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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岩黃水晶】黃裡紅&白紫黑《更新2016.6.10‧萬字血腥慎入》

作者:★唯獨★│2016-06-10 12:50:51│巴幣:2│人氣:232
這篇的時間線是比第一篇還要更早更早之前發生的事,所以某角色的行為會更沒良心又狂妄

一樣內有獵奇血腥,請謹慎服用!



‧黃裡紅&白紫黑


  後悔,是個甚麼樣的詞?人們總老是把這原本應該用在強烈情緒上的形容語掛在嘴上,但卻沒幾個人真正體驗過它的真締,實際上經歷過的人,可能還會覺得這詞實在太過輕浮了,根本不足以拿來解釋那種可怕的負面感。

  蒼白長髮的男人因為失落而萎靡的身形,像屍骸般沉重地拖著,被體內散發出的淡紫色光芒遮蓋的眼瞳裡溢滿了名為悲傷的無形眼淚。他還記得當初被仇恨沖昏頭時與惡魔火燄結下的契約那一幕,食指只是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那彷彿有自我意識的黑暗力量便化為蛇火迅速纏繞他的全身,將他拉進滾燙的油鍋獄火之中。原本身上的鎧甲與衣著瞬間被蒸發消失,毫無防護的身體赤裸裸地被上古的腐惡侵蝕、啃咬,像水銀般熔進了體內將他的皮膚與血肉分離,全身上下的骨頭被打穿並更深地灌入那無止盡的罪惡之源,這份痛苦使他對敵人的憎恨更加上一層樓,即便那就是所謂的牽拖而已……。

  附身的儀式結束後,他被這股邪力強迫清醒,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生命核心,都在尖叫著被侵蝕折磨的痛楚,他的形態改變了,除了唯可認出的人形與面部外,原本微麥的皮膚轉成透著紫光的慘白,整個下半身和雙手長出了像樹皮一樣堅硬的殼質,部份的皮下血管開始外露,並散發出淡紫色的血光,好像他是從宇宙來的外星人那樣,原本健康的腥紅再也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像是要召告世人般,雙眼旁的出現了奇異的烙紋並從頰旁蔓延到頸部、隨後是肩頭及整隻手臂,他的視線變得銳利且敏捷,所有的動態事物彷彿出手即可得。當他需要戰鬥或遇上獵物時,有時是右手、有時是左手,會出現撕裂般可怕的疼痛與聲響,黑暗的硬質便從腕上鼓漲而出形成一把彎枝,噬血的意念一出,載著罪惡的侵蝕之箭便已在枝弓上,最後的他只要鬆開另一隻自動收緊箭尾的手就夠了。

  得到了新的力量的男人確實也做了幾個短暫的復仇,將諾克薩斯散落在各個地區的部隊和游擊者們一一射殺,但卻沒有任何一個在屠殺中獲救的愛歐尼亞居民感謝他,他們還以的只有驚恐的眼神和擁護家友遠離這個變異外形的男子,他們懼怕著他的力量……應該說只要是強大的力量,愛歐尼亞人都怕,自幼便誕生在此地、也生長在此地的男子深深明白著這個道理。

  身體總是被上古的腐敗提醒著疼痛,孤獨和不被人理解的窘態則緩慢地吞噬著他的心,在獵巡的旅程上他曾被旅店、村莊和國家趕出,人們因為他的外部長相而憎恨、厭惡著他。原本他將其過錯全數都推給諾克薩斯,但隨著時間與戰果的增長,卻讓他越感空虛與疑惑,更糟糕的是當他的心志一點一滴地被磨滅時,體內的腐敗之源便更一步一步地想佔領他的神識,他也知道如果被這古邪力控制的話,後果會是多麼不堪設想。

  但沒有人願意幫助他、沒有人願意停下來傾聽他內心的苦、沒有人理解他的孤寂,只有自己一個人,慢慢地與這無解的惡病拔河,直到氣力用盡為止。

  一個晴朗的午後,心灰意冷的男人走在無人的小徑上,即便四周的風景是如此風光明媚、微風舒爽拂人,他也只會覺得自己和曾經屬於這的大地格格不入,垂首嘆氣盯地前行已成他長久以來的壞習慣。直到已經非常靠近的時候,他才聽見強方傳來擊打的聲響,並感受到一股非常龐大至可遮天的壓迫感。

  「妳還真的想殺死我啊?」一名金色短髮的男人以尊貴姿蹲在地上,一手壓制著一個穿著黑色戰袍的女人,她被熾熱的白光傷得體無完膚,旁邊落著捲有幾根女人髮絲、設計成惡魔尖角、看似象徵著黑暗之力頭冠。

  自己所站的小徑分成了岔路,往右延伸出去矗立著一間蓋有高聳入雲魔塔的神廟,蒼髮的男人一時之間不太認得這座建築,他隱約想起以前總是在郊城遠處就能觀望這座廟塔,人們總是互相告戒那是絕對不能接近的地方。

  不過如今這座塔的外觀有被強力破壞的跡象,原本總是浮游繞塔的黑色球體全部掉滿地並微弱地閃爍著闇之光,有些搖搖欲墜的神廟就跟其主人一樣,薪火垂微。

  金髮男子掐著女人的頸部,指甲幾乎陷進了軟嫩的白肉之中,女人承受不住對方方才攻擊的餘韻,咳出了一口鮮血,這幕反而讓在上頭的敵人露出一抹陰森的微笑。

  突然一根玄矢不偏不倚地正中金髮男子的胸口並從背後穿出,金髮男子略受驚嚇地低頭注視著那根插在身上的黑箭,幾秒後嘴角溢出了溫熱的鮮紅。接著他抬頭看著剛才放矢的人,蒼髮的男人與他對上眼的那一刻突然覺得大事不妙,那不是即將死亡獵物的眼神,明明射中心臟了怎麼會……。

  「剛剛是你射我的嗎?」金髮男子收起了驚訝的神情,微蹙幾秒後挑起一邊的眉頭開口問。

  「是啊!就是我!離那女人遠一點!不然就見死神吧!」蒼髮男子盡量加重自己威脅的語氣,但內心的緊張和害怕卻毫不留情地曝露自己的軟弱。

  「我晚點再回來『接妳』,辛朵拉……。」金髮男子五指深入女人的長髮之中嵌緊根部將她的頭拉起,然後再重重地將其臉部撞在地上埋進石土之中。女子受到最後一擊後昏迷不起,原本緊繃還想掙扎的身軀鬆軟地放開了意識,就那樣沉沉地趴著,見狀的金髮男子拉身而起,稍微調整一下腕上皮革手套的扣帶,順便伸舌舔去嘴角的血漬,胸口的黑箭竟慢慢地融進了體內並癒合上,彷彿不曾受過攻擊一樣。

  蒼髮男人看傻了眼,原本以為自己只是沒見過這種場面所以有點緊張而已,但現在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瞭解到,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角色……。

  「好了,來吧!」金法男子毫不在意似得拍掉身上的泥灰、幫自己的衣著和外套簡單打理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較為正式一點。

  面對這種過份藐視態度的敵人,蒼髮男子努力試著點燃心中的怒火逼自己進入戰鬥形態,他發出一聲強力的咆哮後強化臂上魔弓的能量,朝對方放出了一道會侵蝕周邊空氣和物質的黑闇玄矢,這股巨大的邪惡之力彷彿要吞噬整個世界似地衝向金髮男子,原本晴空萬里的愛歐尼亞大地有那麼幾秒的時間陷入了永晝之中,接著又染回了原本宜人的好天氣。





  在距離廟塔幾里外的小村莊,上一秒還有些顧客的簡陋小餐館現在跑得一個人都沒有,綁著有些許茶香與甜點污漬的女服務生站在唯一還有客人的桌子旁等待點餐,她全身上下的毛細孔都收得死緊,明明外面陽光明媚還讓人會出點熱汗,在桌旁卻感到像身在卓爾弗雷德寒冰打進骨子裡的陰冷。

  「想吃甚麼就點吧,我請客。」金髮男子興致地研究著手寫菜單,表情非常認真地思考著要飽怎樣的口福。坐在他對面的蒼髮男子和先前被揍趴在地上的不知名女子一樣遍體鱗傷,鼻青臉腫得根本看不到放在他面前菜單上的字。「真害羞啊你……別客氣啊!」

  「需、需要介紹今日特、特、特餐嗎……?」女服務生無法控制自己顫抖不已的字句,不只因為眼前坐著傳聞中的蒼髮男子,也因為旁邊就坐著竟然可以把他揍成這副慘樣的謎樣人物,雖然有著金髮碧眼的年輕俊顏,但從他身上不自覺放出的能量卻讓人心畏不已。

