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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戀歌》其之七:『詠嘆調』(1)
作者:XO│2015-03-03 23:19:05│巴幣:16│人氣:576
覺得之前標示著【奇幻愛情】的標題好礙眼,就把他拿掉了。
《詠嘆調》
在那半滿的杯子成為爭端之前,奧斯羅來的皮革商凱爾自認與攤販主還算相談甚歡。
當時他剛到銀行交辦完貨款,想用手裡的零頭錢到市集上找點樂子,不外乎就是逛逛攤販、吃吃喝喝、花錢找人伴遊(不一定要女的,他對這點沒有太大的堅持),或是跟聚在街邊的賭徒玩把骰子。
然而才剛踏進市集沒多久,他的好心情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媽的!吃張口飯的無賴!」皮革商氣呼呼地倚在桌邊,攤販主還沒來得及向凱爾搭話,他又搶著道:「看到沒有?那個彈曼陀林的家伙,擠在鐵匠與蔬果攤中間的那個?」
攤販主朝凱爾下巴指的方向望去,沒發現什麼在彈曼陀林的人;那人懷裡抱著的是魯特琴。他沒出聲指正這點,拆客人的檯通常不是什麼好主意,尤其是怒火中燒的客人。
「那位詩人怎麼了嗎?」
「當時我走過他前面,正好他在唱一首關於被繼母迫害的姑娘與她七個矮人朋友的故事。唱完後我想賞他倆錢,畢竟他唱得還不錯,而且這天氣熱到人都要融掉了,他也該買杯啤酒清涼下。可是呢,我銅板才剛掏出來,還沒交到他手上就被拒絕了!」
「這事還真不常見呢……噢,您要點些什麼?」
「啤酒,然後再來一串燒烤。你們這是什麼肉?」
「牛肉。現烤的。」
「那再給我多來一串。我剛剛說到哪了……噢!他把錢推回我手上,那理由還真是荒唐到不行!你猜他怎麼說?算了,我賭你猜不著。他說『這位先生,若是在前些日子我會很樂意收下這筆打賞,可現在不行,我不能收下這筆錢。以前我唱歌,無非是為了混飯吃渡日子,可現在……在我自認滿意之前,我都不配收受任何獎賞……我知道您不明白,但請體諒我的苦衷……』他媽的這是什麼屁話?乞丐還有拒絕人施捨的理由?他們以為自己比人多認得幾個字就不是乞丐啦?」
攤販主不動聲色地迅速打量了下其它客人後說:「我同意你的看法。」就他所見攤上沒有詩人打扮的顧客,這就表示她的附和認同不會引起爭端。
「可不是嗎?那些詩人哪來的權力拒絕我們的血汗錢?他們只要張張嘴、動動手指人家就會把飯錢扔到面前,不用駝背揹著一捆又一捆厚重的皮革在商線上躲著那些土匪與野獸。媽的!那些用鳥糞醃的皮料跟屎一樣臭!在買馬車前我每次都得帶著一身屎味進城,連妓女都難得擺好臉色給我看!他們呢?不過就抱著把破琴叫春給妓女聽對方還願意給他打折!肏!」凱爾接過啤酒後忿忿地喝了一口。
「是啊,那些妓女還會熱切地喊著他們的名字,還不額外收費呢。」再給肉串塗抹醬汁的同時攤販主應聲道。攤販主試著順著話頭給眼前的客人灌個幾碗菜單上沒賣的迷湯好取悅對方,說不定他能藉此多賣掉兩肉串。
「說到名字,哎……」方才的那口酒似乎起了效用,凱爾的口氣緩和了不少:「我師父在凡拿哈到拉伍敦的道上奔波了大半輩子,大家都叫他老菲爾,但等他老人家退休回莫斯摩港養老,讓我繼承商線後我才發現,原來只有我這徒弟記得他叫菲利浦!然後呢?同樣的一條道上,奧鐸.坦德爾之名卻人盡皆知,人們甚至還在猜想他的中間名叫啥來著,至少我就聽過三個版本的中間名。而到現在我都還弄不清楚菲利浦到底是師父的姓還是名……」
