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狐的寵愛
第一次和日之神大人見面,是在木村蓮十歲的時候。
當時他和家人一起到祖父家過暑假,平時除了寫暑期作業、到街上逛逛之外,還會到祖父母的神社幫忙打掃。
那天也和往常一樣,年幼的男孩拿著比自己高的掃把在清掃落葉時,忽然間。
“~♪”
不遠處的樹林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響,對此感到好奇的男孩放下掃把,獨自一人走向神社旁茂密的樹林裡。
“~♪♪”
越是深入鈴聲就越發清晰,這也讓蓮更加期待前方未知的遭遇。
當小手撥開擋在眼前的樹枝時,不遠處出現的身影讓他不自覺睜大雙眼…
一名身穿深紅色和服並披著純白外衣的男子正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長至腰間的銀髮閃爍著細碎的光芒,但最讓蓮驚訝的是對方頭上微微抖動的尖耳以及身後柔軟蓬鬆的六條尾巴…!
這時銀髮男子突然像注意到什麼動了一下尖耳,接著側過身朝自己所在的樹林看過來,這時蓮也才認清對方的長相…
那是一張白皙端正的臉龐,橘紅的雙瞳兩側還帶點朱紅色的妝彩,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屏息的異樣之美。
不過對尚未年幼的男孩來說,還難以理解頓時間湧上心頭的各種情緒,所以最後只濃縮成一句簡單的話語:
「好漂亮…」
男人似乎是聽見他的稱讚,便有些驚訝的微微睜大雙眼,接著伸出細長的食指放置於唇邊、輕輕勾起嘴角…
“噓”
這似乎表示著不可言說的祕密,一種只有彼此才能知曉的密語。
等蓮回過神時,長著狐狸耳朵跟尾巴的漂亮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但卻也在男孩心中留下難以忘懷的夏日光景…
再次和日之神大人見面,是木村蓮十五歲的時候,剛升上高一的他久違與家人一起來到祖父母家過暑假。
這天他和祖母坐在走廊邊品嘗冰鎮過的西瓜,撒上薄鹽的鮮紅果肉更加襯托出甜美多汁的滋味,祖孫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彼此的生活,整個氛圍閑靜且令人放鬆。
就在蓮放下瓜皮準備喝麥茶解膩時,祖母突然有些嚴肅地看著他:
「蓮啊,你還記得小時候來神社玩遇到的事情嗎?」
「嗯…?」這沒由來的問題讓黑髮少年愣了幾秒後,才忽然想起什麼的輕拍一下手「啊啊~奶奶是在說以前在神社附近遇到妖怪的事情嗎?」
「是啊,你以前常哭著跟我和老頭子說看到烏鴉變成人在飛、脖子伸很長的女人或者長得像鯉魚的孩童,這些你還記得嗎?」
「其實大概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就算跟其他人說,大家都以為我熱到眼花根本不相信~」
木村蓮從小就明白自己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樣,雖然不是很頻繁卻仍會遇見一些奇怪的事情,例如放學回家時經過在陰暗的巷子時,會聽見一些怪異的低語似乎正呼喚自己進去外,有時候會在學校偏僻的地方目擊沒有臉、脖子歪一邊的學生諸如此類的靈異事件。
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不過隨身攜帶奶奶家的御守確實讓他安穩度過一段日子,直到十歲那年的夏天後卻產生一些奇妙的變化…
「…從十歲開始,我就一直在做相同的夢呢。」
「相同的夢…?」
「嗯…每次夢裡都會出現一個穿著紅色和服、戴著狐狸面具的男人,他每次都不說話只是站在遠處盯著我看,然後…」
「…然後?」奶奶的語調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點緊張。
蓮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照著夢中出現的畫面繼續說著:
「他一直對我招手,好像希望我過去的樣子。」
「…」
聽到這句話時,奶奶忽然嚴肅地低頭思索著什麼,接著輕輕握住自己的手、語氣認真無比的開口:
「蓮,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不管是在夢裡還是現實中,如果有人詢問你的名字時千萬不能回應、知道嗎?」
「名字嗎?」
「沒錯,名字連結著一個人的靈魂,如果被非人之物知道的話就會被控制、甚至最嚴重還會被鬼隱,這樣就再也無法回到人間生活了。」
「這、這麼嚴重…?」汗顏,沒想到報個名字會引發這麼大的問題。
「你的體質很特殊,所以更容易吸引到一些旁人無法看見之物的注意,因此更要特別小心以免受騙,奶奶給的御守也要一直戴著、知道嗎?」
「嗯、嗯…我知道了。」
奶奶的氣場過於強大、神情也不像是開玩笑,因此蓮也決定將這段提醒銘記在心,而這個舉動竟意外讓他逃過一場災難。
“啊啊想要…好想要…想要…”
木村蓮現在碰到前所未有的大危機,暑假結束返回校園生活的他如往常放學回家時,因為空氣中還殘留著夏季特有的餘熱,因此他決定換條回家的路徑、朝比較多樹林的方向走去,殊不知卻無端招來邪物糾纏…!
「哇啊…那東西到底要追到什麼時候啦!」
純白的校服襯衫已經被汗水浸濕,都市少年的體力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下降中,畢竟和後方那個長滿眼珠且佈滿細小觸手的黑色物體進行鬼抓人也已經差不多半個小時了,但對方卻絲毫沒有放棄的念頭。
也因為一時慌張的逃跑讓少年不小心往山林深處走,等回過神時周遭都是一片茂密的樹木和草叢,根本分不清楚自己是從哪裡進來的…!