  「啊……我要三份炸丸子,然後兩份鬆餅和一杯熱巧克力,哎!你喝不喝紅茶?還是要綠茶?」金髮男子用腳輕踢對面蒼髮男子的膝幹,雖說主餐先入為主地幫他點好了,但至少飲料還是問一下好了。

  「紅……紅茶就好……謝謝……。」蒼髮男子悲慘地愣在桌前,腦袋一片空白。
  「請……請問……鬆餅要蜂蜜醬還是甜瓜醬……?」

  「我要蜂蜜,你吃甜瓜的好嗎?等一下可以交換口味吃看看比較划算!」

  蒼髮男子默默地點了兩下頭,根本是已經任人宰割的情況了。

  「那就一份蜂蜜的一份甜瓜,謝謝。」金髮男子合上菜單讓女服務生收去,然後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讓對方產生了到底是善類還是惡類的混亂的錯覺。



  在等待餐點的時間中金髮男子無聊地將手放在桌上撐住自己的下頷,稍微打量了一下店內的裝飾,幾串風鈴掛在門口與窗邊、底下的舞者瓷娃娃被徐風吹得叮噹轉;牆上掛著被歲月侵蝕而掉色的淺藍色時鐘,白蟻和濕氣把邊緣上的一角給蛀掉了一小塊,每張桌子和椅子都是手工製的藤編與平木,上頭塗漆不均得有些可愛,沒有太多花紋或雕刻的櫃台和招牌顯得格外簡單適宜。一些捏著膽的好奇村民們悄悄地從木頭牆縫中窺伺著,他們用氣音喃喃地交談,一個名字一直被眾民們掛在嘴邊。

  「所以……你叫法洛士是吧?」金髮男子把眼珠子拉回來放在對面的蒼髮男子身上,神情慵懶輕鬆。

  「哎……是的……。」蒼髮男子簡短虛弱地回答道。

  「很高興認識你,法洛士,我叫作伊澤瑞爾。」金髮男子伸出另一隻手想跟對方來個有善的握手禮,但法洛士用那腫得不行的魚眼努力看清對方的動作,然後試著用那張被揍慘的臉表現出困惑的表情。

  明明都到生死的份上了,為甚麼這個男人不在擊敗他之後殺死他,還要拖著他來村莊裡吃頓飯,而且還裝作剛才扁他的人不是他,向他示出這種自然到異常詭異的善意呢……?

  眼見法洛士沒有交好的心情,伊澤瑞爾興味索然地收回了手,女服務生先送上了兩位的茶飲和點心後告辭。

  伊澤瑞爾對著白煙直冒的熱巧克力輕吹了幾下,看了一下杯上的刻飾後啜了一口,熱液下肚後他發出滿意的哼哼聲表示讚賞,拿後拿起盤子上的一串炸丸子咬下最上面那顆放進嘴裡咀嚼、品嚐。對面的法洛士依然動都沒動,他現在就往戰敗的羞憤與失落死裡鑽,除了一片空白的心思之外,唯一的感想就是斷掉的鼻梁裡似乎又有鼻血和膿塊要一起流出來的樣子。

  「涼了就不好吃了啊哎,不要客氣啊。」對於伊澤瑞爾的招呼,面容極慘的蒼髮男子只是試著吸了下鼻子裡的膿水,結果呼吸腔裡一股強烈的劇痛馬上直衝腦門,差點讓他整個人白眼後翻。「……。」伊澤瑞爾注視著法洛士的表情,大概可以猜出他現在臉上內部的情況是怎麼樣,視線不離地持起飲料又喝了一口。

  在吃完第一串炸丸子沒多久,醬香四溢的熱騰鬆餅就送上來了,伊澤瑞爾用叉子切了一口大小的軟麵皮,沾沾盤底旁的蜂蜜醬後放進嘴裡,然後繼續看著望著眼前餐點發白愣的法洛士。

  「唔……你知道…………」伊澤瑞爾覺得這樣好像有點太超過了,一個命令式意味的彈指,法洛士突然感覺身體各處彷彿回應似地開始有所動作,他可以明顯察覺體內細胞以不正常的激烈程度活躍起來,身上的傷勢開始迅速癒合、像氣球般腫漲淤血的臉也漸漸消了下去、沒幾分鐘他整個人就復元了。

  「!?」法洛士既震驚又不解地望著自己的身軀,甚至那些難以見人的黑樹皮硬質比平常還少了許多,讓他看起來比較有普通人的模樣。「你、你是怎麼……?」

  「你知道你拿的力量是我的嗎?」伊澤瑞爾說出這句話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或想法,完全就是個簡單的直敘句而已。

  法洛士的疑惑僵在了臉上,微張的嘴就算任何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卻給人一種他『蛤?』了一聲的錯覺。

  「你…………的?」但那可是不知存在了好幾千萬年的上古墮落之源啊!眼前坐的金髮小鬼看起來搞不好連二十年都沒活上,怎麼開口就說那力量是他的呢!?

  「嗯,是喔,是我的喔!」伊澤瑞爾喝了一大口熱巧克力,現在已經不燙了,而是很容易入口的溫度,盤中的鬆餅也嗑了一半去。

  「別騙人了!就算你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是這種力量的擁有者!除非你是──」法洛士瞇眼瞪視質疑對方,雖然不知道剛才這位青年是怎麼讓他恢復原狀的,但是光憑治療這種簡單的事,隨便一個高階神牧法師也能做到!

  「──我是伊澤瑞爾。」金髮男子截斷了法洛士,搶話的同時更放出了比方才更恐怖的巨大壓力,和邪力結合的可憐男人面部瞬間刷成慘白,體內像是有隻地獄三頭犬想要破肚而出回應主人的召喚。法洛士將雙手按在胸口上,吃力地和體內的惡源交戰,這影響實在過於強大,他就快要被淹沒在心中那不斷被灌進惡意的黑闇之海裡。「你已經是我的戰士了,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伊澤瑞爾解除了控制,已經滿頭濕汗的蒼髮弓手終於得以呼吸到空氣,他體虛地靠在桌邊才不至於讓自己昏過去,幾滴汗滑過他的眼角間,從鼻頭落下滴在桌上。「跟我講講你是怎麼拿到這股力量的吧。」伊澤瑞爾把叉子伸進法洛士面前裝著甜瓜醬鬆餅的盤子上,考慮著該切哪一部份來吃,然後挖了一塊覆著一半沾醬的酵麵塊放進嘴裡吃掉。

  沒辦法反抗,法洛士休息了幾十分鐘才能擠出力氣說話,他的內心充滿無奈地講敘著讓上古邪源附在自己身上的過程,把自己的一切都抖了出來,包括原因、最初的理念、以及副作用的症狀。

  「原來如此……你想要成為家園的守護者啊……。」金髮青年讚許似地看了看他,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卻出現在臉上。法洛士在幫自己的故事做結尾時,伊澤瑞爾把一大塊淋著蜂蜜沾醬的鬆餅塞進他嘴裡。

  「唔嗚!?」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法洛士乖乖地嚼著鬆餅慢慢吞下去。

  「不過很可惜,那並不是保護的力量,法洛士,那力量只會帶來毀滅而已……好吃嗎?」力量的主人微笑著問。

  「嗯……很好吃……。」法洛士將食物嚥下後再度開口:「可、可是如果我能抵抗誘惑的話……我還能用這些力量做到一些事……」

  「例如?」

  「…………消滅諾克薩斯!」

  「噢,諾克薩斯人……我討厭那些傢伙……呵呵。」伊澤瑞爾在啜飲涼掉的巧克力時,臉上出現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悶苦。「是的,這比較符合毀滅之力的想法,殺死你所想殺的一切……不過我另外訝異的是……」金髮男子朝桌下對方坐著的地方瞄了一眼,瞇起細眼對這情況表示些許的不悅:「你還拿我的力量……去做了一件褲子……?」

  法洛士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接著支吾地說:「我……我沒辦法完全控制……我穿不上任何衣服……尤其是……褲子。」語氣極度的尷尬。

  「看得出來,這也是為甚麼你多吃了好幾個拳頭的原因。」對方冷酷地嘲諷道,放下嘴邊的已然空蕩的杯子,然後召喚服務生又點了一杯酒品,依然禮貌性地問了法洛士要不要再點餐。

  「也許……你可以……讓它更少一點……吧?」法洛士將手舉到胸前委婉地拒絕好意,女服務生從他身邊離開,他注意到伊澤瑞爾的視線在侍者的微肉美的臀部和大腿上多留了幾秒。

  「抱歉你剛說甚麼?太小聲了。」金髮少年轉回頭繼續看著法洛士,他剛剛根本是用氣音在喃喃自語,聽不到是正常的。後者略微驚慌地搖了搖頭,然後下放視線在桌上,不敢與對方相望。「……我想請問一下,你把自己的身體包的這麼緊,你要怎麼上廁所啊?」

  「啊……這個……」被這麼一問法洛士才想起來,距離上次方便已經不知道是甚麼時候了,這個問題雖然很好笑,但就某方面其實也蠻深度的。「我、我也不是自願要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啊!我說了我沒辦法控制……」他一定要在這種公共場所討論這話題嗎……?

