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少女們交織的光芒照耀普世,災厄天秤的失衡於是被迫扶正,那女神預言描寫的最強即使只是些許,距離也再也並非遙不可及而絕望。兩位光之種齊心綻放的光,讓被陰霾吞食的天地得以嶄露希望的拂曉指標和奉獻的月光共襯,那勝利的可能性。
在希莉卡與諾亞攜手發動平衡質點技「終結與審判」,遠處那如響雷般、交雜著瘋狂與混亂和反彈的獸鳴,使名為重力的法則傾斜。人們如羽毛懸空飄飛、大地也如被看不見的莫大壓力重重踐踏般下沉。這正是飢荒代行者「群」遭到平衡後的反饋。
災之秤已被賦予平等,環境的定律卻因而崩潰。在天地異變之下,不分身分的人們集結,討滅災殃的心聲,儼然形成另一座天秤。
「?!」不見底線的黑暗彷彿吸引人們,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下墜」異象發生。群生自負面情感的匯聚中,他的內部也唯有黑暗。並不是光線上的微弱或沒有,伸出手仍然可以見到自己的五指、同行的人們也清晰在目。
彷彿行走在被黑色帷幕蓋住上下的世界,但見明月高懸而不致迷失。
然而,卻是在忽然之間,腳下踏著的黑,像是流沙吸陷,卻沒有真的淪落進那單調一色,而是感覺到身體如從高崖失足而墜。不停地、不停地,往下。
這即是以自由聯邦的銀星之劍──文森.瓦倫西亞為首的群獸終曲,其中的一節。
「……這是?!」身為跟隨瓦倫西亞將軍的隊伍成員之一,奧菲斯暗驚在心卻也即刻反應。魔力具現為氣流,他更操使而讓自己身姿平穩。然而,不明的墜落異況仍在持續。奧菲斯對這弔詭的狀況亦無過多詫異。畢竟,對手是四災,歷經戰爭與瘟疫,更何況這詭異的情形相較飢荒之災本身不講理的抹滅,可以說溫和許多了。
「啊幹!」他聽見周遭傳來罵聲,接著是此起彼落的槍響,還有五光十色的魔法光彩。可以理解在這狀況下的焦慮,不安會使人理智開始傾斜、甚至崩潰,而未知與漆黑帶來的不安尤其影響最為強烈。深不可測的黑暗的「群」災在這方面無疑強大。
對於身為殺手、在黑暗世界漂泊的他來說──奧菲斯,暗並不值一提,而未知更是每次不同的任務面對不一樣的目標,理所當然的考驗。更何況,他仰望那隨之降下的群體身影,蒼眸裡映出的喪屍片般的大量個體,也沒有讓他們存在怕黑的時間。
飢民──在「群」之中的個體,正如這個形容詞,他們形容悽慘、對於活物飢渴,眼前這片景象就像是曾觀賞的喪屍電影。奧菲斯心想,同時與附近戰友展開應對。他撥弦而出的音波化為密集銳利的氣流,彷彿張網般讓接近的飢渴者無從侵犯。
但飢民本不值一提,他們就像戰爭之災時的九神衛軍,個體戰力不高而是憑著集群的攻勢才有棘手處。然而,此地即是飢荒、而飢荒必有飢民。
飢民在這比比皆是,不斷出現、不斷在異樣的下墜現象中接近。在人們心想到底有完沒完的時候出現新的異樣。一成不變的黑暗空間忽然扭曲,就像因為高溫而彷彿搖擺的空氣。而後人們才發覺,那是煙。煙怪異地從漆黑浮出。
從周遭的黑暗飄盪出的煙,讓注意到的人難以忽視,卻也不是很重要般。還未及細思那煙究竟是什麼時,細碎的沙沙聲從周遭,正確來說是那不明的煙中傳來。數也數不清的蟲子由煙之中飛出,數量多得甚至讓空間無邊際的黑暗都染上了黃褐。
「這、這是什麼?!哇啊!」人們揮刀舞劍,但怪蟲湧現如潮,直接連同森冷的鐵器利芒,連同本來揮動他們的人一併淹沒,只聽見悲鳴,然後就什麼都不剩,簡直就像他們的模樣讓人產生的聯想。
「『蝗蟲』們,保護好自己!」沒錯,就像那豪氣的將軍向來對他們的戲謔。奧菲斯亦想到了這個詞彙。蝗災過境而農作、甚至人,皆被啃食僅存屍骨。而這些煙裡的蝗蟲,簡直像是升級版顯得更過分。
保護自己──不用說也知道。奧菲斯即刻貫徹這個指示,他撥弦一鳴,煙中異蟲為這單調的黑暗染色,染作他們體軀的黃、他們啃出的紅。奧菲斯亦有著「染色」的能力。音色的渲染使那撥弦聲驟變,化為了暴風般的轟鳴。
之後,弦上的手指連撥,試圖以風刃捕捉漏網之蟲。
