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女性搭乘電梯向上來到大樓的九十九樓，高樓處夜燈依然閃爍，長廊左側的落地窗外映著耀眼的都市夜景。女性循著少女的記憶推開了1109號房門，那是少女的家。
視線朝內側掃去，女性感覺到了寂靜的藍色霓虹光，且房間內水氣十分濃厚。仔細一看，房間內擺放著諸多水箱，水中放滿了許多四散的機械零件，在零件的空隙中魚兒把他們當成珊瑚棲息著。
當房門關上，拉上窗簾的狹窄房屋寧靜如深海，女性四處張望著這間只有十坪不到小房子。她感覺這裡像是囚牢，困住人們的自由、限制思想、集中管理的合法牢籠，她不喜歡這種環境。
那怕周遭有許多海水，女性仍不覺得這裡是家。
女性蹲下身子將少女安放到沙發上，她回首微微睜開雙眼用湛藍地眼眸注視牆面，上方的劇團演出海報吸引了她的注意。少女的身姿在海報上佔據了大半的版面，作為主唱的少女站在舞台中心用笑顏迎人，身穿著白紗在海色中歌唱。
她能聽見，悲傷的歌聲與海浪夾雜在一起成為鳴叫。
「人類總喜歡做些無意義的事情讓自己痛苦，既不是為了生存，也不是為了族群，僅僅是想讓自己感到痛楚，來證明自己還活著且背負許多事物。」女性望著海報時深深吸氣，她的嘴微微張開歌唱著，可房間內卻沒有任何聲音能被人所聽見。
無法聽聞的頻率，在房間中迴盪，水缸內的魚兒隨之起舞。女性一邊哼著家鄉的歌謠，一邊走向小房內的廚房，她打開冰箱時感到一股冷氣接觸到肌膚。在冷氣的促使下女性睜大瞳孔確認裡頭的事物，令人錯愕的是裡頭冰著一把沾血的刀，還有許多的辣椒。
「明明會覺得痛，卻又不想停下，還真是奇妙呢。」女性朝著冰箱內部笑了幾聲，她在譏笑著她所認為愚蠢的行為。
幾秒後她停下笑聲，起身闔上冰箱門，回首看見少女時她冷豔地綻放淡笑。在她的注視下少女的眉頭皺了幾下，很快睜開眼睛注意到了女性，喝醉的她沒能立刻判斷出現況，反倒覺得自己看見了幻覺。
「大姐姐——妳是誰呀？來帶走我的天使嗎？」少女將頭後仰，她雙眼無神可嘴巴露出冷笑，嘴中吐著酒氣且臉頰紅潤地說著，她醉醺醺的樣子與用買醉來抵抗憂鬱的人並無不同。
「是全也是一，既代表全部也是獨一的個體，用你們的認知來說是一種『神。』」女性走上前，她伸手輕撫少女的咽喉，輕柔地指間滑過對方的肌膚帶來一陣冰涼觸感。可喝醉的少女對此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傻笑了幾聲，隨後滿臉笑意地問：「神大人是來帶走我的嗎？」
少女的笑顏中有幾分期許，本該無光的藍色眼眸頓時多了一絲光線，光彩猶如穿透了海面的日光。透過眼神，女性知道少女在對她渴求什麼。
「不，選擇生死的權利在妳的手上，而非我的手上。但是肉體呼喊著想要活下去，它也擁有活下去的權利，妳同時擁有活下去的權利，也有放棄生存的權利。這種矛盾令妳選擇了折磨，是吧？」
女性瞇起眼睛，她的眼瞳幾分銳利彷彿要洞穿他人的內心，同時她將手向下擺弄解開了少女的衣襟。白皙的鎖骨與乳房，胸上有好幾道還沒完全癒合的刀傷，跟著卸下的袖子下也藏著無數傷疤。
勾起的嘴角淡淡笑著，她湊近低頭輕輕舔舐少女的脖頸，髮絲騷動著少女的肌膚令她感到搔癢難耐，於是少女皺起眉頭顯得有幾分難堪。
「妳要做什麼……？」少女用眼角的餘光撇著女性問道。