  「難道你就不好奇能不能再看到──唔……『你的全身』?嗯?」女服務生將一杯汽泡滿溢的甜美麥酒送了上來。

  「如果……不影響我生活的話……我想我並不介意…………。」

  「好吧,你高興就好。」但伊澤瑞爾在讓黃湯下肚之前語氣霎時驟轉:「不過你可要知道,這東西可不像生病有辦法治,不管你怎麼做,你最後一樣會被擊敗然後被控制,變成一個只懂得殺戮的機器,你將敵我不分、斬殺所有活著的生物。」話語落畢後他將上頭的汽泡吸進了口中,並舔去嘴角的泡漬。

  「我……我不想變成那樣!」法洛士痛苦了起來,他每分每秒都受盡折磨的心靈對此完全深信不疑,就算力量的主人不說,他也知道這件事。「我知道當初的魯莽造就了我現在的情況,我完全是自作自受!但是……但是!難道那些肆意妄為諾克薩斯人就是對的嗎!?」

  他再也承受不住自己的軟弱,他想就這樣放聲大哭,好好地痛快哭一場,但他那可悲的理智仍擋在最後的底線上,只准些許的淚水通過而已。「我願意在事後歸還這股從來就不屬於我的力量,我甚麼都願意做!只要我能鏟除那些惡人、並保護愛歐尼亞所有的居民,要我永遠成為腐化之源的奴僕我也沒關係!」

  法洛士傾訴時音量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一股讓人深刻的吶喊,那聲音裡含著的那股無能為力、那種後悔、那種求饒,全部參雜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變成沒有是非的殺人魔,那我拿到的力量再強大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明深知這只是徒勞,但在把心底話喊出來之後卻覺得有股奇怪的安慰感填滿了破碎的心靈,雖然那並不能改變事實或修復裡頭的傷口,卻讓自己得到了一個溫暖的空間得以喘息。

  伊澤瑞爾面無表情地望著哭崩的法洛士,然後一口氣把麥酒給乾了後『砰!』的一聲放在桌上,起身去櫃台付了飯錢,留下依然得孤獨揹負如此重擔的可憐之人。「嗯……也許你的第一步可以從把那難看的褲子弄掉開始……。」金髮少年在臨走之際用靴尖輕敲地面來調整鞋子的舒適度,些微的回首卻不帶上目光,似乎在等待著甚麼。

  法洛士抬起難看的哭顏,好像從對方的話裡抓到了一絲的甚麼,對於這不尋常的停留多了幾秒的困惑和疑問,接著他拔起腳步朝著那面向陽光時顯得略為黑暗的背影跟了上去。



  ……結果被踹了回來。

  「把東西給我吃完喔!錢我付的哎!」

  「是、是的……。」





  兩人開始了新的旅程與訓練,伊澤瑞爾把自己對邪惡的上古墮落之源的了解和秘密告訴了法洛士,在他的戰鬥中調整他使用力量時的心態,如果他使用的太過而接近被腐化的狀況發生時,伊澤瑞爾就會出手壓制將其意識拉回現實。休息時也教育法洛士如何透過簡單的練習將力量收放自如,藉此來改變自己外在的形態,沒多久曾經煩惱著自己變異模樣的蒼髮男子,終於再度能穿上許久未碰的衣飾。沒有了傳說中長滿硬質的皮膚,他還到城裡上了美容館幫自己的面容作修整、剪頭髮、修眉、打幾個炫酷的耳洞,甚至是去有溫泉的旅館在大眾池泡澡、到按摩店享受服務放鬆心情,也沒有人認出他是那個傳說中接受邪神之力附身的惡人。

  路上也遇到幾次諾克薩斯的區域部隊,在他們掠劫無辜村莊時解救了當地的人民、殺光了所有諾克薩斯的進犯者,全部的敵人都由法洛士一個人解決,伊澤瑞爾只會在附近監視他腐化的情況,從不插手干預戰況。受到幫助的人民向這位勇敢的強大志士獻上感謝與讚賞,法洛士為此感到欣慰和滿意,本性為惡的伊澤瑞爾似乎也很高興能在這類似合作的結盟中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利益,每次戰爭一結束,他就能大肆搜刮陳屍在遍血之地的諾克薩斯人的靈魂,每吸收一次他就更加強大。

  有時候……法洛士會為這種情況擔心,但伊澤瑞爾有恩於他、且他也需要這位唯一能給予幫助的新導師持續的協助,所以沒有多作猜測和想法,直至目前為止倒也沒發生甚麼糟糕的事就是了。

  又一次與諾克薩斯殘黨的小規模衝突,來得快也去的快,伊澤瑞爾踩在一個屍首分離的遺體上俯頭發愣,總覺得這次的戰鬥似乎有點太過於簡單了些。這些愚蠢又貪婪的侵略者比起以往遇到的感覺上不太一樣,他們的身上佈滿了紫螢色的黑魔法紋身,動作既僵硬又機械,但他們確實是血肉之身,裡頭也沒有埋藏甚麼金屬秘密。伊澤瑞爾看著那些就算死亡也不會消去、仍微微閃爍著螢紫光芒的皮紋,雙眼深入其中想探尋其中的真相,認真至極到有人幾乎靠在他身後也沒有發現。

  一朵染著桃木薰香的小花連著短枝被插進伊澤瑞爾金黃的耳上的覆髮之中,讓他瞬間嚇了一下並往後跳了一步。「幹甚──!?」眼見伊澤瑞爾如此誇張的反應讓法洛士和他懷裡的年幼孩子也有點驚嚇,不過他們兩個立即露出知錯的神情向他道歉。「這是甚麼東西!?」伊澤瑞爾斜眼上看,但這角度根本就看不到被別在頭上的那朵小花,他似乎連伸手去取下的想法都不敢有的樣子,整個人呈現一種奇怪的慌亂。

  「別緊張啦,那只是花而已。」法洛士要他冷靜下來,伊澤瑞爾縮了縮脖子,眼神裡有點惱怒且厭惡的味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花啊!為甚麼要把它放在我頭上!快拿掉!」

  「那是禮物,一種象徵而已……唔……就是……想跟你表達感謝的意思。」法洛士語氣懦弱地解釋道。

  「感謝?感謝甚麼?」伊澤瑞爾終於不再過度注意頭上的花,反而睜圓了眼一頭霧水地望向法洛士和那抱的小小孩。

  「哥哥……生氣了嗎……?」嬌小的小孩子有點害怕的問。

  「別擔心,他只是害羞而已。」法洛士把小朋友給放下來,讓他回到自己的父母身邊,一群村民在差點被諾克薩斯們燒個精光的殘破家園裡試著修復戰後剩下的一切,要不是法洛士和伊澤瑞爾路過此地,這裡肯定會成為那無恥又殘忍國家的領地之一。「……當然是感謝我們救了他們啊!」

  「……但我甚麼都沒有做啊,趕走諾克薩斯的人是你。」伊澤瑞爾看起來很困惑。

  「因為我們是一起的啊,所以村民們會自動把你也列入其中囉。」

  「……。」沒有更多的回應了,金髮少年的表情看起來更無法理解了,他對於獻花這種行為似乎感到很困擾且充滿疑問,就那樣僵在那兒不動。

  「呃……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歡,我可以幫你拿掉──」法洛士一步上前靠近自己的老師,伊澤瑞爾立即往後退了好幾步,用一種彷彿眼前的人得了甚麼會傳染的可怕疾病一樣迅速遠離。

  「別碰我!也別碰它!我要好好思考這件事……。」伊澤瑞爾看起來還是很討厭的樣子,但是他卻戴著那朵花就這樣走開到村外的一處角落待著去了。法洛士呆滯在原地,對於老師如此不適應別人向他示好感到有點難過又開心,可能他以前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所以才會受到如此驚嚇,但他並沒有拒絕到底,而是繼續讓象徵感激之情的小花留在頭上默默離開,總覺得動作有點可愛。

