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講的是一個以人類而言，很長很長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大海消失了。
很久以前，天空消失了。
現在，森羅萬象消失了。
大千世界，終究只是一場蜉蝣幻夢，就像水沫一般，被風輕輕一吹就會輕易的幻滅。
「你所追求的是什麼？」少女正坐在蒲團上，將手上的竹簡放在隨手放在一旁的矮几，矮几上面被各種雜物堆滿，半乾的墨水、用來雕刻的短刀、夾著許多紙張的經冊。一言以蔽之，就是相當的雜亂。
「生命的真理。」男人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聲音卻散發出微妙的魄力。
「那種簡單的東西你不會自己思考嗎？」少女嗤嗤一笑後托住了自己的腮幫子，用冰刀似的冷淡眼神看著對方，「還是其實你是那種連思考都嫌多餘的愚人嗎？」
「敝人資質愚鈍，還望開示。」男子沒有因為對方的嘲弄而生氣，依舊是恭敬的低垂著頭。
「苦、集、滅、道，這四諦足解。」少女依序伸出了四根指頭，另一手則是下意識地摸了自己的耳垂。
男子抬起了頭，黑色的瞳孔閃著一絲精光，看起來甚至有些瘋狂地追問：「請問何解？」
「笨蛋，生命即是苦楚，眾生萬物皆為降生受苦，唯有在苦道上行走才能得證。」像是感到不耐煩了，少女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同時將一頭烏黑如墨的青絲梳到身後，「生命很苦，活著很苦，一切的一切都很苦，但眾生仍選擇苦苦活著。」
「又何解？」
「世間諸行無常，生老病死，五取蘊即苦。」她轉頭望向窗外，庭中的桂樹正是開花結果的時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只要活著，就會受苦。」
「那集諦呢？」男人的尾音微微上揚，放在腿上的手指也有些顫抖。
「是苦楚的因果，人的苦是因為活著，為了受苦而活著，為了活著而受苦。」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人活著會痛苦的原因嗎？」
「你能想到這裡就給你鼓勵吧！苦諦在佛教中的『長部』中描述，總共有十一苦，我找找。」少女站起了身子，走向旁邊同樣也被大量雜物給掩埋的櫃子，從中用力抽出了一卷書簡的同時，平衡被破壞的雜物堆垮了下來，頓時室內變得一遍狼藉。
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男人扯扯嘴角輕咳一聲，「......咳，所以你剛剛說的十一苦是什麼呢？」
「生、老、死、愁、悲、苦、憂、惱、怨恨會、愛別離、求不得，這些苦皆為五取蘊而生，其得共相則是無常、苦、空、無我。」少女像是為了掩飾剛剛的尷尬，回應得又快又急，不過她的耳根子卻染上大塊的緋紅。
少女用腳尖踢開了擋在自己蒲團上的雜物，隨後整整了衣襬坐了下來。
解開了書簡上的細綿繩向一旁隨意拋去，或許這座書齋之所以會這麼雜亂，主人的這種習慣占了大半。
「生乃一切苦果的基礎，唯有活著的生命才會感到苦；老則是生命一定面對的現象，只要活著，就會一步步地衰老；死則是一段生命結束時必然會面臨的過程，如同一首音樂一定會有演奏結束的那一刻。」少女頓了頓繼續說道：「以上三苦是一個生命必然會遇到的苦果，至於其他的苦果則是人的情感的延伸。因為不幸而引起的憂愁是愁苦，因為不幸而引起的悲歡則是被悲苦，身體的不適是苦苦，心的不愉快是憂苦，因痛苦而憔悴則是惱苦。這些苦果都因人心而起，因人心而滅，你能了解嗎？」
男子像是在思索什麼的下意識點了頭，少女則輕咳了一聲後繼續說道：「剩下的三苦分別是怨恨會、愛別離、求不得，怨恨會簡而言之就是人與自己不喜歡的、厭惡的人交往聚會時會產生的怨憎，愛別離則相反，這指的是無法與自己喜歡的、有益的交往聚會所產生的痛苦。最後的求不得則是希望這些痛苦不要降臨己身卻無法如願的痛苦，因此五取蘊即苦。」
「原來如此，生命皆為苦果構成，怪不得會稱為五取蘊即苦。」
「看來你的大腦稍微開始運作了嘛！不然我都以為那只是個裝飾品。」少女掩嘴輕笑出聲，隨手把桌上的書簡往旁一旁伸了個懶腰，「集諦則是相對而言簡單許多，就像剛剛所提到的，所謂的苦果來是於生命，大多數的苦難都是因為人想要活下去，因而有了貪、嗔、痴三種煩惱。嗯，時間差不多了，下次有時間再繼續吧？」
男子看向了窗外，夕陽隔著簾子鑽了進來，將書齋內的所有景物染上了它的色澤，似乎再過不久天就要黑了，雖說自己想要繼續待下去，但對方已經下了逐客令，如果再不離開而惹怒少女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稍微思考一下後男子就站起了身子，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她露出笑容。回過神來，眼前早已看不到原先的那座書齋。
他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布冠撢去上面的塵土，「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想到這裡，自己的臉上也忍不住綻起一絲笑意。
創作內容
故事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