「不，我只是在舔拭妳身上的味道，是一股略為腐爛的潮水味。究竟是什麼讓妳腐朽呢？另靈魂在肉體腐朽前先行踏入死寂，我想知道答案。」女性從後方輕輕抱住少女的身子，她伸手用指尖輕撫過傷口。
少女的傷口還有幾分血腥，被觸碰時還能感覺到一些疼痛感，尤其是女性的指尖夾帶著鹽水，被接觸到的時候由神經傳來一股劇痛。少女呻吟了幾聲，她扭動身子掙扎卻無法掙脫，呻吟令她喘氣感到難耐。
剎那間藍色霓虹燈照亮的臥室給少女一股窒息感，彷彿自己正沉溺在大海中等待喪生，可不過幾秒——腦袋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視線前方是一抹陽光，疼痛感乍然消失傷口已經痊癒了。
被酒精麻痺的意識，也被找了回來。
「嗚哇哇哇！妳誰啊！有癡女跑來我家了啊！」少女看見女性正摸著自己的乳房時她嚇地驚聲尖叫，剛剛還甩不開的身子此時輕易地逃脫了女性的擁抱，她摔倒在地面上並連滾帶爬地退到了落地窗前。
撞擊的聲音砰砰地迴盪，少女一邊大叫一邊翻倒了桌面，龜縮到牆面後她才看清了女性的容貌。在藍色燈光下她看見了一名美如人偶般的年輕女性，潔白無瑕的長髮和冷若冰霜的藍色眼眸，而她背後的影子卻是一條巨大的海蛇。
少女仔細一聞，她在房間內嗅到了濃厚的海水味，彷彿自己正在海岸邊，她立刻意識到味道是從女性身上散發出來的，這時她的驚慌多了些許恐懼。
「妳……妳是什麼？」少女伸手指著女性的臉龐，她的瞳孔收縮且眼皮不斷顫動。
「如果妳問的是名字，妳可以叫我『英格瓦茲』，雖然不是我的真名，卻與我的本質有著相近的意思，這樣的答案妳滿意嗎？」女性張開雙臂，她揚起嘴角綻放出弦月般的笑顏，同時燈光下無數的影子在來回游動，彷彿萬千魚群正在她身旁聚集。
「生命與生育……還有創造……」少女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恐懼的不是危險而是未知，她無法理解女性的深意。
更準確地說，少女不是無法理解，而是不能去理解。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抗拒自己理解，如果去理解了這種事情，想必自己肯定會發瘋，然後把對方當作母親一樣投送懷抱與撒嬌。
為此少女的視線飄移不定，她喘著緊張的氣息，激烈地喘氣使少女感覺身體無力。少女處在一個無法順利換氣的狀態下，她壓著胸口試圖想穩住呼吸，可在這時英格瓦茲早已走到了她的面前。
「孩子，不必害怕家鄉，妳從哪裡來的，就不必將其當作未知。記住，妳只是忘了，不是不知道。」英格瓦茲在少女面前蹲了下來，她伸手輕撫過少女的胸口。
看似令人害怕與擔憂的動作，卻令少女的瞳孔擴張，肌肉放鬆且呼吸逐漸變的有條有理。令少女感到錯愕的是，被女性用指尖輕撫時她感覺像是被母親擁抱，又感覺自己回到了家鄉，正在安全的搖籃裡面熟睡。
抬頭看去，她看見了女性溫柔地笑顏，以及寂靜的波光。
「告訴我，妳是誰，妳的故事——用妳們的語言，全部分享給我。」
英格瓦茲抬手捧起少女的臉頰，她靦腆地笑著，她的笑顏給少女一種洞穿了心底的感覺，少女不禁因此愣在原地。
意識同化合為一體，本該如此。可英格瓦茲阻斷了指尖的同化，她注視著少女的眼瞳，等待少女用「語言」組織出一切。
少女的嘴唇顫抖，她支支嗚嗚地沒能組織出句子，聲帶與舌頭努力地想擠出字句，可最後少女只說出了兩個字——
「劇團。」
「嗯，我明白了，請好好休息吧。」