  「真蠢……真是愚蠢……!」伊澤瑞爾窩在樹叢裡瞪視著那群村民辛勤地工作,桃木薰香不斷地飄進鼻子裡讓他有點想打個小盹。「……不過這種膚淺的特質,說不定可以拿來利用呢……。」一抹陰森的微笑上了嘴,命運之路在他的眼裡看起來似乎更色彩繽紛了,尤其是鮮紅色的部份……。





  又過了一陣子,法洛士對體內邪惡之力的掌握已經如魚游水般地自如,他能用意志去控制腐化之源包覆身體的任何部位並形成堅固的戰甲,在臂上長出有彈性的弓枝作為武器,結束敵人性命的殺意就是他的箭矢,貫徹復仇與守護的信念朝各式各樣的獵物和戰爭機器發射致命的腐化之擊,打穿所有阻撓自己的一切。

  他們又在另一個可憐的村莊附近發現了打劫的諾克薩斯傭兵,法洛士當然立即用這股強大的神力碾壓了他們,毫不費勁地就把這些禍害給鏟除殆盡。在他解除戰鬥的外觀之前,一個誤以為他是諾克薩斯培養出來的生化人的村民拿著稻鐮絕望地從一朵矮牆中衝出來朝法洛士劈去,可以感受到牆後躲著三個充滿恐懼氣息的弱小靈魂,那大概是這男子的家人妻小。

  法洛士將黑矢架上了弓並射擊,箭頭從這名男子的右眼眶貫穿了過去並朝周圍的組織開始腐蝕,動作既自然又流暢也沒有任何雜念。直到那痲痺的理智像從夢中驚醒似地跳起,法洛士全身和手弓已經濺滿了豔紅的溫血,到處都是強力箭矢打穿的痕跡及像落雨般漫天的黑箭腐蝕的跡象,不管是先前宰殺的諾克薩斯傭兵還是尖叫逃竄的村民們,已經沒有任何人生還了。

  震驚得不能自己的弓箭手愣在原地,體內的黑闇慢慢地把他屠城的回憶還給了他,一幕又一幕的殘忍在腦海中浮現、在他的眼框裡形成跑馬燈閃過,他剛剛到底都做了些甚麼……?



  「看來已經到極限了啊……。」伊澤瑞爾從一棵被破甲箭給削成兩半的粗壯斷木起身走到法洛士面前,用無奈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應該要阻止我的嗎!?」法洛士因為驚恐而聲音變得扭曲且嘶啞。

  「我有啊,但是你不回應我的召喚,我也沒辦法啊。」伊澤瑞爾看了看這慘不忍睹的戰場,短短地嘆了一口氣。「我本來以為這是有可能的,果然還是不行嗎……。」

  「我沒有醒來的話為甚麼不出手?你揍我也好啊!就算被你打殘了我也不會有怨言的!」法洛士還是沒有搞清楚剛剛那段空白的時間自己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他會如此自然地被腐化之源控制且沒有警覺呢?

  「我不覺得剛才那種狀況是打殘你就能解決的,但是我也不想在你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奪走你的性命。」伊澤瑞爾從法洛士身邊擦過,開始收割那些可憐的靈魂。「我不知道……我不想破壞你未完成的夢想,我不想……被冠上那種罪名……。」法洛士並沒有轉身看他,但他可以感覺的出從導師背影傳出來一股哀傷且無奈的味道。

  「你……你說極限了……是甚麼意思?」

  「人類果然……沒辦法擁有神的力量呢……後天上的……」



  一股平靜的絕望,在他的心情蔓延開來,已經沒必要去掙扎了。



  「不過我還是會繼續試試看的,如果你又發作的話,只打斷手腳應該可以稍微限制你的活動又不會弄死你,而且要治療也很快──」

  「請殺了我吧。」

  「……。」

  「你曾經說過,要拿回你的力量的話,就必須要殺死我對吧?請動手吧……我已經沒有活在世界上的資格了……我不想……變成沒有自我意識的殺人機器…………」

  他的腳步在屍林中停下,那雙湛藍的目光,凝視著自己軟弱的背影,沒有特別的感想。



  「我還有一個方法……也許有機會讓你活下來……同時也從你身上把我的力量給取回來…………但你不會喜歡的。」

  「……。」

  「不過如果真的撐過去成功了,你就會恢復原本普通人的模樣,也不再持有上古之源,可以過著凡人的生活,重新開始。」

  「真的……嗎?」法洛士緩緩地轉身,無助的雙眼中早以流下兩行細淚。「我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但是已經嚐過無數無辜者鮮血的他,有那資格繼續活著嗎……?但是他不想死……一聽到還有希望,那無恥的求生意志便厚著臉皮地掙扎爬起,模樣真的醜陋到自己都忍受不了。「我該怎麼做呢……?」

  「……你知道,這段日子越訓練你自如控制邪神之力,表示你跟那股力量結合的越深,如果要我從你身上取回力量的話,那我也得進入相同的深度才行。」伊澤瑞爾的眼神帶有幾絲的尷尬,法洛士思考了幾分鐘後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願意試試看……比起變成死人或不能控制的殺人魔,這根本就沒甚麼。」

  「我以為對人類來說很傷尊嚴呢,尤其是男人……。」

  「尊嚴?那種沒用的東西甚麼都救不了,有沒有都無所謂了……。」

  「我瞭解了,那就這樣吧。」





  兩人離開了腥風血雨之地,在潺潺的小溪邊將洗去褐紅色的顏料,然後再繼續前行到另一個城鎮,這裡看起來是商業樞紐地帶,很多周邊村莊的商人都會來這裡進行貿易,人來人往得好不熱鬧。伊澤瑞爾帶著法洛士尋找著落腳處時,路上的攤販除了叫賣之外,閒空時也會跟客人聊上個幾句,屠村的事已經傳開了,但是因為目擊者已經被殺光了,所以沒人知道走在街道間的兩人就是事主。即便如此,法洛士依然縮著身子,彷彿認為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自己的身上,帶著憤怒與譴責的神情瞪視著他。

  法洛士的導師挑了一間看起來不錯的旅店租了一個房間,兩人將各自的行李安置好後泡在旅館的餐廳裡一整天。伊澤瑞爾試著用佳餚和美酒讓法洛士開心些,要他別那麼在意已經過去的事,所有的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他再也不需要揹負那些重擔,再也不需要如此地折磨著自己。在同伴的勸導之下,法洛士認為不管成功與否,都將是他告別人生或過去的最後一餐,最後便放開了心胸在伊澤瑞爾的慫恿之下酒一杯杯的下肚、把餐館裡的美食全部都嚐過了一遍。

  他們甚至醉到在餐館裡頭鬧事、大聲唱歌干擾到其他投宿的旅客,最後被服務員請出了餐廳。兩人坐在旅館門口的小階梯上,法洛士胡亂地說著醉語,抱怨著世界和社會,說壞人總是能逃過制裁、好人總是短命。

  伊澤瑞爾從一個剛好經過店門口、辛苦叫賣日用品雜物的孩子身上買了一包捲菸草,塞了一根在法洛士的嘴裡堵住他的嘴。「這是甚麼……?」醉得東倒西歪的戰士把菸捲從嘴裡拿出來舉高想看清楚,但很快就失去興趣又把菸放回嘴裡。

  「你知道為甚麼好人總是比較早死又衰到極點嗎?」伊澤瑞爾用魔法將菸點了起來,也幫軟靠在自己肩上的法洛士燃了菸尾。

  「因為沒有人……懂得要……感激他們!」法洛士講話吸氣時被菸給嗆到狂咳一通,整張臉都咳紅了,剛點的菸浪費地從嘴裡噴到了地上,星火依然。

  「人們說他們的靈魂值得更好的地方,所以義神賜予他們死亡並帶他們去天堂。」伊澤瑞爾看著法洛士咳到口水噴飛,忍不住笑了幾聲,接著朝空吐出了一霧白濃。「不過你知道嗎?」接著他將菸身扣在手裡,貼在法洛士身上對著他的耳朵輕輕細語:「……根本就沒有甚麼義神,神才不甩你們。」冷笑。