「啊啊、可惡…偏偏御守沒帶在身上!」
早上睡過頭所導致的悲劇現在直接反噬在身上,蓮一邊拔腿狂奔、一邊咒罵昨天熬夜玩遊戲不睡覺的自己,這時一根突出的樹枝出現在前方,還來不及反應就整個人撞了上去,刺辣的疼痛伴隨著頭暈目眩讓他跌坐在地無力起身、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團噁心的怪異朝自己逼近…!
「…我不會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吧…?」
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感湧上心頭,眼角不自覺泛起不甘心以及恐懼的淚水,就在他緊閉雙眼等待死亡降臨之際_______
“~♪”
一道熟悉的鈴聲迴盪在耳邊,接著蓮的身上開始發出淡淡的金光…?
『這孩子是屬於我的』
柔和的男聲伴隨著清澈的鈴響出現,原本只出現在少年身上的光芒開始向周圍蔓延開來,形成一個巨大且堅固的金色神域。
『就憑你這種由人性貪欲產生的低等妖物也敢覬覦,簡直罪該萬死』
說完,一團又一團赤紅的火球憑空出現,下秒直接朝著試圖逃跑的黑球身上砸去,紅中帶點橘光的火舌迅速纏繞於妖物的本體,毫不留情地吞噬著每一個地方,而那可怕的燃燒場景以及撕心裂肺的哀號都讓蓮難以直視…!
『別怕,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保護你的』
這時他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背後則貼上好幾條毛絨尾巴,整個人像是被包裹在金色的毛毯中,暖洋洋的同時也感到很安心…
「你…是誰…?」
這奇妙的多幸感讓放鬆下來的蓮感到一陣睏意襲來,逐漸變得朦朧的目光無法看清身邊的事物以及對方的樣貌,但至少要知道對方的名字醒來後才能好好道謝。
不過對於少年的疑問,那人先是沉默一下後才語氣輕快的回應:
『那你呢?你的名字叫什麼?』
「我…?」強烈的睡意好像讓思考都融化了。
『嗯,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湊近耳邊的聲音非常溫柔,有點像是在哄孩子般輕柔溫和,這讓蓮的腦袋變得更加暈乎乎、難以思考了…
「唔嗯…我的名字叫…」
正當他準備脫口而出時,奶奶曾經告誡的話語突然浮現:
“蓮,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不管是在夢裡還是現實中,如果有人詢問你的名字時千萬不能回應、知道嗎?”
啊…不行,我答應過奶奶不能講的…
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的蓮在昏睡過去前,用手心遮住自己的嘴、輕輕地搖了搖頭低語:
「不行…答應過奶奶、不能說…對不起喔…」
語畢黑髮少年就陷入深深的沉睡,而抱著他的男人先是嘆口氣後,帶著橘紅光暈的雙瞳朝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仍無法死去的妖怪看去,接著細白的手指彈出清脆的響指,妖物瞬時間就被炸成碎片、灰飛煙滅…!
『唉~真是頑固的孩子,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細長的手指輕撫過懷中少年已經被金光治癒過的柔軟臉頰,注視對方的漂亮的雙眼早已沒有剛才的殘忍無情,只剩下滿到快溢出的柔情與執著,這位昔日被人稱為日之神的神祇小心翼翼抱著懷裡的摯愛,愉快地揚起幸福的笑靨:
『不管你的靈魂輪迴幾次,我們之間的牽絆都會讓我找到你』
聆聽少年規律穩定的鼻息以及持續跳動的心跳聲,想到每一次的失去都為了下一次生的喜悅,日之神便開心的抖了一下銀色耳尖,驅使六條蓬鬆的尾巴將年幼的伴侶包覆其中,甜如蜜的低喃卻帶著令人寒顫的狂氣:
『啊啊、我已經等不及你再次告知名字的瞬間了…這次我要用什麼方式愛你才好呢~?』
“~♪”
恭迎日之神前來的鈴聲是如此清澈、純粹,這無數次出現在少年夢中的聲響、隨著越來越接近的距離變得更加清晰,而他的戒心也像待放的花苞般緩慢且確實的綻開,直至兩人間再也容不下任何間隙,微微顫抖的唇瓣編織出神期盼已久的愛語:
「我的名字叫做_____」
熾熱如陽的擁抱如同華美的巨大鳥籠,引誘著單純的雛鳥飛入並等對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之時,籠子的主人就會無聲無息的封死入口,讓心愛的小鳥永遠活在名為“愛”的囚籠之中…
而被溫柔親吻以及柔軟尾巴纏繞的少年並沒有意識到,當真名奉獻給神名的瞬間,就會被迫脫離人間的範籌、無法再重返原有的世界與生活,而他的名字也將在不久於家族歷史中被神隱的少年們畫上等號。
此時此刻的蓮看不見家人對著沉睡不醒的自己著急的畫面,也聽不見父母哭喊的聲音,因為神明已經早就遮蔽少年的雙眼與耳朵…
日之神對著懷裡如珍寶的存在展露出如孩童般開心的笑顏:
『歡迎回來,親愛的蓮』
在年滿二十歲的蟬鳴夏季裡,木村蓮於現世中徹底失去了蹤影,但日之神對他無止盡的寵愛才正要開始。
END.
碎念區:
…我絕對不會說這是一個病嬌跟蹤狂的戀愛故事。
原本只是想要寫個有煙火、眼淚和感嘆夏季就要結束的初戀短文,結果以上都沒有出現,只有季節寫對了…我的腦子好像也要季節交替了( ´_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