英格瓦茲微微一笑，她伸手抱住少女的身體，隱隱約約地在她的影子中能看見藍色的水光在流動。被她擁抱在懷中的少女不再發出聲音，她閉上雙眼寧靜地睡去。
她輕輕吹氣，地面上出現了漣漪，英格瓦茲將少女抱到床上休息。安置好少女後她回頭看著牆面上的海報——
＂世紀大歌手伊萬娜的獨生女兒初次獻唱！希萬娜的驚世首演。＂
「希萬娜，這是妳的名字，是萬千人類中的其中一個名字，是千位希萬娜中僅此一位的妳。在族群當中妳十分渺小，可族群仍然視妳為手足與妳相愛相惜，那麼——我便會剷除危害族群與妳的害獸。」英格瓦茲在床頭邊坐了下來，她回首用指尖滑過少女的長髮，輕撫其肌膚並溫柔地注視著對方。
睡去的少女並不知道英格瓦茲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她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名字與臉龐，有朝一日會被非人的存在所記住。更沒有想過這個非人的存在，非但沒有殺害自己，反而靜靜地陪伴在睡夢邊。
人總會對未知的事物投以怪物之名，但這只是以人所能見的部分去解釋，英格瓦茲作為怪物，她不去傷害少女，而是守候著少女的漫漫長夢。
*
早晨日光劃破了黑夜，金色的夜燈消散，窗簾外射入一抹單薄的日光。名為希萬娜的少女因光線照射臉龐皺了眉頭，很快她的眼皮在抖動下緩慢睜開，她身旁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希萬娜起身時揉了幾下眼睛，桌面整齊地擺放，昨晚的事情似乎是一場夢而非現實，可希萬娜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裡的。她感到十分困惑，可摸不著頭緒下希萬娜決定暫時不去想，反倒是起身先去洗漱口。
去到浴室的希萬娜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嘆息，一頭亂糟糟的金髮與陰沉的眼眸，她不曾覺得自己美麗。拿起牙刷後她簡單地洗漱口，稍微梳理了長髮後她才注意到洗臉台旁多了一顆牙齒。
牙齒呈現尖銳狀，大小與人類接近卻像是鯊魚的牙齒，希萬娜看見這東西時她困惑極了。
哈？這是什麼？在希萬娜困擾的當下，她選擇伸手撿起了牙齒。
希萬娜感覺這是鯊魚牙，可她家裡根本沒有養鯊魚，她也沒有拔取鯊魚牙齒的習慣。更別說如今海水汙染嚴重，野生鯊魚的牙齒可是個非常貴的裝飾品，遠比寶石還要昂貴，希萬娜自知買不起。
不過單單拿著鯊魚牙，希萬娜心底有些興奮，高興令她揚起嘴角，笑臉掃去了方才的陰氣。雖然不知道鯊魚牙的由來，但是這對於一直喜歡海魚的希萬娜來說，是個天大的禮物。
「啊！這絕對是神賜給我的禮物對吧！」希萬娜將鯊魚牙齒寶貝地捧在手上，她露出了潔白牙齒興奮地大笑。
「啊，那是我剛脫落的牙齒。」
「嗯？脫落的牙齒？」希萬娜聽見聲音時嚇地瞪大雙眼，她在鏡子後方看見了昨晚夢見的身影。
一頭雪白長髮的身姿就站在她的身後，希萬娜嚇地全身都抖數秒，同時轉過身子望回浴室入口。本以為是撞鬼了，可希萬娜確實看見了英格瓦茲站在自己身後，且她還張開嘴巴將一口尖牙展示給希萬娜看。
那個瞬間希萬娜的眼瞳上方，她嚇地口吐白沫，身子朝後方倒了下去。
眼看希萬娜就要摔到洗手台上方，英格瓦茲伸手擁抱住她的腰部與後頸，她略顯訝異地看著對方。