  聲音實在太小了且法洛士很醉,他根本沒聽到導師說了些甚麼,就算有也要等酒醒了回頭思考才會想起來。





  『啊……』

  『放鬆一點,不然會更不舒服的……』

  『嗚……』

  『感覺……很不好……很糟糕……嗚啊啊…………』

  『……那就想想這麼做的原因吧……』他在身後後緩緩地往前蠕著。『想想那些需要你的人民……』

  『我沒想到……這比想像中的……還……』

  『再忍一下……馬上就結束了……』

  有些乾澀的唇瓣輕輕地在背上點著,從後根慢慢地到頸肩,法洛士開始感覺體內的力量從身後令人羞愧的地方汲取而出,他最後的印象是隨著『儀式』進行的越久,身體越感到舒服輕盈,接著直到下次醒來前他都沒發覺自己到底是何時就這樣沉沉地睡去……





  一個震隆欲耳的號角粗暴地貫入耳中,法洛士從睡眠中嚇醒,他發現自己躺的不是旅館那溫暖的軟床,而是已被攻城機器砸個碎爛的建築廢墟上。他裸著身子就像普通的人類一樣,完全沒有上古之力侵蝕的痕跡或存在在體內的感覺。在他弄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前,一個穿著雄肩厚甲、滿臉傷疤的魁梧斧手,神情凶惡地朝他步來。

  「諾克薩斯……」法洛士聞到了再熟悉不過的火藥和狼煙,到處都是他們的戰爭機具和沒有一絲良心的噬血戰士。恨意隨之又起,他連想都不用想,法洛士反射性地召喚出了樹質硬甲和魔弓,毫不留情地開始反擊,在他強大的力量面前,諾克薩斯根本不堪一擊。

  雖說他成功阻止了諾克薩斯對這商業城市的進犯,但因為加入戰鬥的時間過晚的關係,這地方幾乎被毀了一半,但總比全毀的好。結束獵殺的法洛士這時才驚覺上古墮落之源還在自己身上,那是否表示『儀式』確定失敗了?他不知道……他想找伊澤瑞爾問清楚,卻怎麼也找不著人影。

  法洛士在大量房屋毀塌的城市中巡邏、搜尋需要幫助的難民,宰殺那些殘存下來的諾克薩斯士兵。一些城市裡倖存的愛歐尼亞民兵看見了法洛士也見到他英勇的戰姿,紛紛向他表示謝意並告訴他大致上的情況。復仇的戰士加入了搜救組織繼續幫助同鄉人民,為了使用強大的上古之力,他沒有解除那異樣的外觀,但沒有人對他的形態感到恐懼或質疑。法洛士在協助人們的同時也時時注意著自己的內心的變化,戰戰兢兢使用著腐化的力量並不讓自己像上次一樣被控制而造成無差別屠殺。

  一個小孩被埋在坍塌的建築破壁底下,蒼髮的戰士聽到了驚慌的稚嫩哭聲,使出蠻力翻起一塊重簷,埋伏在這裡的諾克薩斯士兵舉劍跳起朝他的前身刺去,被法洛士直接施餵魔弓尖端部捅穿對方的身體,漸漸失力的士兵最後像軟布一樣掛在長滿腐化之源硬塊的手臂上,被染髒的黑血不斷滴落。

  「幹得不錯啊。」導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法洛士轉身看見他在半傾欲墜的矮塔扶手邊上,躺在上頭悠閒地看著不知從哪撿來、佈滿血漬和泥塵的書。

  「你去哪裡了?快來幫我把這些人救出來!」法洛士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更重要的是這些難民們,雖說伊澤瑞爾每次都不會插手幫忙,但他也不曾在災難發生時如此得閒過,看得蒼髮戰士有些肚火。

  伊澤瑞爾沒有回應他,只發出幾聲嘲諷似地悶笑,繼續看著自己的書。法洛士已經不想管他了,他終於把斷垣殘片給清掉一部份,一個小男孩從擁擠的坍落物空間裡頭艱困地想爬出。但還有一片厚牆擋在了上頭壓住了出來的路,法洛士一手撐起重壁然後另一隻手箝抱住小男孩幼小的胸身,慢慢地將他從裡頭帶出來,順便確定他身體其他部位沒有被壓到。

  小孩子被救出後法洛士仍不敢放開他,幼童沒有災難危機意識的處理經驗,可能一放開就會為了想找父母而亂跑。而且他得先把厚牆給放下來才能空出自己照顧他,法洛士盡量把動作放輕,因為他不知道這廢墟底下是否還有埋著其他活著的災民,有那麼一分秒的時間他奇怪著方才哭鬧不已的孩子為何突然安靜了下來,當他轉身要檢察幼童的傷勢時,卻發現抱住他身軀的魔弓之手,五指已經捏穿了小孩的身體、奪走了這弱小人類的性命。

  法洛士望見這景象驚愣了一下,他並沒有對身體下達指令,手臂卻自動將手上的屍體甩出,彷彿丟垃圾那樣不在乎。被硬鱗滿滿覆蓋的雙腳開始前行,四處尋找著下一位受害者,蒼髮戰士驚恐的尖叫,看著自己被腐化的身體將戰區裡的人們一個一個拖出來宰殺。他的意識非常清楚,沒有被控制的跡象,但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好像他的靈魂和大腦只是借住在另一個身體裡似的。

  「伊澤瑞爾、伊澤瑞爾!救我!快阻止我啊!」法洛士竭盡嘶聲地哭吼道,導師聽見了他無助的哭喊便跳下了矮塔,慢慢地走到他身邊。「……救我,嗚嗚嗚……拜託!」

  「為甚麼?救你?你看起來很好啊?」伊澤瑞爾微微皺起眉頭,不過依然面帶微笑。

  「你在說甚麼啊!這哪有看起來很好!?我沒辦法控制我的身體!我在殘殺那些無辜的百姓啊──!」法洛士停在原地看起來好像沒怎麼樣,但其實他一直試著掙扎要重新喚醒身體的自我意識,想奪回控制權。「如果你沒辦法……阻止我的話……現在就說吧!直接動手殺了我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法洛士的呼吸很急促,他還是有點害怕死亡,但他知道他非這麼做不可。

  「我,」伊澤瑞爾又繼續翻著書看,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一直都能控制你體內的墮落之源。」

  「那就快阻止它啊!」

  「……好像沒聽懂啊?」果然人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腦袋就不太靈光了。

  伊澤瑞爾起步往前走,法洛士的身體竟然自動乖乖地跟在後面,他們繼續把受傷、躲藏的難民找出來殺掉、更屠了那些發現這殘忍攻擊行動而試著反擊的民兵們。法洛士驚恐目光中不斷映入同胞們被虐殺的景象,然後伊澤瑞爾就從這些可悲的弱者身上取走他們的靈魂。



  突然,蒼髮的復仇者懂了……。



  「你……你欺騙我……!」法洛士因方才嘶聲力竭哭喊而聲音沙啞,他的雙眼明白了真相後更加淚流不止。

  「那不是早該想到的嗎?」伊澤瑞爾語氣輕鬆愉快,嘲諷著法洛士的天真:「你明明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邪神,卻還是決定要跟在我身邊,那就該知道總有一天一定會變成這樣的啊,不是嗎?」導師輕輕笑了起來。「看來,大家說溺水的時候會連稻草都想抓是真的呢,呵呵呵。」

  「不……不……不不不不不……你這個惡魔……嗚嗚嗚……!」法洛士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低頭並痛哭流涕,他完全不敢去看那些陸續死在他被腐化控制的身體手中的人們,他沒有臉去面對他們。「既然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那你為甚麼要浪費時間訓練我……?你能自由控制我的身體,為甚麼還要這麼做……」那段溫暖的師徒日子,是否曾經存在過,法洛士都不曉得了,就算有,如今也只是一坨沒有意義的泡影。

  「教你把墮落之源收放自如的使用,目的是加深你和力量的結合,然後就像這樣可以讓你保持自己的意識,但身體卻屬於我。」

  「……你說要把力量取回也是假的對嗎?根本就沒有甚麼儀式對吧?」

  「是啊,我只是沒幹過男人所以想試試看而已,哈哈哈哈哈。」伊澤瑞爾想起昨夜的翻雲覆雨,就覺得特別有趣也不禁想再回味一次。「感覺差別不是很大啊,只是女人的體內感覺比較柔軟而已……嗯哼。」再次冷笑。「還有甚麼想問的嗎?」

  蒼髮的復仇者如今只是一芥普通、心靈完全破碎的普通人,除了絕望與哀傷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想法和感覺了,他無聲地哭泣、閉著眼落淚。

  「殺光他們,法洛士,不管是諾克薩斯還是愛歐尼亞。」伊澤瑞爾朝法洛士的身體命令道,蒼髮男子的身體已經越漸變怪,它不斷吸收被靈魂掐強的墮落之源,形成了高大的可怕混沌野獸。

