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曾經告訴自己,每個人的名字都有屬於它的含意,那師傅究竟是認為自己會有怎樣的未來,才會把自己喚作洛神呢?
洛神啜飲了一下眼前的茶,享受的同時一併思考著,怎麼會導致眼前這樣的局面。
「怎麼了?」對面的女子露出了狐疑的眼神,隨後吞下了一塊鹹米糕。
他搖了搖頭,眼神卻忍不住飄向女子的腰間。
穠纖合度的柳腰相當吸引人,但他的注意力卻不在那裡,而是更旁邊的部分。腰側上掛著相當具有年代感的皮帶,那裏用皮繩把四把長約一呎的弧形刃器緊緊地綁好,是四把樣式在旭界相當少見的刀子,露在外面的刀鍔霧濛濛的,像是從未擦拭過一樣,刀柄上的纏繩也相當破爛,更別說那個滿是刮痕的刀鞘了。
是從霧島來的吧?想了想,洛神又喝了一口茶。
茶水的味道很香,這種茶是他第一次喝到。好像叫月春什麼的?香氣馥郁且口感甘醇,剛入口時微帶澀味,但到喉嚨時變成了甘甜,舌尖則殘留著淡淡的桂花甜味。甘而不膩,可說是相當符合自己的胃口。
對面的女子吃著桌上的點心,動作相當輕巧,顯露出一種習武之人特有的靈活感。
對方跟自己一樣是武者,還同樣是最頂端的那一區。
她是魔門中的劍魔。
魔門,若單就平均武力值而言,可說是在旭界中頂點的門派了。他們作為邪道,卻從不隱藏自己的行蹤,對找上門的戰鬥可說是來者不拒,至少自己曾聽過的資訊是這樣的。
只要能打敗對應的魔,就能頂替他的位置,每一個能在魔門留下自己位置的武人都不是普通的高手。
曾經有人說過魔門的門徒都是瘋子,墮入武道地獄的瘋子。
簡直就像是神話中的修羅,為戰鬥而生,為戰鬥而死,清醒的時候戰鬥,死亡前也在戰鬥,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是為了殺戮,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個瞬間。
只有這種敵手才有戰鬥的價值。
菩靈劍派、百劍宗、塵家,不管是哪個都讓自己失望透頂,所以自己離開時都順手毀了他們。
不過這傢伙不一樣,武人的直覺告訴自己,她跟之前遇到的人有天壤之別。
如果是她,或許有機會讓自己窺見自己追求已久的那個境界吧?自己追求的巔峰,一想到這裡,指尖又開始微微的發癢了起來。
好想趕快揮劍,好想趕快廝殺,好想趕快斬下她的頭顱。
......但是必須忍耐,距離定下的日子還有三天。
洛神搖搖頭,把視線投回劍魔身上,細細地觀察對方的樣子。像是隨手用刀子削過的俐落短髮,飽含鍛鍊而沒有一絲贅肉的手臂,還有那對因為經常握劍而滿是厚繭的掌心,她的舉手投足靈巧且優雅,但又充滿了強烈的侵略性。
「你到底在看什麼?」似乎是被看著相當不自在,她放下了手上的木筷後瞪著洛神。
「你是劍魔?」在換來對方一記像是在說你在問什麼蠢問題的眼神後,洛神挑挑眉後繼續說道:「用的卻是刀?」
「這也是有很多理由的,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現在的劍魔就對了。」劍魔揮揮手,示意他這個話題並沒有繼續發展的空間。
「魔門中最強的是誰?」
「這個嘛,我跟繩魔、筆魔應該在伯仲之間,然後刀魔、棍魔與盾魔略遜於我,最弱的應該是槍魔、斧魔和槌魔吧?」劍魔思考了片刻後給出了答案。
聽到她的話後洛神忍不住回想起三個時辰前發生的衝突,那是場將魔門中的槍魔作為自己對手的戰鬥。
魔門的寨在十萬大山七重峰之上,想要到達則必須攀過連續七重的峭壁,一重比一重更加險峻,隨時都有機會失足摔落深不見底的谷中,化作一攤誰也認不出的肉泥,但這條稱不上路的路仍是絡繹不絕。
因為魔門就在上面。
這個理由促使無數的人踏上了這條路,想挑戰的、欲證明的、要復仇的,各種懷著不同心思的人們,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僅是都為了戰鬥而來,有人留下、有人離開。
但是魔門仍在上面。
在百年間有無數的人攀過了這座峭壁,魔門從未消失。
「你要挑戰誰?」坐在石碑上的男人看著來者問道,他肩上枕著一把通體漆黑的鐵槍。樸實無華,僅由槍頭和槍身構成,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的裝飾,完全只具有它該有功能的洗鍊凶器。
「最強的。」洛神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吐出字句,這句話惹得對方哼笑出聲。
「小子,你知不知道規矩?」持槍男子瞇起眼睛,唇邊勾起了冰冷的笑容。
「你不是?」雖說洛神用的是問句,但聽在持槍男子耳中卻是赤裸裸的譏諷。
他嘆了口氣後站了起來,與此同時手中的鐵槍化作三道銀芒,直取洛神的喉、胸、腹三個位置,這一手偷襲可說是相當絕妙,但卻被洛神在不拔劍僅用鞘的情況下悉數擋下。
「如果這就是魔門的實力,雖說有點本事,但我還挺失望的。」洛神依舊是面無表情,不過眼角似乎比剛才多了更深的嘲弄。
「剛剛只是稍微警告你一點,不過現在要來真的了。」持槍男子咧嘴一笑,再度刺出三槍,這三槍與剛才完全無法相比,若說前三槍是靈蛇吐信,那這三槍的速度更是快如雷光。況且這三槍的精妙之處不單是速度上的差別,方才的三槍瞄準的是人體中心點的三處不同位置,此三槍卻是以不同的方向刺向同一個部位。
那是這名男子,被稱為槍魔的他堪稱必殺的招式,面對這樣的對手,洛神拔劍了。
僅一劍。
樸實無華的出竅一劍。
槍魔敗了。
毫無懸念的敗了。
一桿鐵槍被削掉了槍頭,只剩下漆黑如墨的槍身。
「殺了我。」槍魔看著抵在脖間的劍刃面無表情說道。
魔門之人,為武道而生,也為武道而死。
就在洛神準備揮下劍之時,一把長刀插入兩者之間,將兩個人隔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