「暈過去了？為什麼？我現在不是人類的姿態嗎？」英格瓦茲困惑地反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她看來望見同族的嘴巴應該不嚇人才是。
——嗯，我剛剛肯定是又在作夢了。意識矇矓間希萬娜在心底默念著。
希萬娜的眼皮抖動，她再次睜開雙眼，迎面光線下她看見了英格瓦茲的面孔，那時她的身子定在了原處。希萬娜這下清楚自己沒有在作夢了，她還感覺到自己正躺在對方的大腿上，俯望上去還能漸漸半邊的景色被胸部遮住，觸感與視野所見過於真實令她難忘。
「這不是……夢嗎？」希萬娜的手微微發顫，她舉起手輕撫對方的肌膚，確認著這一切不虛假。
「或許是，或許不是，有些人說人生就是一場夢，純憑妳要怎麼想。」
英格瓦茲回答時神色相當平淡，她寂靜地盯著眼前的水箱，手拿著一個人類的手掌在嘴邊啃食，鮮血滾落胸口染紅了衣襟。可仰躺在大腿上的希萬娜什麼也沒有看見，她只聽見了英格瓦茲在咀嚼食物的聲音。
希萬娜看著自己健全的四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她輕抿嘴唇。躺在此處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感到安心，俯望著對方時她微微一笑。
「妳是來保護我的嗎？還是帶走我的呢？」
面對希萬娜的問題，英格瓦茲輕輕發出哼歌的聲音，她將斷掌塞入嘴中一口氣吞下。她向下伸出沾滿了海水的手，指尖輕撫過希萬娜的臉頰，她的動作充滿了溫柔，從指尖還能感覺到一絲獨特的溫暖。
本不該擁有體溫的英格瓦茲透過指尖傳遞溫暖，她舔拭了嘴角的鮮血，隨後瞇起眼睛笑著回應：
「我會保護族群，誅殺害獸，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更大的族群。」
視線朝內側掃去，女性感覺到了寂靜的藍色霓虹光，且房間內水氣十分濃厚。仔細一看，房間內擺放著諸多水箱，水中放滿了許多四散的機械零件，在零件的空隙中魚兒把他們當成珊瑚棲息著。
當房門關上，拉上窗簾的狹窄房屋寧靜如深海，女性四處張望著這間只有十坪不到小房子。她感覺這裡像是囚牢，困住人們的自由、限制思想、集中管理的合法牢籠，她不喜歡這種環境。
那怕周遭有許多海水，女性仍不覺得這裡是家。
女性蹲下身子將少女安放到沙發上，她回首微微睜開雙眼用湛藍地眼眸注視牆面，上方的劇團演出海報吸引了她的注意。少女的身姿在海報上佔據了大半的版面，作為主唱的少女站在舞台中心用笑顏迎人，身穿著白紗在海色中歌唱。
她能聽見，悲傷的歌聲與海浪夾雜在一起成為鳴叫。
「人類總喜歡做些無意義的事情讓自己痛苦，既不是為了生存，也不是為了族群，僅僅是想讓自己感到痛楚，來證明自己還活著且背負許多事物。」女性望著海報時深深吸氣，她的嘴微微張開歌唱著，可房間內卻沒有任何聲音能被人所聽見。
無法聽聞的頻率，在房間中迴盪，水缸內的魚兒隨之起舞。女性一邊哼著家鄉的歌謠，一邊走向小房內的廚房，她打開冰箱時感到一股冷氣接觸到肌膚。在冷氣的促使下女性睜大瞳孔確認裡頭的事物，令人錯愕的是裡頭冰著一把沾血的刀，還有許多的辣椒。
「明明會覺得痛，卻又不想停下，還真是奇妙呢。」女性朝著冰箱內部笑了幾聲，她在譏笑著她所認為愚蠢的行為。
幾秒後她停下笑聲，起身闔上冰箱門，回首看見少女時她冷豔地綻放淡笑。在她的注視下少女的眉頭皺了幾下，很快睜開眼睛注意到了女性，喝醉的她沒能立刻判斷出現況，反倒覺得自己看見了幻覺。