  他的攻擊再也不是貫徹信念的弓箭,邪惡的魔爪與拳頭征服著一切生靈,溫熱的鮮紅灑滿大地。法洛士低著頭看自己長成像樹人般的巨足,一步一步踏在既驚恐又無助的人們身上,前方的指爪從他們的臉上刮過,將肉塊或頭顱從他們身上踢飛扯離,伊澤瑞爾邊看著書邊打著呵欠,走在法洛士身邊收割著靈魂。

  最後一批的民兵和難民們縮在城市角落看著金髮少年和帶著的怪物步步逼進,民兵站在最前面試著保護無法自衛的脆弱同伴們,即便自己也是怕得全身顫抖不止也要挺身而出。

  法洛士不再逃避這些畫面,他悲傷地看著這群人最後的掙扎,流乾的淚轉成了充滿悔恨與自憎的鮮血,他把親眼見識同鄉人們死亡的一幕當作自己的懲罰,他將會永遠記得所有的種種,讓自己處在恆久的自我折磨之中。



  「Sae EleisaTera Vi(感受寧靜的意義吧)──!!!」一發帶著神聖力量的強烈魔法衝波狠狠地擊中了法洛士纏滿硬質的右半身,上頭的墮落之源硬殼像玻璃般碎裂開來,讓他一部份的身軀恢復了普通人的模樣。

  「……?」伊澤瑞爾停下腳步並轉身想看一下攻擊者是誰,一位黑銅膚色、穿著法袍並揹著可以加強心靈之力的翼狀法器。

  「永遠不要為了殺死敵人而變成怪物,高貴的守護者!」那名女子的聲音低沉且有力,如果記得沒錯的話,法洛士認為她應該就是愛歐尼亞目前興起的激進派,會為了和平而訴諸武力的新革命派領導──卡瑪。

  「哼呵呵,好像開始有趣起來了……。」伊澤瑞爾舉起一隻手,瞬間凝聚強大的能量並準備攻擊,一把飛劍劃破空氣刺穿了那隻手的肩頭,並穿過去彎身飛回卡瑪身後,另一個黑色長髮、全身覆著戰甲的女性領著飛舞在空中的四把巨劍走出,身後領著一旅部隊,但這群軍人看起來似乎有點疲累,他們滿是坑疤與傷痕的盔甲上傳出了諾克薩斯的煙硝味。

  「我的劍會為任何勇敢的志士出鞘。」不用看也知道她是愛歐尼亞最著名的刀鋒意志伊瑞莉亞,她與卡瑪站在同一陣線上,她們只有齊心協力保護愛歐尼亞不被任何惡意與邪惡侵略的想法,從兩人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高貴的堅定與希望、完全沒有一絲的雜念。

  「哈哈哈哈哈……愚蠢的蛆蟲。」伊澤瑞爾嘲笑著這群無知者的登場,另一隻手按在不斷流出鮮血的肩頭上,用法術強迫被打穿的口子癒合,接著就彷彿沒有受過傷一樣完好如初。

  卡瑪深知自己和同伴們即將面對的是怎樣的邪惡,這絕對會為她帶來最痛苦的死亡但她卻一點兒都不畏懼地堅守內心的陣地。「法洛士,在不斷奔波驅逐諾克薩斯的戰爭期間,我一直很想和你見上一面,我明白你內心的苦和無奈,但我始終沒有那機會和你好好聊一聊。」

  「……。」蒼髮的戰士才剛發現原本被腐化之源附身的地方被淨化之後,他暫時取回了那部份的控制權,但很快的體內的邪惡又開始蔓延上去想要將其給吞噬掉,他可以感覺的出就算一次全部淨化,潛伏在心靈深處結合至深的墮落力量也會重新生長。了解短暫的自由並不能改變甚麼時,他的內心又灰暗了起來,雖然卡瑪的話語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早就來不及了,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永遠地為這片大地注下最殘酷的結局。

  「你要永遠相信自己所堅持的信念,高貴的守護者,所有愛歐尼亞的人民都打從內心感激著你的努力與付出。」卡瑪雙手合十並朝法洛士深深鞠了個深躬,接著伊瑞莉亞搶先挺到精神領導者片前用據刃架起防禦,卡瑪也反應迅速地為所有人套上了厚強的魔法護盾。

  但依然承受不住敵人放出的強勁法術攻擊,所有人都被震飛了好幾尺,打亂了戰鬥的陣形。

  「攻擊,我『高貴』的戰士,呵呵呵。」不管面前站多少人、法師、戰士,在伊澤瑞爾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法洛士的身體又動了起來,朝著互相扶持的戰士們逼進。

  「快逃吧……你們是打不過他的……。」法洛士用盡全力大喊,即便聲音嘶啞、把喉嚨喊破他也要繼續勸阻愛歐尼亞的同胞,但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虛弱無助。「…………墮落之源會把你們全部都吞噬殆盡的……。」他再度絕望地垂首不忍直視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我們不會對你的傷害感到一絲憎恨或憤怒的,因為我們知道那不是出於你自手!不管結局如何,在愛歐尼亞的歷史上,你將都會列為正義的一方,世人將會永遠流傳你的功蹟、犧牲與奉獻!」卡瑪站起身時有點搖晃,但她的聲音依然堅定不減。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心死的法洛士,聽到這番話時內心竟又開始激動了起來,忍不住這股澎湃的情緒,蒼髮戰士為所有的一切、過錯、悔恨、回憶、激勵、同伴而崩潰大哭,把心裡所有的負面一口氣傾洩了出來。

  「好醜啊……哈哈,該做事啦,親愛的法洛士,殺了他們!在歷史上留下你罪惡的一面吧!」伊澤瑞爾無情地命令道,腐化之軀朝魂之啟者和刀鋒意志衝去。「把妳們強大的靈魂給我吧!」

  在自己體內被控制的邪惡朝同胞們衝去時,那短短的幾秒間,被摧毀的蒼髮守護者看見卡瑪堅定的笑容和信任,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懦弱就是這一切錯誤的開端,早該在很早之前就該了結了,只是他遲遲沒有那股勇氣和為守護家園獻上一切的覺悟。

  法洛士用快要被重新腐化的右手,折下左肩凸起的一根銳利硬質尖刺,朝著自己左肩下方腐化與完好的肉膚之間插進,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達到腦部但完全沒有阻止他繼續動作的跡象。





  "有罪之人必將承受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蒼髮守護者拉著尖刺將自己的身體與腐化之源用力斬斷開來。

  法洛士只剩下上胸和僅存的右手、半個左肩,從腐化的巨碩獸軀上掉落而下,撞在地面上,龐大的痛楚充滿著他的靈魂,他試著咬牙忍住卻很難辦得到。越漸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斷開來的腐化之軀,也緩緩地朝他這方向倒來,落地時發出砰然巨響、飛塵頓時四溢。

  伊澤瑞爾來到法洛士身邊,低頭俯視著他,他早就在法洛士決定自殺的同時擊敗了卡瑪和伊瑞莉亞,並用帶著能為獵物灌入苦痛的奧術之力鎮壓著這群無聊的螻蟻。「噗,你真能逗我開心。」

  蒼髮的守護者努力撐著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傾盡全部的身心瞪視著這個男人,腦海裡滿滿的都是對他的咒言和詛咒。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離墮落之源?真可愛,把你留在身邊慢慢看你被同化,感覺應該很不錯,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旅行夥伴的,就像之前一樣……。」伊澤瑞爾愉快地笑著,倒在地上的腐化軀體被截斷處長出了無數的觸肢,纏住了法洛士胸下的斷口,他痛得無法保持意識,但是腐化之力不斷透過連結餵食能量給他,不讓他昏迷過去,身體慢慢地又將要和邪惡融合起來……。

  蒼髮的守護者已經沒有力氣尖叫了,只能由時而扭曲時而舒張的臉部表情來判斷他所承受的劇痛,不帶有任何情續的淚晶從眼角旁擠出,滑過頰旁埋入泥塵之中。

  突然一記狠冽的冰錐從伊澤瑞爾背後打穿他整個上半身,他似乎真的受到了傷害,那瞬間痛苦又震驚的面容永遠映在法洛士的腦海裡。「啊咳……啊啊…………」伊澤瑞爾跪地看著自己被炸開一個窟窿的身軀,邊咳邊吐出了大量的鮮血,他花了好幾秒才重新爬起來,然後用法術治療自己的傷勢。

  「以義神之名,邪惡必被鏟除!」貫雷的聲音降臨,頓時整個愛歐尼亞被黑暗的冰雪風暴攏罩,她展翅從一片片的冰晶之羽中釋放出卓爾弗雷德的冷血無情,持續打擊並弱化眼前的敵人。