但意想不到的,這些蟲子比出乎預料還麻煩。爆音波居然無法一掃而空,而風之刃也難以全然捕捉,使得奧菲斯的身上有了被蟲啃咬的痕跡。同時,他感覺到,這傷害帶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這些怪蟲賦予的傷,是無法完全治癒的。
他想起了一開始,義勇軍透過質點技獲得的狐仙建言。
莫非,這就是其中的一句──「無可避免的災厄」的無可避免?但戰況不容他細思,之後怪蟲的情形更進一步,蟲聚而成群、煙霧散逸,矇矓中又見新的怪異之姿。堪稱異形的那生物有著女人般長髮,滿口利牙更長著蠍尾,體型卻似馬般,刺耳聲從牠振動的翅持續傳來。
喪屍片後,接著是異形片?奧菲斯忍俊不禁。但他明白,對手絕非能以輕嘲的散漫心態來對付的等級。這怪物是那些蟲子變化的型態嗎?他環視,只見蟲群已經不存在,取代的是這可怖的異樣生命體揮著蟲般的長肢,咧出滿嘴尖牙襲向義勇軍。
而其獵食對象,也包含了奧菲斯自己。
但情況卻還能更糟──只聽見道直竄腦裡的異聲,接著異形們尖嘯如呼應般,然後周圍的黑暗就像爆炸似。爆炸確實只是比喻,因為沒有任何的火焰與衝擊,僅僅是煙霧又自黑色裡迸放出來。比剛才出現怪蟲時更濃、範圍更大,真如炸出的煙霧似。
爆出的煙所及比預想更廣,欲避者難以如願,許多都在被接觸時化作屍骨。雖是倖存,奧菲斯亦與部分戰友再添增新傷。
之後,隨著戰況的演變,在那身姿出現時,人們才知道這至今面對的敵人是何等之「獸」。
那分不清是從煙裡浮出,又或者與煙混為一體的飄渺人影,即使模樣如此地曖昧,但他的名號卻伴隨著鮮明的強大。奧菲斯在文森將軍的解釋下,明白了那果然是「獸」。曾在作戰會議中聽說的須討伐目標之一,其名為亞巴頓。
從他身體散出的黑煙,還有自其中召來的異樣蝗群,能夠使所及破滅,至今的體驗也確實證明他不愧對「毀滅之地」這樣誇張的名字。接著的無疑是惡戰。
然而──
惡戰中,眼熟的紫色電閃乍現瀰漫苦難的黑暗中。以那綻放而閃耀眾人眼中的紫電為信號,彷彿是希莉卡的「救贖之城」,’力量賦予了全身。但這不是希莉卡的質點技,而是那個在瘟疫之災時曾經與大家一同戰鬥,卻在飢荒之災成為對敵的災難化身。
泰絲.羊啼──回歸的她伴隨而來,無疑是大禮。毀滅之地因而歸於適合自己名字的末路,而其他的獸也相繼被討滅。最後,甚至如計畫消滅了「紅龍」。飢荒已經平息,路西法的契約更被徹底根除,這第三災的休止符在重見天日的光芒灑落間已譜下。
……是啊,結束了。
雨停了、飢荒休止了、方舟崩解了……第三災的樂章,就此告終。那「聽眾」的男人卻對此沒有什麼心弦波動,即使在最後傾聽了如戰爭尾聲,在救世的百合下糾集眾力的人們的吶喊。確實精彩、確實高昂。可畢竟說是聽眾,自己終究不是能夠窺知一切的劇外人。
梵亞斯的教宗與「群」同歸於盡,如同傳說般再次捐軀,這是很理想的結局。他是這麼地想。但是自己卻無法見證,真是可惜。不過至此他也明白,自己所站的並不是能俯瞰全局的觀眾位置,而是劇裡的配角、而且還是妄以旁觀自居的配角中的配角。
正如戰爭之災時的古埃及之謎、瘟疫之災時被那女人耍得團團轉後就未能再直接接觸,奧菲斯理解以他的身分,是無法碰觸這些災厄與其中故事的核心。
但是,他亦明白,那又何妨呢?
他依然能夠從與他相同、或者是不得不面對災厄的那些「普通人」,聽取他期盼的心聲。只是,難免惋惜。
不過,無論如何,接著只剩最後的一災了──
這名為「四災」的音樂饗宴,也將到謝幕的時刻。
壓軸的「死亡」,究竟會讓他聽見怎樣的聲音呢?
曲終人散之時,不過是去尋找下一篇樂章、下一場饗宴。而如果自己能休止於死亡之災亦是理想的終點。畢竟,四災是神的代行者、此即是命運啊。
奧菲斯──如最初的心、如最初的思考、如最初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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