「大姐姐——妳是誰呀？來帶走我的天使嗎？」少女將頭後仰，她雙眼無神可嘴巴露出冷笑，嘴中吐著酒氣且臉頰紅潤地說著，她醉醺醺的樣子與用買醉來抵抗憂鬱的人並無不同。
「是全也是一，既代表全部也是獨一的個體，用你們的認知來說是一種『神。』」女性走上前，她伸手輕撫少女的咽喉，輕柔地指間滑過對方的肌膚帶來一陣冰涼觸感。可喝醉的少女對此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傻笑了幾聲，隨後滿臉笑意地問：「神大人是來帶走我的嗎？」
少女的笑顏中有幾分期許，本該無光的藍色眼眸頓時多了一絲光線，光彩猶如穿透了海面的日光。透過眼神，女性知道少女在對她渴求什麼。
「不，選擇生死的權利在妳的手上，而非我的手上。但是肉體呼喊著想要活下去，它也擁有活下去的權利，妳同時擁有活下去的權利，也有放棄生存的權利。這種矛盾令妳選擇了折磨，是吧？」
女性瞇起眼睛，她的眼瞳幾分銳利彷彿要洞穿他人的內心，同時她將手向下擺弄解開了少女的衣襟。白皙的鎖骨與乳房，胸上有好幾道還沒完全癒合的刀傷，跟著卸下的袖子下也藏著無數傷疤。
勾起的嘴角淡淡笑著，她湊近低頭輕輕舔舐少女的脖頸，髮絲騷動著少女的肌膚令她感到搔癢難耐，於是少女皺起眉頭顯得有幾分難堪。
「妳要做什麼……？」少女用眼角的餘光撇著女性問道。
「不，我只是在舔拭妳身上的味道，是一股略為腐爛的潮水味。究竟是什麼讓妳腐朽呢？另靈魂在肉體腐朽前先行踏入死寂，我想知道答案。」女性從後方輕輕抱住少女的身子，她伸手用指尖輕撫過傷口。
少女的傷口還有幾分血腥，被觸碰時還能感覺到一些疼痛感，尤其是女性的指尖夾帶著鹽水，被接觸到的時候由神經傳來一股劇痛。少女呻吟了幾聲，她扭動身子掙扎卻無法掙脫，呻吟令她喘氣感到難耐。
剎那間藍色霓虹燈照亮的臥室給少女一股窒息感，彷彿自己正沉溺在大海中等待喪生，可不過幾秒——腦袋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視線前方是一抹陽光，疼痛感乍然消失傷口已經痊癒了。
被酒精麻痺的意識，也被找了回來。
「嗚哇哇哇！妳誰啊！有癡女跑來我家了啊！」少女看見女性正摸著自己的乳房時她嚇地驚聲尖叫，剛剛還甩不開的身子此時輕易地逃脫了女性的擁抱，她摔倒在地面上並連滾帶爬地退到了落地窗前。
撞擊的聲音砰砰地迴盪，少女一邊大叫一邊翻倒了桌面，龜縮到牆面後她才看清了女性的容貌。在藍色燈光下她看見了一名美如人偶般的年輕女性，潔白無瑕的長髮和冷若冰霜的藍色眼眸，而她背後的影子卻是一條巨大的海蛇。
少女仔細一聞，她在房間內嗅到了濃厚的海水味，彷彿自己正在海岸邊，她立刻意識到味道是從女性身上散發出來的，這時她的驚慌多了些許恐懼。
「妳……妳是什麼？」少女伸手指著女性的臉龐，她的瞳孔收縮且眼皮不斷顫動。
「如果妳問的是名字，妳可以叫我『英格瓦茲』，雖然不是我的真名，卻與我的本質有著相近的意思，這樣的答案妳滿意嗎？」女性張開雙臂，她揚起嘴角綻放出弦月般的笑顏，同時燈光下無數的影子在來回游動，彷彿萬千魚群正在她身旁聚集。
「生命與生育……還有創造……」少女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恐懼的不是危險而是未知，她無法理解女性的深意。