商人繼續說:「而且啊,那些知道該叫我們什麼的人,也沒幾個是真心喜歡我們的。管他是獵戶、兌幣商、皮匠還是稅務官,他們只會跟我計較,比方說收購價太低、貨幣品質太差、交付數量不足、別想逃漏關稅……可那些傢伙呢?一把爛樂器、一張爛嘴皮,呦──大詩人耶!身上沒屎味、人見人愛的詩人耶!──肏,這些吃張口飯的哪來的膽敢拒絕我的打賞?」
「連妓女都知道,就算你的客人硬不起來──」攤販主將一瓣檸檬擱上烤架:「該收的還是得收。」
汁溢滴落在肉串與炭火上,激起一陣刺鼻的白煙。他用的肉是前天早市的便宜貨,一點酸味較容易騙過客人舌頭。
「是啊,那幫子連娼妓都不如的混帳。」
「別這麼氣了,客人。來!吃點東西消消火吧,要還退不了火,兩街外的《濕漉野貓》有個叫瑪莉蓮的姑娘,聽說是新來的……她可比那些唱歌的要識趣多了。」
「要收多少錢?」
「三枚銅幣,可以再添一杯酒。」
「誰問你這個?」凱爾掏出錢幣露出一抹賊笑:「我是問那個叫瑪莉蓮的姑娘要收多少錢?」
接過錢幣時攤販主皺了下眉頭;是在內心,而不是臉上。因為那些銅幣的品質低劣到了極點,是三枚教會發行的通用銅幣,可綠鏽幾乎侵蝕了整枚硬幣,幣面上刻印的聖典也只剩下模糊的輪廓,邊緣也被削的薄到不能再薄。
對於詩人拒絕打賞這件事現在攤販主可是一點也不意外。當然,他沒膽子敢拒絕這筆錢,畢竟什麼東西賣什麼價碼這是他賴也賴不掉的;烤肉串與啤酒,無論對象是誰只要拿得出三枚銅幣他都得賣。
只是他仍有降低損失的方法。
他沒有做出稀釋酒水這種無良的事(實際上他也不敢,這要被釀酒師公會知道可不是鬧著玩的),只是在斟酒時動了點小手腳──拉長的水線、垂直的杯底還有急促的傾倒──雪花般的酒沫溢出杯緣,掩住了底下的空虛。
攤販主事後回想,他唯一的錯誤也許就是在當傾聽者這事上:他當的太過稱職,使得皮革商完全忘了第二杯酒的存在。
凱爾似乎把攤販當成了某種傾聽怨訴的告解儀式,市集上的無賴詩人、銀行的臭臉職員、公會裡老咄咄逼人的分行長、多收了小費卻連個吻都不願給的娼妓……當凱爾抱怨到奧斯羅某個把他當凱子噱的女人時,也許是出於喉頭的乾渴,他才又抄起了酒杯。
而爭執就是在那時候發生的。
散盡的酒沫下,半滿的酒水在杯中盪漾。
質問、駁斥、咆嘯與怒嚎,所有的爭吵總離不開它們,不時會點綴上些紫青的瘀腫或赤紅的鮮血,好比說凱爾的左頰還有攤販主被打破的眉角。
有人上前勸阻、拉開兩人,試著想在事態惡化前平息此事;好奇圍觀的人們伸長了脖子,想從摔成破片的杯子與一地的酒水中探個端倪;一些人則是抱著事不關己的心態看好戲,他們似乎對這麼快就有人上前調解紛爭一事感到不悅。
至於皮革商與攤販主話題中的詩人呢?他早已離開了現場(約莫是凱爾準備跟攤販主提起分行長時)。就跟多數閒話裡的主角一樣,他對稍早兩人話裡的內容全然無知。
他回到了投宿處,在簡陋的單人套房裡撥弄著琴弦,直至店主人前來關切為止。即便是天籟,對多數人來說也不過就是寂夜裡擾人清夢的噪音。
擱落床沿的魯特琴傳出一道輕嘆,在耳邊低聲沉吟。門隙下透著的火光隨著店主腳步逐漸遠去。
幽暗的房內,只剩甫熄去的燈火,蕊心盡責地閃爍著最後的燼紅……
【未完待續】
一個冷知識,皮革的古法揉製程序中,為了要讓皮質軟化好方便加工,會使用動物的糞便去浸泡醃製。所以當你納悶朋友從國外帶回來送你的皮帽為何總散發著異味……看到這你應該瞭了。
這篇提到了一堆娼妓、妓女的詞彙,若造成閱讀者的不悅還請見諒。
不然你告訴我還能怎麼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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