  「…………艾妮維亞……!」伊澤瑞爾右手往旁一揮,立即將暴風雪用法術之力阻下,大地重回暖陽的擁抱。「啊哈哈哈哈哈哈……妳怎麼會在這裡呢?親愛的艾妮維亞,妳不是應該在妳那貼心人民做成的巢窩裡孵蛋嗎?」

  「因為我知道你即將把毀滅帶來這片土地,所以我便在此現身來消除你的存在!」冰晶鳳凰正義凜然地回答,接著下一秒便揮翅朝邪惡之源放出法術,揚翅跟著法術朝他衝刺而去。

  兩個強大的神祇的戰爭波擊著這片土地,一下是凍骨的寒冰、一下是熾熱的獄火,地上的萬物瞬間被波擊的強大力量給摧毀,愛歐尼亞正慢慢地死亡。原本因為邪神被干擾而解除了奧術壓制的愛歐尼亞人們,現在卻面臨著屬性天差地遠的能量釋放而受苦。

  法洛士看著周圍枯萎的一切,他在狂風呼嘯的寒風之中嘗試叫喊,聲音完全被埋在了烈雪裡,他要求兩個上古神祇停止衝突、憐憫這個萬物共享的卑微世界。好像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在冷冽冰風中瞬移的伊澤瑞爾瞥了他一眼,他困惑著他的聲音是否有傳入神的耳裡。

  「唉呀呀……」邪神的力量似乎……減弱了?至少不再盡情地在大地上肆虐和破壞,但冰晶鳳凰卻趁勢加強攻擊,伊澤瑞爾甚至出手擋下那些飛出戰鬥範圍的法術,用自己的力量消化它們、轉成了完完全全的守陣。「真是諷刺,自稱義神卻把世界殺了,我始終搞不懂為甚麼人類會想崇拜、喜愛你們這群噁心的『義神』。」

  「因為我們會保護需要我們的生靈,所以人類才會支持、崇敬我們!」冰鳥的力量依然持續增強。

  「既然如──」伊澤瑞爾閃過好幾波銳利的風斬,用奧術之箭射向錯過的法術,抵消原本會把高山削斷的勁力。

  「墜落吧!你這萬惡之源!」艾妮維亞搶到一個近身攻擊的機會,強力的翼膀砸在伊澤瑞爾身上,將他打進城市廢墟下的深土之中。

  金髮少年從深洞中爬起,用法術之力震開埋住自己的泥石,從容地拍掉肩上的灰塵,旁邊有個微弱的哭聲傳來。「……既然如此,那就保護妳的人民呀!」伊澤瑞爾拎起被軟布包裹、方才跟他一起埋在土石裡、生命力頑強的嬰兒,朝對著自己俯衝而下的冰晶鳳凰扔了過去,藉此想製造一個反擊的空檔。艾妮維亞想也不想,就用被氣流之風包覆而變得銳利可割的臂骨,將飛來的哭泣嬰兒切成了兩半,再度將伊澤瑞爾撞進了地心裡,被義神殺死的嬰兒屍骸如不重要地輕羽般落在地上,沉靜。

  「『他們』不是我的人民。」義神之鳥從強烈衝擊而產生的裂谷之中振翅飛出,她的語氣只有冷酷與無情:「這塊土地不是我的管轄範圍。」

  伊澤瑞爾沒多久就跟著從深淵裡爬出,他輕咳了幾聲,清空嘴裡的絲血和不小心吃進去的沙石。「哇噢,切割得真清楚。」依然和剛剛一樣從來打理儀容,剛才的攻擊彷彿一點影響都沒有。

  「而且為了大局著想,一點犧牲是可以被允許的。」艾妮維亞降落在地上,將翅膀收到身後,緊盯著眼前的對手,神情警戒。

  因為墮落之力而不論受到怎樣的波擊都不會失去意識的法洛士,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他曾經有耳聞弗爾卓雷德守護神冰晶鳳凰的傳說,故事裡的她是多麼的慈愛、照顧及保護那裡的人民,每年都會舉辦祭祀和慶典來感謝她的祝福與守護,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此時此刻聽到她親口說出來的現實。

  「真偏心啊,至少我還比較公平,毀滅世界,人人有份。」伊澤瑞爾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管排隊或插隊也好,通通都得死,嘻嘻嘻。」

  「那你為甚麼要收起力量呢?現在不就是摧毀這塊大陸的最好時機嗎?」艾妮維亞警覺地質問。「別想著耍花招了,不使上全力,你就只有被消滅的份!」

  「妳怎麼這麼肯定可以殺死我?我們的力量根本分不出勝負啊,況且這麼多的生靈……我隨便一手就能奪走,吸收他們的力量……對於需要活著的生命力支持的妳,應該會更不利吧?」

  「看來你是不打算招供了,不管你在計劃著甚麼,在正義之下都是徒勞的!」冰晶鳳凰僅僅在幾秒的時間內便衝上空中,凝聚了足以破壞掉半個世界的寒冰之力。

  伊澤瑞爾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就使出絕招,只得跟上對手的速度以絲毫不差的力量迎擊,法洛士知道這兩個上古之力撞在一起的結果就是毀滅和虛無,至少整個愛歐尼亞大陸,會就這樣非常輕易地從地圖上消失。

  在義神與邪神的力量相觸之前,另一個同樣強大但卻讓人感覺溫和的神力插手進來將整片大地凍結起來,但不同於酷寒神鳥的冰封之術,這位神祇的力量把所有的一切包括艾妮維亞和伊澤瑞爾,瞬間變成了散發金色光芒的奇異物質,並將兩邊強大的毀滅之力迅速打散、蒸發,幾分鐘後等雙方都冷靜下來才解除法術。

  「……。」伊澤瑞爾望見第三者的加入,微微地後退了幾步,原本臉上的自信頓時消失無蹤。

  「你在幹甚麼啊!巴德!?」艾妮維亞憤怒地朝緩緩降落到破碎之地上的神祇咆哮。「為甚麼要打斷制裁!?」

  名為巴德的神祇有著像人類胖子般福氣的身形,頭部蓋著留有三個從裡頭發出金光、卻看不見實體面目的孔洞,並還不時逆時或順時旋轉,讓人懷疑祂是否沒有臉或肉體,面具邊緣底下被濃密的白毛覆蓋住整個頸肩,後方綁著一支有著金色紋刻的象牙髮飾,底下掛著好幾管金色的風鈴;他身後跟著幾隻奇怪的小精靈,祂們看起來只有不成比例的大頭,和沒有手臂的短小身軀,祂們的聲音在空氣中與自然交織成神秘的細語,迴盪空氣之中。

  巴德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那似乎就是他的語言,沒有任何人類聽得懂他在講甚麼、或是理解那些像音樂般的字詞。他的雙手朝空揮了揮,指了指艾妮維亞和伊澤瑞爾,然後再向後伸掌,轉了半身指向被神之力摧殘得幾近面目全非的愛歐尼亞大地。

  「我以為你們義神不會把這個看作重點呢。」伊澤瑞爾裝作認同地點了點頭,不過語氣聽起來簡直是嗤之以鼻,他將雙手交叉在胸前,對於巴德的話感到不耐煩。

  「那並不重要好嗎!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跟我一起把邪神從這世界上給抹除!」艾妮維亞張開翅膀怒罵了巴德一番,接著又轉回來與伊澤瑞爾對峙。「這種泥巴地想要的話隨時可以再造!」

  巴德發出了幾聲虛弱的叮咚聲,雖然他看起來沒有實質的臉部表情,但身上傳來的感覺似乎很無奈,接著拿出後腰掛的號角,擺出準備戰鬥的姿態。

  「哦哦哦……別激動啊……就算要造世也得花上龐大的力量的吧?我也玩過創造世界我知道啊……省點力氣吧兩位。」伊澤瑞爾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雖然他的語氣仍然半開著玩笑。「原來妳完全不怕會被我反敗,就是因為妳找了幫手來是嗎……?還真是被妳給算到了一次啊!」他舉起雙手並凝聚法術能量,試著作出防禦的準備。

  「別浪費力氣了,你贏不了的,乖乖就範我就讓你痛快一點!」艾妮維亞威脅說。

  「哈哈哈哈哈……妳以為我是誰啊?」伊澤瑞爾突然自己打散了手上的法術之力取消防禦和戰意,輕鬆地笑了出來。「回答我一個問題好嗎?我從剛剛納悶為甚麼護短的艾妮維亞會敢放下自己在卓爾弗雷德的人民、冒著有可能被麗珊卓趁機奪勢的風險,也要大老遠跑來要殺我呢?」