更準確地說，少女不是無法理解，而是不能去理解。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抗拒自己理解，如果去理解了這種事情，想必自己肯定會發瘋，然後把對方當作母親一樣投送懷抱與撒嬌。
為此少女的視線飄移不定，她喘著緊張的氣息，激烈地喘氣使少女感覺身體無力。少女處在一個無法順利換氣的狀態下，她壓著胸口試圖想穩住呼吸，可在這時英格瓦茲早已走到了她的面前。
「孩子，不必害怕家鄉，妳從哪裡來的，就不必將其當作未知。記住，妳只是忘了，不是不知道。」英格瓦茲在少女面前蹲了下來，她伸手輕撫過少女的胸口。
看似令人害怕與擔憂的動作，卻令少女的瞳孔擴張，肌肉放鬆且呼吸逐漸變的有條有理。令少女感到錯愕的是，被女性用指尖輕撫時她感覺像是被母親擁抱，又感覺自己回到了家鄉，正在安全的搖籃裡面熟睡。
抬頭看去，她看見了女性溫柔地笑顏，以及寂靜的波光。
「告訴我，妳是誰，妳的故事——用妳們的語言，全部分享給我。」
英格瓦茲抬手捧起少女的臉頰，她靦腆地笑著，她的笑顏給少女一種洞穿了心底的感覺，少女不禁因此愣在原地。
意識同化合為一體，本該如此。可英格瓦茲阻斷了指尖的同化，她注視著少女的眼瞳，等待少女用「語言」組織出一切。
少女的嘴唇顫抖，她支支嗚嗚地沒能組織出句子，聲帶與舌頭努力地想擠出字句，可最後少女只說出了兩個字——
「劇團。」
「嗯，我明白了，請好好休息吧。」
英格瓦茲微微一笑，她伸手抱住少女的身體，隱隱約約地在她的影子中能看見藍色的水光在流動。被她擁抱在懷中的少女不再發出聲音，她閉上雙眼寧靜地睡去。
她輕輕吹氣，地面上出現了漣漪，英格瓦茲將少女抱到床上休息。安置好少女後她回頭看著牆面上的海報——
＂世紀大歌手伊萬娜的獨生女兒初次獻唱！希萬娜的驚世首演。＂
「希萬娜，這是妳的名字，是萬千人類中的其中一個名字，是千位希萬娜中僅此一位的妳。在族群當中妳十分渺小，可族群仍然視妳為手足與妳相愛相惜，那麼——我便會剷除危害族群與妳的害獸。」英格瓦茲在床頭邊坐了下來，她回首用指尖滑過少女的長髮，輕撫其肌膚並溫柔地注視著對方。
睡去的少女並不知道英格瓦茲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她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名字與臉龐，有朝一日會被非人的存在所記住。更沒有想過這個非人的存在，非但沒有殺害自己，反而靜靜地陪伴在睡夢邊。
人總會對未知的事物投以怪物之名，但這只是以人所能見的部分去解釋，英格瓦茲作為怪物，她不去傷害少女，而是守候著少女的漫漫長夢。
*
早晨日光劃破了黑夜，金色的夜燈消散，窗簾外射入一抹單薄的日光。名為希萬娜的少女因光線照射臉龐皺了眉頭，很快她的眼皮在抖動下緩慢睜開，她身旁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希萬娜起身時揉了幾下眼睛，桌面整齊地擺放，昨晚的事情似乎是一場夢而非現實，可希萬娜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家裡的。她感到十分困惑，可摸不著頭緒下希萬娜決定暫時不去想，反倒是起身先去洗漱口。
