著我,看了看三明治又看著我沒有任何的動作。「快吃吧。」說著,繼續嘗試站起身,只是一使力左腳踝的劇痛就讓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幾次嘗試都不成,而眼看天色更加黑了,在樹林了更是昏暗,讓我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再不回去會讓爸爸媽媽擔心的。
天空逐漸變成了藍色,西邊的那抹橘紅晚霞似乎也快要退盡了。眼底忍不住的再次瀰漫起了迷濛的水霧,只能不知所措的張望著四周不斷在變黑的景色,而那幾隻兔子卻圍在我的身側不曾離開。
而這時草叢再度傳來了沙沙的聲音,昏暗的樹林裡有個高大的人影從中走出,身披著深色斗篷,那張臉被遮蔽在了陰影之下,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那人將視線望向了我再望向一旁的那一盒三明治,收回了視線後一步一步的靠近,直到蹲在了我的身側。
斗篷人伸手碰上了我的膝蓋時,不禁讓我瑟縮了一下身子,他抬眼望著我,然後唸起了我不了解的深奧語言,而同時手中凝聚起了白色的溫暖光芒,隨著光芒輕緩落在了膝蓋上,一片溫暖中擦傷的疼痛似乎在逐漸減緩。
我不禁感到訝異的伸手碰了碰,確實感覺不到任何的痛楚,於是為了再次確認將襪子拉下了一些,便望見了一片光潔,彷彿膝蓋受傷只是一場幻覺。而斗篷人將手移開轉而蓋上了腳踝,我立刻咬緊下脣卻還是因為瞬間感覺到的強烈痛楚而悶哼出聲,他再度抬頭望著我,然後唸起了與剛才相同的語言,腳踝的劇烈疼痛也在減緩,最終消失。
不可置信的望著斗篷人,喃喃出聲,「剛剛……那是……魔法嗎?……」意識到也許這便是自己想要學習的魔法,於是不願轉移視線的緊緊盯著,直到看到那斗篷人輕微但卻肯定的點了點頭。輕吐了口氣,卻不知道自己是放鬆了些甚麼,但是對於想去學習魔法的願望更加的堅持了。
突然的有甚麼撞進了我懷裡,心裡一驚急忙低頭下去看,便是一直陪在身邊的白兔,正在懷裡撒嬌似的蹭了蹭。伸手摸了摸滑順柔軟的兔毛。而此時身旁的深色布料十分快速的滑過草地,落回了它主人的腳邊。
抬頭看向了站起身的人影,而他只是抬頭向上望。跟隨著一同望去,映入眼簾的是穿過了縱橫交錯的漆黑枝葉間那一點一點宛如銀粉般閃爍著光亮的繁星,在暗色畫布上綻放。
忽然意識到了夜晚已經降臨,而自己食言晚歸,家人一定擔心極了。連忙將兔子輕輕放在了一旁,立刻站起了身,對著斗篷人彎腰鞠躬:「謝謝。」
斗篷人只是擺了擺手,轉過身朝著另外一側邁開了步伐,緩緩離開。
見幫助了自己的人轉身就走,而自己到現在卻還不知道恩人的姓名,於是喊道:「還不知道……」但他卻轉回了頭,看了我一眼後搖了搖頭。對上了他的目光,我吞下了還未出口的問句,看著他緩緩離去,直到背影與一旁黑暗的樹林融為一體。
「唔……爸爸跟媽媽一定很擔心我……我要趕快回去了……小兔子們,之後再來找你們吧。」感受到身旁的兔子跳到了腳邊,伸手輕輕的摸了摸頭,張望著四周找尋著離開樹林的路。
夜晚裡幾乎分不出差異的樹林,視線的盡頭只有一片漆黑。徹底的失去了原先來時的方向,不知該如何是好。感覺到腳邊輕柔的碰觸,低下頭迎上了兔子的目光,望著牠向著右方跳了幾步,回過頭來看我,又看了看樹林的那頭,再往前跳了幾步,似乎是示意我跟上一般。
「意思是……是要我……跟著你們嗎?……」遲疑的望著牠,而牠只是再次跳了幾步,回頭看我,似乎表達出了肯定的意思。
回頭望了一眼斗篷人消失的方向,跟上了兔子的步伐。穿梭在樹林間,漸漸地似乎可以看到不遠處隱約的銀色的光亮正在晃動。踏出了漆黑的領域,早晨碧綠色的小湖現在卻彷彿是星空的倒影。那游動的銀芒,彷彿是一條一條只出現在夜晚的魚,時浮時潛。水面似乎與夜空相輝相印,美麗的讓人找不到足以形容的辭彙。
強迫自己收回注視的目光,趕緊小跑步到了湖邊鋪在草地上的碎花布旁,將上頭的籃子放在了一旁,書本放進了籃裡,拉起了花布的邊角,折疊整齊後也一起放了進去。拿起了籃子便打算趕緊回家。
快跑了幾步,忽然想起了兔子。回過頭望去,只看見那小小的白色身影佇立在樹林的出口,直立起了上半身,對上了那雙在月光下彷彿流轉著銀色光亮的鮮紅眼睛,對著牠揮了揮手,喊道:「真的謝謝你了!再見!」
白色的耳朵抖了抖,牠望著我一會,轉身跳回了樹林裡。
望著瞬息間便消失在了漆黑樹林裡潔白身影,收回了視線,轉身朝著家的方向快步跑了回去。
沿著小路跑著,耳邊只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腳步聲,眼前只看得見綴滿了銀色星點的夜空,撲面而來的晚風帶著冷意,一旁的景色在夜晚裡只剩下隱約的模糊輪廓。漸漸地似乎能夠看見遠遠的前方逐漸放大的微亮橘芒,那是家的光亮。
越來越靠近,那變得越來越大的光芒,從一點一點逐漸擴散,直至最終占滿我的所有視線。終於當那橙亮的光線透過窗如同柔軟的棉絮落在了身上時,那種無法形容的溫暖填滿了心間。急切的敲擊著門,聽到屋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被霍然拉開的大門裡灑下了更多的暖光,抬起了頭,還未來得及看清便被擁入了溫暖的懷抱,以及鼻間那熟悉的屬於媽媽的香味。
「媽媽……」
「小艾茵,回來就好了……」感覺到環抱住自己的手安撫的拍著背,溫柔的嗓音安慰的輕聲對著我說,只是那略帶不穩的聲線中彷彿還聽得出未散盡的擔憂……
「……對不起……」緊緊的環抱,埋首在媽媽的懷裡,微弱的道歉。
背後輕緩的拍撫穩定的持續著,拍了一會,媽媽慢慢的鬆開了環抱,牽起了我的手,紅寶石般的眼眸凝視著我,柔聲說道:「回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