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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巷故事集 - 口罩之下

印匠屋 | 2021-02-04 17:00:04 | 巴幣 24 | 人氣 243

查爾斯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是高中三年級,就在每天回家的公車上,她總是一個人坐在同一個位置,每天望著同一樣的風景,配戴著同一款的口罩,用她那鬱結的眼神總是望著那其他人看不到的遙遠方。

而查爾斯就總是在公車的一角默默地看著她,不管是當樹蔭的光影照在她的臉龐,還是車窗被雨點打得像個小瀑布,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望著那查爾斯不明的遠方,直至查爾斯高三的最後一天。

那天,查爾斯在車站緊張得手心冒出冷汗,他決心把跟她說話成為他中學的最後回憶,他實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歡她,他也沒有在管口罩下的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那時他只是單純得想完成一件一直以來好奇的事。

就在同一時間,同一車站,查爾斯也確定是同一班車,他鼓足前所未有的最大勇氣,登上了公車,他早已計劃好要坐在她的旁邊,然後跟她攀談。然而當他登上車廂轉身望向車廂時,他在那個位置找不到她,他再環視著車廂的每一角,也不見她的蹤影……

最後他只好坐著她的位置,用指腹輕輕地撫著她的坐椅,嘗試用她的角度看著她曾看過的風景……
查爾斯記得那天陽光猛烈,晒得他差點睜不開眼睛,路上的樹一棵棵隨著車子劃過而倒退,他腦中想著的就只有她的身影,她那對口罩不能藏著的憂鬱眼眸。

他想著,這是不是就是別人說的得不到的東西,越是思念?他連對方的名字是什麼也不知,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不理智,太荒唐。

正當查爾斯沉思著自己的蠢笨時,他察覺一陣忍泣的聲音在身邊傳來,回神一看那個她就坐在自己的身邊,而且忍泣的不是別人,淚水正從她的眼眶慢慢滑下,染得口罩也濕了起來。

此時此刻,查爾斯實在已把自己原來的目的拋在腦後,他不想注視在哭的她顯得尷尬,又不忍就由她這樣哭下去,更不想自己就這麼無能為力。

最後,他在口袋中掏出了一張面紙給了她。

「謝謝……」在忍泣中的她依稀答道。

這是她跟查爾斯說的第一句話……

「抱歉……」隨著公車到站,她留下了第二句話後便轉身下了車……



事情已過了數年,她的說話她的謎題還是在查爾斯內心纏繞不去,那天她為什麼不在原來的車站出現,那天她為什麼會哭泣,那天她又有沒有留意到自己呢?

當查爾斯一個人靜下來時,總是會想著她,一個陌生的戴口罩女孩。

現在查爾斯已是一個醫科見習生,他被派註的醫院位於南方的一個小島上,島上的人口不過數百,對他來說這簡直有如渡假般的享受著。

在下班後,他喜歡到不遠的一間海邊茶室坐著,看著長長的海岸線,無盡的藍天,偶爾他腦中會閃過那口罩女孩的身影,然後又是一堆對她的問題。

「那個位置的風景應該不是特別好看啊!」茶室老闆是一位老太太,她已和查爾斯熟絡了一段時間。

「可能是習慣吧,習慣了的事便不想改變,又或者對這張桌這張椅特別有感情。」查爾斯笑著,他覺得自己有點像那個口罩女孩。

「看來你是個長情的人,長情的人難聽地說就是放不下。」老太太淡淡的一句使查爾斯深思著。

「放不下啊……」查爾斯在心裡想著。

突然,查爾斯站了起來往窗外望去,他發現了那個口罩女孩就在遠方,穿起了一條白色背心長裙在沙灘上著踢水。雖然查爾斯沒法看到她口罩下的臉,不過能感覺她的愉悅,查爾斯從未在她身上看過的快樂。