去到浴室的希萬娜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嘆息，一頭亂糟糟的金髮與陰沉的眼眸，她不曾覺得自己美麗。拿起牙刷後她簡單地洗漱口，稍微梳理了長髮後她才注意到洗臉台旁多了一顆牙齒。
牙齒呈現尖銳狀，大小與人類接近卻像是鯊魚的牙齒，希萬娜看見這東西時她困惑極了。
哈？這是什麼？在希萬娜困擾的當下，她選擇伸手撿起了牙齒。
希萬娜感覺這是鯊魚牙，可她家裡根本沒有養鯊魚，她也沒有拔取鯊魚牙齒的習慣。更別說如今海水汙染嚴重，野生鯊魚的牙齒可是個非常貴的裝飾品，遠比寶石還要昂貴，希萬娜自知買不起。
不過單單拿著鯊魚牙，希萬娜心底有些興奮，高興令她揚起嘴角，笑臉掃去了方才的陰氣。雖然不知道鯊魚牙的由來，但是這對於一直喜歡海魚的希萬娜來說，是個天大的禮物。
「啊！這絕對是神賜給我的禮物對吧！」希萬娜將鯊魚牙齒寶貝地捧在手上，她露出了潔白牙齒興奮地大笑。
「啊，那是我剛脫落的牙齒。」
「嗯？脫落的牙齒？」希萬娜聽見聲音時嚇地瞪大雙眼，她在鏡子後方看見了昨晚夢見的身影。
一頭雪白長髮的身姿就站在她的身後，希萬娜嚇地全身都抖數秒，同時轉過身子望回浴室入口。本以為是撞鬼了，可希萬娜確實看見了英格瓦茲站在自己身後，且她還張開嘴巴將一口尖牙展示給希萬娜看。
那個瞬間希萬娜的眼瞳上方，她嚇地口吐白沫，身子朝後方倒了下去。
眼看希萬娜就要摔到洗手台上方，英格瓦茲伸手擁抱住她的腰部與後頸，她略顯訝異地看著對方。
「暈過去了？為什麼？我現在不是人類的姿態嗎？」英格瓦茲困惑地反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她看來望見同族的嘴巴應該不嚇人才是。
——嗯，我剛剛肯定是又在作夢了。意識矇矓間希萬娜在心底默念著。
希萬娜的眼皮抖動，她再次睜開雙眼，迎面光線下她看見了英格瓦茲的面孔，那時她的身子定在了原處。希萬娜這下清楚自己沒有在作夢了，她還感覺到自己正躺在對方的大腿上，俯望上去還能漸漸半邊的景色被胸部遮住，觸感與視野所見過於真實令她難忘。
「這不是……夢嗎？」希萬娜的手微微發顫，她舉起手輕撫對方的肌膚，確認著這一切不虛假。
「或許是，或許不是，有些人說人生就是一場夢，純憑妳要怎麼想。」
英格瓦茲回答時神色相當平淡，她寂靜地盯著眼前的水箱，手拿著一個人類的手掌在嘴邊啃食，鮮血滾落胸口染紅了衣襟。可仰躺在大腿上的希萬娜什麼也沒有看見，她只聽見了英格瓦茲在咀嚼食物的聲音。
希萬娜看著自己健全的四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她輕抿嘴唇。躺在此處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感到安心，俯望著對方時她微微一笑。
「妳是來保護我的嗎？還是帶走我的呢？」
面對希萬娜的問題，英格瓦茲輕輕發出哼歌的聲音，她將斷掌塞入嘴中一口氣吞下。她向下伸出沾滿了海水的手，指尖輕撫過希萬娜的臉頰，她的動作充滿了溫柔，從指尖還能感覺到一絲獨特的溫暖。
本不該擁有體溫的英格瓦茲透過指尖傳遞溫暖，她舔拭了嘴角的鮮血，隨後瞇起眼睛笑著回應：
「我會保護族群，誅殺害獸，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更大的族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