  「因為,今天不來對付你的話,那就太不划算了,麗珊卓這個最弱的邪神,很快也要被消滅掉了!」

  「被誰?人類嗎?哈哈哈……。」

  「被你的大哥啊。」

  「…………。」伊澤瑞爾原本的笑顏瞬間轉為疑惑。「厄薩斯……?那妳不是更應該擔心嗎?以力量來講他是所有神祇中最強的吧……?等他吸收了麗珊卓就更沒辦法被對付了不是嗎?」

  「他會殺死麗珊卓,但卻得不到她的力量,麗珊卓會變成我們的一部份……。」

  「………………………………………………。」

  接近半分鐘的沉默和思考之後,恍然大悟的伊澤瑞爾突然爆出一陣狂妄的笑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妳這個懦夫哈哈哈!妳就算遺棄自己偏愛的卓爾弗雷德人民,也要來找我是因為妳不敢讓翱銳龍獸接受這個任務!」

  「盡管笑吧!反正就算你想出來了,也已經成為事實了!」艾妮維亞自信地哼了一聲。

  「因為妳知道……翱銳龍獸沒辦法抵擋我言語上的誘惑對吧……哼呵呵呵呵呵呵……。」伊澤瑞爾向兩位義神投以輕蔑的目光:「你們義神創造了美好的自然與善良、美麗的生命;我們邪神創造了各種地獄般的景象和各種噬血的怪物來對抗你們,但是…………」

  伊澤瑞爾意味深長地接著說:「由你們創造出來的人類……竟然有些打從打從娘胎生出來,就是本性邪惡的靈魂……」他的臉上冒出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笑容:「原因就是因為……你們某些義神……心懷著邪惡…………。」

  「這些都是我們互相知道的事,早就不算秘密了吧?別以為把以前的故事挖出來講就能讓我們放過你,伊澤瑞爾。」艾妮維亞不耐煩地想結束回憶時間了。

  「為甚麼妳老是要針對我嗚嗚嗚……為甚麼不去找鏡爪?為甚麼不找最弱的麗珊卓?我能理解妳不找厄薩斯的是因為他太強妳沒有打贏他的把握,但為甚麼不先找其他邪神偏要找我?」

  「我很想稱讚你,伊澤瑞爾,你很難對付……不是像厄薩斯那樣的強到無法正面突破,而是你的腦袋太複雜了,我們都一致認為你是最危險、最該先被消滅的邪神,你就帶著這份殊榮死去吧。」

  「妳說得一點也沒錯,能被如此認同我真的打從心底感到高興,艾妮維亞。」伊澤瑞爾打算先發制人,雙手在半秒間凝聚了強大的奧術之力衝向兩位義神。艾妮為亞以攻擊之姿迎戰,巴德在旁輔助她,用自己的力量強化了冰晶鳳凰的防禦和力量。

  雖然沒有比剛才那致命的滅世之力還強大,但雙方衝擊在一起時整塊大地和天際仍為之憾動,簡直像是要天崩地裂般地搖晃、碎裂。神之力和揚起的萬塵緩緩消去,抵擋不住雙神攻勢的伊澤瑞爾敗退下來蹲跪在地,身形因為力量的逝去而漸漸消失。

  「……。」他的神情充滿了不甘與灰暗:「幹得不錯啊……我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哼呵呵。」

  法洛士望著這一幕,感覺體內的墮落之源正虛弱地萎縮,強迫將其連結回去的腐化身軀也停止了蠕動,他很快就要跟著邪神一起消失在世界上了。

  艾妮維亞稍微將翅膀收起了些,但以防萬一並沒有全數鬆懈。

  「這個故事……應該會被人類們流傳下去吧……」伊澤瑞爾只剩下若隱若現的模糊光點,說著他的遺言:「…………讓他們知道……他們所崇拜的義神到底是如何看待他們的……。」最後依然是那抹詭異又陰森的微笑。

  「不!那不是真的他!他逃走了──!巴德,我們必須快點回到卓爾弗雷德!!!」冰晶鳳凰終於發現了異狀,著急地展翅衝向高空並用力振翅加速,很快便消失在廣闊的天空之中,伊澤瑞爾利用言論成功拖住了時間,施展了精緻的幻術騙過了同樣為古神的敵人,早在講故事之前人就悄悄溜走了。



  「等、等等……!」



  就在巴德也移動上部雍腫但下部卻是尖枝的雙腿要跳上天際之時,法洛士用微弱的聲音叫喚著。另一波撐過滅世風暴的諾克薩斯軍隊,毫無膽怯地折回越認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他們的盔甲佈滿裂痕,武器與攻城載具不穩地搖晃著,越過不平的路面時便馬上解體。失去了科技與裝備的諾克薩斯戰士們仍含有絲毫的氣力,對於在風暴中心、被摧殘地虛弱不堪的愛歐尼亞人,將會是一面倒的巨大威脅。

  「救救我們……拜託…………」蒼髮的守護者擠出最後的力氣向義神祈求道。「……救救……他們……咳……」

  巴德望著艾妮維亞消失的方向,然後回頭瞥了瞥法洛士,他可以在這位上古神祇微微散發出來的能量裡感受到他的無奈和掙扎,他身邊的小精靈們抬頭看了主人一眼、再一齊注視著法洛士。巴德傾身從空中召喚出一座存有他法力的小型神龕,帶著歉意放在法洛士旁邊後凝視了他幾秒,接著轉身化為金色的光芒躍進時空之中離開了愛歐尼亞。

  法洛士愣了一會兒,但已經沒有時間讓他思考了,他吃力地撐起殘破的身軀,像當初碰觸上古墮落之源那樣,向充滿溫暖力量的神龕伸出了手,再次讓神的力量佔據自己的靈魂和身軀………………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愛歐尼亞人都已經知道了你的事,不會再有人懷疑或排擠你了。」卡瑪和法洛士站在新革命派座落的山城城壘之上,他們可以從這高度眺望從破壞之中慢慢恢復的愛歐尼亞大地。「我希望你能留下來,諾克薩斯不會就此放棄。」

  「我很感激妳的支持和鼓勵,但我已經決定了。」法洛士回復了一開始的變異型態,上古墮落之源纏在他部份的身軀上……還有褲子。「妳要我相信自己的心,而我的心告訴我,我必須離開愛歐尼亞、找到伊澤瑞爾並把他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以同等的方式還給他!」

  「這會是一趟很危險的旅程……你隨時都可能會再次陷入迷罔之中,而不一定會有人來提醒、幫助你回到光明世界來。」

  「我知道。」法洛士的語氣很平靜,他傾身靠在扶欄上,站姿很放鬆。「但我一定要去,這是唯一的辦法。」而且他其實也不敢肯定留在愛歐尼亞他就會沒事,體內的邪惡之力依然每分每秒試著要影響他,到時候萬一又變成無人能阻止的情況,他又會再候悔、悲傷一次。

  「沒辦法將如此全心全意奉獻給愛歐尼亞的戰士照顧好,真的是我們領導者們的嚴重疏失,我深深向你感到抱歉。」卡瑪再次向揹負著沉重責任的守護者鞠躬。

  「……不用這樣,是以前的我太過幼稚才會覺得生活很痛苦,真正誠心想守護家園的人,是不會期待任何回報的。」蒼髮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何時想通這一點的,只覺得現在的心情不再像以前如此折磨,這也有助於他不會太快被墮落之源給完全征服、延長了他保持自己理智的時間。

  「帶上我給你準備的東西吧,那些會有所幫助的,我已經請人打包好放在大廳了,這是我能為你做到唯一的事情。」卡瑪的雙手的手指併攏在一塊兒,一掌放自己身前,另一手輕輕按在法洛士的胸口上,唸著一些祝福的咒語,祈求光明的精神之力永遠引導著他不落入黑暗深淵之中。

  「謝謝,為我所做的一切。」法洛士行了個點頭禮,帶著祝福和卡瑪為他準備的行李,從城中大門離開。刀鋒意志和魂之啟者,帶著下屬列隊恭送這位偉大的守護者。



  蒼髮的男人踏著和每一位凡人相同重量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將摯愛到永遠的故鄉。





=黃裡紅&白紫黑‧完



一樣會慢慢修錯字和句子,這次竟然爆了快2萬2千個字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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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不課金Arise試玩+兌換碼 https://home.gamer.com.tw/artwork.php?sn=5901606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4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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