「喔?你喜歡那女孩啊?」老太太打趣地說。這問題不禁使查爾斯思考,我是喜歡她嗎?還是我只想完成那一件我從沒完成的少年夢。

「她叫安娜,她在早上會來這裡,在還沒有其他顧客之前。」安娜嗎?查爾斯多年的心鎖,一下子被解開。



翌日清晨,查爾斯來到了茶室,今天的他手心已沒有再次冒汗,換來的是一種舒泰,他困擾多年的事,一會就可以解決。

甫一進門,他便看到戴著口罩的安娜坐在茶室之內,她坐的正正就是他日常坐的桌子對坐。二人四目交投,查爾斯看到安娜眼中疑惑,接著她便站起來打算離開。

「請等等!」查爾斯終於說出他等了多年要說出的話。「對不起,我已找了妳很多年,不!正確的來說是等了妳很多年。對不起,這樣說又不太對。」

安娜望著查爾斯遲疑著,但她還是坐下來等查爾斯的話說完。

「對不起,那些年的事我已不太記起了,不過那天真的謝謝你。」安娜低頭地說,沒有正視過查爾斯。

「對不起的是我才對,希望這沒有打擾到妳。我沒有要騒擾妳的意思,雖然我也確實地騒擾了妳……」

「沒關係……如果能完成查爾斯先生的心願,我想……這算不上是騒擾……」

「謝謝妳能把我的話聽完。」然而,說了話後查爾斯卻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他想他應該不算是表白吧,但自己一直這樣想著一個女孩的想法也著實奇怪,說自己對對方沒意思也是很難使人信服。

二人沉默了一會,安娜首先開口。「然後呢?……」

查爾斯根本就沒有想過。

「那我先告辭了……」安娜起身便走,查爾斯留意到她那鬱結的眼神有所起伏。

就在安娜正要推門離開之際。「請等等!安娜小姐,請問我可以了解妳多些嗎?」

查爾斯的說話使安娜遲疑了一下,然後她快步離開……

「算不錯的了。」老太太不知何時已在長桌之內。「她是我的孫女,她自小就很怕生。可能跟她的父親早已不在有關,她自小便喜歡帶著口罩躲在家裡,直至她高三那年,我的女兒病逝後,她就更加把自己藏著。」

查爾斯的思緒馬上回到當年,沒錯當時的安娜就是在醫院的車站下車,而畢業的那天,安娜是在醫院的車站上車的……然後就開始忍泣。

「她能跟你說那麼多話已經算是很少有的了。」老太太好像對查爾斯有點期望什麼似的。

「……」查爾斯突然覺得,他和安娜不是終結,而是真正的開始。



第二天的清晨,當安娜踏進茶室時,查爾斯已坐在他一向坐著的位置,安娜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坐到她習慣的位置去,跟查爾斯對著坐。

「早晨,安娜小姐。」查爾斯輕描淡寫喝著紅茶。

「早晨……查爾斯先生。」安娜還是垂著她的頭。

正當安娜以為查爾斯會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查爾斯只是悠閒地享受著他的紅茶。

「查爾斯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終於安娜忍不住先開口。

「我來找妳喝茶,想請妳好好陪我喝茶。」查爾斯輕輕呷了一口。

安娜沒有說話,只是有點不自然的托著頭,望了望查爾斯手中的杯子,然後隔著玻璃窗望向了沙灘。就這樣,二人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在茶室中隨著時間慢慢的流逝……



第三天。

「早晨,查爾斯先生。」安娜如常的坐到查爾斯的對坐。

「妳今天的裙子很漂亮。」安娜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碎花長裙。

「謝謝。」安娜望著查爾斯。

查爾斯就像能看穿口罩似的,他看到安娜正在微笑。

如是者,查爾斯和安娜每天清晨也會在茶室見面,不管下雨還是刮風,他們開始慢慢地溝通,了解對方,查爾斯說著當年的往事,安娜亦放開心扉,說著她從前不會對別人說的傷痛。



一個月後。

清晨的茶室,時間就像為二人停留一樣,恬靜無聲。

安娜慵懶的伏在桌上,在查爾斯面前她已完全不覺得拘束,今天早上她喝了點酒,用她那鬱結的眼神望著查爾斯。

「我們算是約會嗎?」安娜突然開口。

「應該算是吧!」查爾斯望著伏在桌上的安娜。

「你喜歡我嗎?……就算是看不到口罩下的我……」安娜回望著查爾斯。「還是只當我像個病人或實驗品……」安娜的眼眶開始滑落淚水。「你知我受不了的,別把我當你的實驗品來愚弄我……」

查爾斯輕輕的把伏在桌上的安娜拉起,安娜無力地倒在他的懷中。

「過去,我心中一直有個女孩放不下,我曾經不知我是喜歡她還是喜歡那思念一個人的感覺。
「直至我再次見到她,我明白,這些根本不用再去分辦也不再重要,因為只有她使我一直一直的思念,就只有她一直存在我的心中。
「我知道她的鬱結使我失落,她的歡笑使我開心,我明白,不管過去、現在或是將來我也會一直喜歡她。」

查爾斯擁著安娜隔著那白色的口罩吻了下去。



在一個南方的小島上,有一對夫婦經營著一間茶室。

每天清晨,二人總會在同一時間同一桌子坐著,彼此肩並肩隔著玻璃望向遠方,帶著微笑看著一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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