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間裡的地上,月光斜射進床沿。
我只記得清晨時被一陣前所未有的恍惚席捲了意識......
我昏迷了一整天嗎?
我起身看向鏡中,胸口的冰裂紋已經生長到了頸部,很快恐怕連衣襟都難以遮擋。
如果我偷走了創生芯核,黎深還能做永恆先知嗎?
如果他不再是先知,又無法離開荊棘高塔,不是等同於永遠的囚徒嗎?
我不想傷害黎深,可是......我也不想死。
如果,我把真實病情告訴黎深呢?
我走進圖書館,眼前生出一簇冰晶,輕盈的飄蕩出弧線。
"小茉,先知在這裡嗎?"冰晶左右搖晃。
"不在嗎......小茉,先知說你們都不喜歡謊話......你覺得,他會原諒一個騙過他的人嗎?"
冰晶左右搖晃的幅度更大了。
"是阿,他肯定不會原諒我......"
似乎是聽出了我聲音裡的低落,冰晶忽然在我腳下平展,帶著我緩緩往上升。
眼前又生出一簇冰晶,閃爍晶瑩的光彩,像是在安慰我。
"謝謝你,小茉。"
我坐在冰晶上,越過一層一層書架。
這麼多書,黎深都看過嗎?
"不知道先知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做些甚麼?不過...... 他的心情會有好或者不好的區別嗎?"
我自言自語著,視線裡忽然湧入紛紛揚揚的雪花。
我睜大眼,呆呆的抬起頭,望不到頂的上空,雪花如風吹過時的花瓣飄揚而下。
我伸出手,幾片雪花落在手掌上,它們閃爍著晶體的光澤,沒有像普通雪花那樣融化。
"這是ーー"
"妳不是在問,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做甚麼嗎?"清冷的聲音從地面傳來。
我坐在浮在半空中的冰晶上,黎深站在門口,仰頭看著我。
"原來......你也會心情不好。難道是顯現的預言不好嗎?"
"預言好或不好,都只有真正的國王史者才能傳送。"
"......"我無言的咕噥。"還能諷刺人,看來心情也不是很差。"
黎深抬了一下手指,冰晶帶著我緩緩降到和他平視的位子。
他注視著我的眼睛。"那妳呢?妳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做甚麼?"
"我......"
我想起我曾經種下過的,在風中大片大片搖曳的花朵們。
"我會跳舞。"
"我以為,那是高興的時候會做的事。"
"那可不一定...... 越是不高興的時候,越是要讓身體活動起來。"
"......"黎深笑了一下。
黎深看向我,忽然向我伸出手。
"可以嗎?"
"......你要和我跳舞?在這裡?"
"在下雪的地方跳舞,可以同時讓妳和我的心情都變好。"
我不太確定的看著黎深,他的神情依舊淡然。
"不願意嗎?"
"願意。"
黎深掌心的溫度沿著我手指的神經蔓延至我全身。
我們在高塔內圖書館的漫天大雪裡跳舞,腳下踩著茉莉花一般的冰晶。
一切的不可思議,變成我們注視彼此的眼,我們相貼的手,和我們同頻的步伐。
"你一個人在塔裡這麼久,怎麼一點兒也不像第一次跳舞的人?"
"大概還保留著很久以前的身體記憶吧。"
"很久以前......是說前世嗎?"
"先知不會真正死亡,所以「前世」這個說法,不準確。"
黎深低頭看我,又像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那,記得那麼久的記憶......是種甚麼樣的感覺?"
"像是在下一場不會停的雪。"
我看著黎深,我們明明處在同一空間,在按相同的節奏邁出步伐,可他仍然顯得如此孤獨,像是隨時會醒來的夢境。
我忍不住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
"雪要是一直不停的話,就找個人跳舞吧。這樣,至少可以同時讓兩個人的心情變好。"
黎深的眼神像一片羽毛,不著痕跡的掃過我的臉。
"好像對妳是很有效。"
"要是再有點音樂就好了。"
我隨著腳步的節奏隨口哼唱起旋律,聲音在圖書館裡迴盪。
"妳每次給茉莉澆水的時候,哼的都是這首曲子。"
"你居然連這種事都注意到了......"
"能唱給我聽嗎?"
宇宙覆滅的餘暉中
世界被包裹成琥珀
等待無盡時間之後
我手中的花束凝固
迎接你好奇的目光
緊握四朵茉莉之人
他的秘密呼之欲出
願熱情的詩人經過
向你吟詠遙遠傳說
那未曾訴說的心意
定格光陽中的茉莉
補上卡片影像錄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