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默默看著他人努力在現實中各司其職的影子,看他們去追求喜歡的事和理想的生活。然後,毅然地給予支持。我也很貪婪地想從人們認真的影子裡面,找到自己應該以怎樣的姿態生活下去的靈感。
這件事情,在我一年多醫院的臨床工作得到了印證。不論你目前是怎樣的能力、怎樣的處境、對什麼事有心得,都需要有人支持你。在「心理支持」這件事情上,絕無異常與正常之分。我們都需要支持,哪怕只是枝微末節的小事。這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道理,而是出自人的社交本能。可是曾幾何時,我們吝嗇於表達自己的支持,或是流於客套的形式。
我在想,我們不善於對他人表達支持,可能跟我們的文化有很大的關聯。有一種名為「鄉愿」的官場文化,在我們的血液裡面蔓延。我們害怕與某些人站在一起,是害怕我們同時得罪另一群相反立場的人。(而且往往這些人兇悍到把我們嚇著了。)所以,鄉愿文化就滿足了這個需求,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必站在哪個立場,反正不要撕破臉,反正和諧優先。
鄉愿的心態,其實和生物的求生本能有些許關聯。為了生存,盡可能不要讓自己陷入險境,這無可厚非。所以,沒有支持、沒有反對、沒有立場,就是最好的立場。但,這樣錯失了好多深入瞭解的機會。例如,去理解那些我們不屑去理解的人,可能是你討厭的人、時常造謠的人、善於情緒勒索的人、不斷選擇放棄或自棄的人。又例如,去理解那些我們難以理解的人,可能是不同政治立場、不同信仰、不同感情觀念的人⋯⋯。深入另一個世界,或者說,心理上支持另一個生命體,對我們來說真是又累又難,但那也是理解對方最快速的道路。透過這點,我們可能會知道對方的行為其來有自,決不是出於唐突,而是有自己的起承轉合,最後在你眼前呈現那齣喜劇悲劇。人眼所見之處,都是「果」。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音樂會裡,那位很會唱歌的朋友唱完歌、下了台和我攀談起來。我才知道,原來在舞台上光鮮亮麗的他,生活上其實也有許多的苦悶。他輾轉換了幾份工作,又煩惱於未完成的學業,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他說,他想放棄唱歌,而且正在猶豫。我跟他說:「人被醫治有許多形式,有些人靠著藥物就能痊癒,可世上有些病,是靠歌聲才能治癒的。我覺得,你有醫治別人的能力。」他便低著頭,若有所思。
回去後,我在火車上接到他的電話。那一頭這麼說:「我覺得我可以繼續唱下去了。」心裡真的很替他開心。
可能有些人正在自卑,或者周遭的人不是很看好你認識的某個人(當然也有可能是你,可我希望你好好讀完這篇)。不要畏懼表達你支持他們的立場,他們可能很需要你的鼓勵,而不是那些歸咎與指責。
一個在社交群體中的佼佼者,或者是最會提供心理支持的人,他未必是最圓融的人,但他一定會尊重人的複雜、尊重背景的複雜、尊重歷史的複雜,對任何事物都不會做簡單的道德審判。這就是最堅強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